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134 更新时间:10-07-17 19:05
“我知你与尚君卿私交甚厚,但,他值得你用生命来冒险吗?”苍凡舟望着跪倒在地的沐云旷,“道法自然,无欲无求。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尚君卿死在此刻,乃冥冥之中因果注定,你得承我道门教诲,奈何非要做这逆天悖道又与己无益之事?”
沐云旷挺直了身子答道:“我乃一介孤儿,自幼漂泊流离,受尽世间白眼。得蒙恩师不弃,收我为徒,供我吃穿用度,又教我道义武功,恩师便如我再生父母一般。我曾私下起誓,今生今世必侍恩师如亲父,供养一生。奈何天意弄人,子虽欲养,而亲却不在。师父生前最大的愿望便是尚府小姐之子能够平平安安长命百岁,临去之时更是千叮万嘱要我完成此志。是以,莫说折我半生寿数,哪怕就是全要了我的性命,只要可以换回尚君卿一命,我也毫不犹豫。”
苍凡舟一声喟叹:“痴儿,竟是和你师父一个性子!若我再不应允,便显得我冷血无情了。你起来吧,子时我会差人将九盏续命天灯按方位摆放在七宝塔周围。另外,我也会再挑出八十一位弟子助你守住天灯。”
沐云旷大喜,正要再叩首谢恩,却被苍凡舟止住,“你还是快回去处理一下伤口,换下一身血衣,好好养足精神吧!”言语中,竟是充满慈爱。
沐云旷领命退下,苍凡舟待沐云旷背影消失,步出殿外,负手看天,神思渺然。
是夜,子时,沐云旷换了一身新衣来到七宝塔外。果见,周围已安置好九盏续命天灯。苍凡舟领了八十一位弈虚玄华弟子,分成九组,在塔门外站定。
沐云旷见过掌门,又一一瞧过这八十一位同门,他们当中,有的是沐云旷的师叔伯,有的是沐云旷的师兄弟,沐云旷心中充满了感恩、感激和感动。
裘云正、步云开、童云纾三人也在队伍当中,此刻,他们虽不能来到近前跟沐云旷加油,但沐云旷已从他们的眼神中读懂了一切。沐云旷冲他们点了点头叫他们放心,又自怀中掏出一封封好的书信交予苍凡舟。那是沐云旷写好的遗言。
安黎瀚看了看时辰,禀明掌门时辰已到。
苍凡舟点了点头,一挥手,九组弟子迅速站好各自的方位。
沐云旷也转身走向七宝塔塔门。
夜风吹起他那白色的衣衫,就如风中一朵摇曳的白莲。
在塔门关上的最后一刻,沐云旷清晰地听见苍凡舟那充满沧桑的声音传来。
我们等你回来。
我们等你回来,沐云旷握紧了拳头,他在心底悄悄地说,君卿,我们一起回来。
点点烛火驱散了塔内的黑暗,沐云旷点完第八十一跟蜡烛,将火折子熄灭重新放回袖子里。
跳跃的烛光在尚君卿安静的脸上投射出流动的光影。
沐云旷伸手抚过尚君卿鬓边一缕凌乱的发丝,忽然想起了几年前的一个雨夜。
那一日,沐云旷前去草色烟光给尚君卿送药,到要下山的时候却突然下起了暴雨。尚君卿说,雨势这么大,这会儿又已近黄昏,不如你住下一宿,待明日天气放晴了,你再下山。沐云旷便应下了。两人吃过晚饭,沐云旷来到尚君卿的书房,要来笔墨纸砚,开始奋笔疾书。尚君卿看他忙着,便自己拿了一本闲书在旁边坐着翻看。时间一点点过去,尚君卿看沐云旷写了一张又一张也不停笔,不由好奇地过去问道,你在写什么?沐云旷搁了笔笑道,将近年关,给江湖上的兄弟朋友们写个信,自己不能一一亲自去拜访,只好靠书信联络联络感情,这样也不算失礼。看你闲着无聊,不如也写些信给你的朋友们,多联系联系总不是坏事。说着便分了纸笔给尚君卿。尚君卿“哦”了一声,拿了纸笔又自在旁边安静的坐下。过了半晌,沐云旷抬头,发现尚君卿竟一人坐在那里出神,便又问道,怎么不动笔?尚君卿缓缓地回过头看他,烛光在他脸上映下了好看的侧影,尚君卿顿了顿,说,可我的朋友,只有你一人啊……
“对不起。”沐云旷对着寒玉冰床上的尸体说,“你一个人在地府,更寂寞吧?”
回答他的,自是没有任何声音。
沐云旷苦笑一下,却在下一刻贴了一张黄符在尚君卿身上,又拿匕首划破自己的食指,点在尚君卿眉间。
沐云旷嘴唇一起一合,念起了续命术的咒语,淡淡地光辉慢慢将两人包围。
天道往复,
阴阳横纵。
道生为一,
蕴我万物。
灵通六界,
识达九幽。
今我来祈,
所志精诚。
折吾寿数,
愿汝长生……
一刹那间,七宝塔外青铜所铸的九盏续命天灯燃起了明亮的火焰。伴随而来的,还有大朵大朵的曼珠沙华出现。
彼岸花,开彼岸,只见花,不见叶。
这是来自幽冥的花朵,红的诡异,红的如血。
大片大片的彼岸花堆满了空地,散发着妖娆和死亡的气息。
在这花团锦簇中,九盏续命天灯的火焰却开始飘忽黯淡下来。
竟好似这花吸走了火焰的生气。
分别护住九盏天灯的九组弟子,赶忙各自运功,抵挡曼珠沙华的侵袭。
黑白二色的太极和鲜红若血的彼岸花,开始了两方的拉力赛。
一个要保住那明亮的火焰燃烧下去。
一个要吞噬所有一切的光明直至归于黑暗和永无。
沐云旷现在很痛苦很痛苦,他的冷汗已经湿透了衣衫,甚至可以拧出水来。
尚君卿的身体就好像一个无底的黑洞,不停地从他那里吸取能量。
他觉得他的生命正在飞速的流逝,依稀仿佛还看见了青面獠牙的鬼差在向他招手。
突然间又一股巨大的吸力袭来,沐云旷觉得整个身子都要散了架,双眼一黑,再也无法支持下去。
君卿,你一定要活过来。这是沐云旷倒下前心里最后一丝念头。
八十一个弈虚玄华的精英弟子,用尽全力,依然觉得无法抵抗彼岸花的侵袭,在最后一盏续命天灯的火焰也将被吞噬的危急时刻,一只巨大的金色仙鹤出现在天际。
鹤啸九天。
所有的彼岸花竟在一瞬间消失无形。
而那盏天灯的火焰忽闪了两下,竟也一起熄了。
“这……”所有人都怔住了。
这样的情形到底是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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