章节字数:4963 更新时间:14-01-24 17:09
我是君沧溟,却不是君家的君沧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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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沧溟踏出灵修者联盟之时,灵修者联盟立刻面对天下修士发表了最新版的十戒公示。这也是例行公事了,幻生定下的十戒毕竟是针对当年魔物肆虐的乱世,很多地方都太过严苛残酷不近人情。因此联盟每年都会做一份报告来公开调整后的十戒,同时也会将之前一年严重犯戒而荣登通缉榜的邪修名单公布出来,鼓励正道修士共同除魔,顺便展望一下未来,公开一些联盟重要决定,这份报告就被称为十戒公示。广大灵修者都习惯了收看这个类似X五计划的年度大戏,只是每年的十戒公示固定在春末,今年不但往前提了整整一月,还额外添加了一个《展望下一年-关于两界安全和谐稳定的决定》要点,着重强调了灵修者在世俗界的生活,话里话外透着一股要严打‘修士行为不端’的味道,引起大众关注。
自从五十年前‘对外开放,促进两界正常往来’决定的落实,这些年两界交流增加的同时,修士在世俗界的行为也成了老大难,虽然灵修者联盟及时推出‘入世证书’四六八级考试系统和配套的入世护照模式,那些违规事件依然禁不住。只是今年联盟看起来要来真的,许多灵修者默默决定最近一段时间在世俗界收敛点。
只是……这真的只是一次严打事件吗?公示中鲜红小字明确无比的表示,禁止任何修士在世俗界的任何地点做出不符合入世规章的行为,尤其是……动用武力,无论攻击对象是普通人还是灵修者。这意味深长的禁令,隐晦而不易觉察地为一个人提供了最基本的安全保证。这才是望月落非不阻拦君沧溟回到世俗界的原因,在这个时候君家甚至比联盟还安全,所有势力的眼睛都盯着那里,于是所有人都受到无形的制约。没有人可以在这个时候对君沧溟动手,哪怕他是公认的禁忌之子。
无数个收到消息的灵修界顶尖势力不动声色的做出不同应对:灵修世家圈子执牛耳的闻人家保持沉默,只是嫡三子闻人蓝不知怎地被罚禁闭一月;东方修士会会长表示一切服从联盟安排、保证遵守联盟制度、爱联盟爱生活;人间繁华规规矩矩地在十戒公示上签了字,其余的啥都不说;西方异能会同时发公告支持,并借机来了场清洗运动……至于邪道势力,正道大事上他们没有发言权,不做赘述。
不过此时,这一切都与君沧溟无关,他正站在君家老宅外,仰视这座精巧的建筑。
真正的君沧溟曾在这里住过,他在四岁的时候被父亲接回君家,在这栋老宅里度过了整个童年,从内向腼腆的男孩儿长成阴郁叛逆的少年,在他十二岁,这个五家默认‘可以拥有一定独立权’的年纪,从这个家里‘搬’了出去。正是因为这件事,当年仅仅是稍微有些叛逆暴躁的少年彻底变成臭名昭著的败家子,他学着那些五家荒唐子弟,小小年纪就抽烟酗酒,往女人身上砸钱,名声在有心人的操纵下一天比一天‘响亮’。伊溟寒很理解这种叛逆,他十四五岁的时候逐渐脱离幼生期,进入介于幼年与成年之间的成长期,空前活跃的魔血让魔类充满黑暗放纵的欲望在他心里觉醒,让他时刻都走在堕落边缘线上。魔类都是天性放纵的种族,他们崇尚自由,厌恶约束。而伊溟寒相反,他个人作风很‘保守’,比如说他永远无法忍受魔类在‘某些事’上近乎放荡的态度,当年他那么尊敬自己的师父,有一部分原因是魔冥域主是个没伴侣没情人不收性奴不参加淫乱晚会以致有万年处之称的禁欲派。这一点上师徒两人非常相似,伊溟寒少年封王,在魔渊二十四领主中首屈一指,每年流火节前后(提示:魔类都是非人种族,像伊溟寒本体长翅膀,而他在魔渊的好基友白傲本体是白虎,一禽一兽,换句话来说,魔类基本都是禽兽,所以理所当然他们都有交配季,时间因人而异,大众普遍是夏季。嗯,你猜的没错,流火节就是群体交配节。)发给他的请柬可以堆成山,可他从来不去。
伊溟寒厌恶放纵,如果连自己都控制不好,还能做什么?于是他本能地拒绝这种充满诱惑和毁灭的冲动,始终不让自己陷入肆无忌惮的嗜血疯狂中,哪怕在血腥战场上也保留着最后一丝清明。很显然君沧溟没有做到这一点,他放任自己沉沦在绝望和失败感中,毁掉了自己。说真的,伊溟寒觉得他这种行为很可悲,他拼命伤害自己,也许只为了能看见他在乎的那个人愤怒或伤心的眼神,却不知道这种办法只能用在对方真的关心他的时候。
黑发少年对着老宅微微一笑,当这栋建筑完整地映入他瞳孔,一段记忆碎片挣脱禁锢涌入他的脑海,刹那间破碎的声音和画面浮现出来。
——走吧,君四少,从今天起,你没有待在这里的权力了。
黑暗的走廊里,那个面容冷如寒冰的男人扯着他的衣领,将他的头颅狠狠挤压在冰冷的墙壁上,用前所未有的轻柔嗓音说着。
——不过这还不够,你等着吧,我总有一天会将你彻底赶出去的。
——霜无!你这个让人恶心的同性恋!我要告诉父亲……你龌蹉!你下流!放开我!
