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前传 更漏子

章节字数:6233  更新时间:10-06-10 0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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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鸡鸣时分,小陶眯着眼睛爬起来,窸窸窣窣地穿起衣裳。屋里忽然发出很大的响动,他蓦地一惊,原来是大李打翻了铜盆。这一下算是彻底醒了,但还是提不起精神。

    又磨蹭了一会,洗了把脸才出去。掌柜的已经在厨下了,看见他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无非是说他是个懒骨头什么的。

    小陶也不计较,耷拉着脑袋低着头,大李在一旁也不敢多话,过了会才在他耳边嘀咕了一句:“麻利点吧。”

    他转身出去,天才蒙蒙亮,大李已经把水缸里的水打满了。他看了一眼大李,有点感激。

    他们都是这间酒肆的小二,小陶不过十六,身板也未长开,整个人细长一条,那些体力活他干着自然就比别人费劲,所以常常得仰仗大李。

    他又到后房抓了把糠,去喂了鸡。猪圈里的猪也是他来喂的,臭味混着猪草的气息一起扑面而来,他觉得有点恶心。又拿了笤帚把院子扫了一通,老板娘出来一眼看见他,又让去烧水。

    早晨就是这样,忙个没完没了,也不能得个好脸色。等太阳出来,才吃了点稀粥,掌柜的总是说你们在我这儿干,只要勤勤快快的,一日三餐总是有的。小陶知道,他乡下的村子里大家都是一日只吃两顿的,如今吃上三顿也该知足了。

    大李低低骂道:“怎么才给你半碗!来,我的给你。”他说着把自己碗里的倒给小陶,大李总是这么热心,小陶冲着点点头。

    大李今年十八了,长得高高壮壮的,浑身使不完的力气,再加上为人豪爽,但凡认识他的人总要夸一句,说他是条汉子。掌柜的待他也是两样,饭菜总是尽着吃,有时还要给赏钱,不像小陶领月钱的时候,那脸色活像打发要饭的。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小陶吃完饭,拿了条抹布搭在肘上去了前厅,要开张了。

    小陶也有小陶的好处,只要有人来,总是一张笑脸迎上去:“爷,来壶茶?”

    他长得其实挺清秀,伸手不打笑脸人,知道讨好的本事便不错。掌柜看着他在堂里跑来跑去,吆喝着上菜,总算有了点笑意。

    过了午时,客人也少了,阳光照在门栏上有点刺眼。小陶坐在门槛上发起了呆,身上的青布衣洗得有点发白了,也没钱再去买新的,上个月他娘病了,他把身边存的那点钱一发托人带回乡下,还不够,于是便向掌柜的预支了些,恐怕要到夏天才能领到月钱吧。

    他胡思乱想着,垂着头坐在阳光里。

    “小二哥?”

    他听到有人喊他,便抬起头来。一袭玉色的竹叶纹绸衫,镶着白玉的冠子,一双丹凤眼,小陶愣愣地望着眼前的书生。

    他张了张嘴,但说不出话。

    那人笑意更深了。

    “小陶!你作死么?还不请客官进来!”掌柜的一声令下,骂得小陶猛的站起来。

    “爷,……爷,您喝茶吗?”他磕磕巴巴地问道。

    那人原来手里握了把扇子,展了扇面扇了扇就是一阵香风。

    小陶忽然觉得这人就像说书人故事里的神仙,什么玉树凌风啊,什么神仙风采啊就该是这模样。

    “先给我来壶酒,我等人。”那人说着选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下了。

    小陶傻乎乎地看着这人,等回过神,掌柜的又在骂他了:“欠骂的懒骨头,还不给客官烫酒去。”

    他习惯性的拔腿就跑,等走到厨下,两颊像烧起来了一样。大李看见他,问道:“你怎么了?发热了么?”