——那你去啊,为什么不去呢?
男人冰冷的面容浮现出一丝阴霾,却很快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讥讽和些许得色。他手掌下滑,钳住少年的脖颈。
——你是在骂我吗,真好笑,这样辱骂我的你……又要怎样对待你自己?
——你这个……比我更加龌蹉恶心的……
——闭嘴!闭嘴!你去死!
君沧溟不受控制地向前冲了一步,右手五指被寒冰覆盖,形成为纯粹为撕裂而生的尖锐利爪,深蓝的眼瞳几乎是瞬间变成血一样的灼红,平日里缺乏烟火气的冷漠面容因狂怒而微微扭曲,少年秀美近乎妩媚的眉目流露着如兽般狰狞的魔性,强烈的反差形成魔类独特的妖异之美。
正主精神源已碎,生前强烈的不甘和憎恨扭曲成‘意志’,深深根植在君沧溟意识海,这种情况下他生命里一切美好温暖的记忆都淡薄得几近于无,而那些毒药一样的恶念被千百倍放大,情绪激荡之下与他精神源相融的君沧溟是无法抵抗的,谁会防备自己呢?更别说……愤怒正是君沧溟堕魔的根源啊,当年那个跪在母亲尸身前痛哭的孩童,在悲伤的同时,觉醒堕落最初的本罪,从此与生俱来的极恶魔性挣脱母亲兄长给予的善念人性,咆哮着呼唤着他堕而成魔。
——这只是开始而已。记住,君四少,你会比我更可怜。
那个一贯冷静自持的男人终于打破了假面,用仿佛看到什么肮脏东西的眼神睨着他,他只能无力地回以愤怒的瞪视,却换来男人更加不屑的神色。
——你这样肮脏的玩意……知道吗?你的存在对家主来说就像一只苍蝇,既无法容忍,又不屑于出手驱逐,不过没关系,我可以替他来动手。
——所以滚吧,君-沧-溟。
轻蔑、快意、不屑、厌恶、自得……或许,还有隐藏得很好的痛苦、疯狂、无望和执迷不悟,那个男人将他推出去,门在眼前合上,象征君家的金色太阳花浮雕在黑夜中仿佛扭曲的毒草。
——你不能……你开门!
他疯狂地拍打门板,双手在摩擦过程中慢慢渗出血丝。
——霜无……成霜!姓成的畜生!我不会放过你的!我一定会回来的!
有声音在门后传来,模糊而空远,有着居高临下、几近不屑的漠然。
——我等着你,君四少。
君沧溟浑身颤抖了一会儿,突然放声大笑,平日里他的嗓音虽是少年人的清越,说起话来却总喜欢慢慢吐字,语气也一贯漠然,听起来十分稳重。可现在,他的笑声却带着更符合年龄的稚气清脆,只是没有丝毫欢愉。他边笑边向老宅走去,深沉如墨的眼瞳带着令人战栗的怨毒和阴冷。
“我来了,我回来了……”
少年的声音近乎耳语,因为大笑而带着些许喑哑。
“……你们准备好了吗?”
“我一直等着你,成……霜。”
没有人阻拦他的脚步,于是他很顺利地进入老宅。老宅的的确确是一座上了年纪的建筑,不高,只有三层,不过不是那种仿古式楼房,而是类似花园别墅的风格。君沧溟本该对这栋宅子一无所知,但此时他脚步毫不迟疑,熟稔近乎本能地向二楼西侧走去,那是——正主原本房间的位置。
然而……他看见的是一堵墙。墙壁的颜色与周围没有什么差别,一看就知道封了好几年,周围的摆设一点都不突兀,就好像这里原本就没有存在过一个房间。走廊里他曾经很喜欢的盆栽全部变成精致的假花,落地窗边他惯常坐的躺椅不见踪迹,就好像……这里原本就没有存在过君沧溟这个人。
没有存在过……君沧溟这个人。
君沧溟伸出右手,在虚空中尽力伸展,指尖寒气凝结成冰,再次化作锐利的爪。他将五指按在墙壁上,发出断断续续的扭曲笑声。君沧溟是清醒的,正主的意志再怎么强大,也只能干扰而不是压制一个精神术士,只是……他忽然就不想反抗,伊溟寒向来是一个任性的家伙,他让那个少年仅剩的意志在他意识海内激荡,汹涌的感情模糊了理智。近乎十年啊……汹涌在意识深处的恶念,最终在今天到达顶峰,酿成剧毒的醇酒。精神种族到后期以吞食同类来提升力量,平常也有吞食灵魂之火的习惯,这样纯粹到几近无瑕的负面情感对君沧溟有极大吸引力,他忍不住沉醉其中。
怨恨,无助,不甘,暴怒。恍惚间他似乎又看见母亲唇边刺目的毒药痕迹、少年阿墨决然离去的背影、师父对他挥刀时冰冷的面容。
不——!
痛苦和癫狂在少年面上交织极恶的火焰,他慢慢弯起唇角,缺乏血色的面容充满奇异的邪气。
轰——!
灵力从掌心喷薄而出,狠狠击在脆弱的墙壁上,纤尘不染的走廊顿时一片狼藉。烟尘中少年踩着破碎的砖石踏进尘封的房间,也许是顾忌老宅外观没有封死窗户的缘故,空气并不算难以忍受,只是所有东西都蒙着厚厚的灰尘,桌上最显眼的位置放着一个莲形水晶摆设,不过已脏污得看不出原本的美丽。黑发少年将这个水晶摆设拿起来,神色温柔地抚摸着,随即狠狠掷在地上,晶莹的碎片溅了一地,带起大片灰尘。浑浊的烟尘中他面上的神情逐渐空洞,泪水从紧闭的眼中不断涌出,滑过脸颊,滴落在满地的灰尘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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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家各方探讨如何处置君沧溟最终还是无果,三长老君漠河和眼部长君镜夜的互掐把会议的初衷完全毁掉了,只得出一个按兵不动的狗屁结论,勒令君家任何人不得私下接触君四。只是这个任何人里面嘛,是肯定不包括眼部长君镜夜。
所以君沧溟现在没有流落街头,而是在眼部长的座驾上舒舒服服地打哈欠。
“没事就好。”这是眼部长说出的第一句也是唯一一句话,在接下来半个小时的车程里他一直沉默得像块石头。
君沧溟在银月号上承了眼部长不少关照,又因为正主残余情感的干扰,所以总的来说他对君镜夜好感度不低,在对方表示提供落脚点时很爽快地接受了,毕竟让他自己来找,估计今晚只能睡在三教九流杂居的三不管地带,这只人型兵器可近战可远攻可辅佐但负责范围里没有后勤一项。
君家虽然是个世俗界家族,但与入世的灵修界家族并列为五家,其行事多多少少也受了一些影响,比如说在后辈的管束上,五家有通用的一套年龄线。首先是七岁,满七岁的五家后辈都是要参加社交的,不过自由度很小,只能和差不多年纪的孩子们交朋友;其次是十二岁,这个年纪的后辈被允许独立进行社交,他们可以通过自己的力量行事,不过也必须开始为自己的一切行为负责;最后是二十岁,二十岁的后辈可以正式担任族内要职,也就是副主事级别以上的职务,同时……也是能继任家主的最低年龄。像君镜夜这样成年并担任职务的血裔,君家的管束力很小,除了一些原则性的问题基本不做约束,所以他们都可以自由生活,比如选择住宅……当然,为了安全起见是要记录在案的。
君镜夜的老巢布置得出乎意料的简单,和别的单身汉的公寓没什么不同,唯一有区别的大概是那些直接连接着眼部总部的监控报警设备,不过在君沧溟看来形同虚设,简单的一个精神力场就足够让它们全部瘫痪。
“你是谁?”君镜夜终于说出第二句话。
“我是君沧溟。”
“你不可能是他。”君镜夜露出痛苦的神情,挣扎、怀疑、犹豫、焦躁……最终归于冷静,他重复道,“不可能。”
“哪里不一样?”君沧溟浅浅地笑了笑,“你们认为他是个无能的人,不同之处在于那些人带着蔑视而你是无奈,但实质都一样。夜叔叔,在他行为开始偏激叛逆的时候你不阻止他,因为你觉得他不会干出什么大事来,你做错了,在小孩子犯错的时候等他自己明白错误是一种很残忍的做法,说不定他会一头栽进地狱里去的。”
“我是君沧溟,也许我和你记忆里的侄子不一样,但他的经历就是我的经历,他的感情就是我的感情,他的愿望就是我的愿望,我和他……是一个人。”
精神源是一个人的本源,在没有拔除正主残余的精神碎片前,伊溟寒和君沧溟就是一个人。
“很遗憾,他已经没办法继续走下去了,所以只能由我来了。”君沧溟站起来,微笑,“记得吗,我说过的,如果我侥幸未死,那么我会归来……证明我自己,顺便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我走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自此以后,我的名字不再存在于家谱。除了我的名字与我的血液,我与这个家族再无干系。我君沧溟,与君家一刀两断,我的是非荣辱,与它再无瓜葛。”
“我是君沧溟,却不是君家的君沧溟,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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