    他使劲摇了摇头,揭了锅盖舀了水给那书生烫酒。

    等战战兢兢地去给那书生送酒,那桌上已经坐了三个人了,有一个小陶还认识,是前街海棠书院的学子王秀才。

    “爷,酒来了。”

    他说着又去拿了几个杯子放在书生们的面前,给他们斟酒。

    王秀才看见他,取笑道:“小陶哥,几天不见又俊了许多。”

    他羞怯道:“王少爷取笑了。”说着要走。王秀才竟然捉住他的袖子,又说:“这么就害羞了?怎么跟个女娘似的?快给哥哥们看看,是不是女扮男装的。”

    小陶头上冒了汗,这也不是第一次被人调笑,却让他窘迫到了极点。他也挣脱不了,一味讨饶道:“王少爷,您行行好,不要捉弄小的了。”

    那玉色衫子的书生喝了杯酒,说了一句:“王兄,师尊府邸离此处不甚远,万一有什么误会……”

    王秀才听到才讪讪地罢手,嘴里嘟囔了一句:“也罢,这小厮未免不识趣……”

    小陶脱了身,悻悻地冲那人一看,那人也对他笑笑,报了几个菜名让他下去了。

    等来到后厨大李正炖着热汤,看见小陶进来,连忙问道:“是那王秀才又来了吗?我在这里都听见了,什么书生学子的,跟泼皮什么两样!”

    小陶没奈何,苦笑道:“也没甚大不了的事。快别说了,不然我又讨一顿臭骂。”

    “也好。你忙了大半日了就歇一会,一会我去送菜。”大李挽了袖子要去收拾菜色,小陶赶着后头也把搭手,心里却记挂那个书生。

    过不一会,就听掌柜又喊:“小陶,小陶,死什么地方偷懒去了?”

    他一溜烟跑到前厅,知道又要添酒,等送上去,就听得书生们互相敬酒,才知道那个玉色衫子的书生也是海棠书院的学子,姓程。

    等上灯了这几个人才走,掌柜的掂着银子乐道:“这个程秀才倒是个会散财的。”

    小陶竖着耳朵要听他说,便搭话道:“看他也的确大方的很。”

    掌柜在灯下看他,笑得古怪:“那是程员外家的二公子。你下回可长点眼色,别得罪了他们。”

    小陶点点头,就听掌柜又说:“你是个男娃,哪怕真被他们摸几下也没甚打紧。不要小家子气。”

    这话说的尖酸了,小陶听在耳朵里没做声,倒是老板娘过来拍了掌柜一下,戏谑道:“他一个小孩子,你说什么荤话。咱们家又不是相公馆子,你倒指望小陶去么。”说完,又招呼小陶吃晚饭。

    相公馆子小陶还是知道的,就在长乐街东边的巷子里头,听说是一伙兔儿爷专门穿了女人衣服伺候男人。至于怎么伺候,他也懵懵懂懂,但那就是不要脸的,因为他们跟妓女没什么两样。

    小陶吃了饭,给掌柜的烧了热水送去,自己回了屋子也洗了把脸,洗了洗脚。大李正好进来,看他在发呆,就问:“你怎么了?”

    他们点了油灯,还是很暗,大李又凑近了点,连身上的汗味都能闻到。小陶想这跟程家二少爷的香味根本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你说,学子们都在书院里学什么呢?”小陶轻轻地问。

    大李嗤笑起来:“你就在想这个?”

    按他说起来无非是些之乎者也,尧舜禹汤的东西,学完了就考功名,有了功名就做官了,娶个三房四妾的,天天大鱼大肉吃着喝着。无非是这样。

    小陶听着,有点羡慕。也未必就羡慕三房四妾,大鱼大肉,他就觉得程秀才那样就很好,斯斯文文的也不对他说什么风话,言谈举止都好像带着一种贵气。他想来想去,老想着那书生的好。

    大李吹了灯,上了床,忽然又说:“小陶,你睡了吗?”

    小陶“恩”了一声,大李又说:“你别胡想了,明天还得干活呢。”

    他说完自己睡了,没隔多久就传来呼噜声。小陶听着也不觉得厌烦,对他来说这都是习惯,跟讨厌啊喜欢啊没有任何关系。日子都是这样过的,无论是掌柜骂他也罢,喂鸡喂猪也罢,听大李打呼噜也罢,一切他都习惯了,而现在他只是想着那个程二公子现在在干什么?

    这以后程二公子就时常来,有时候邀上三五个朋友吟诗作对的,也有一个人独来的,他也会和小陶搭话,跟大家一样叫他“小陶哥”。每次他一来小陶就很高兴,但是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掌柜的一双眼睛就好像长在他的背后,老盯着他,就防着他偷懒。

    到了初夏,预支的月钱都清了,可以领工钱了。小陶坐在门槛上数铜板,被程秀才撞了个正着。

    “小陶数钱哪?”

    他换了夏衫,更加的潇洒挺拔。小陶站起身,露出一个笑脸:“我领了工钱。程少爷里边请。”

    依旧是一壶酒外加两碟子小菜,小陶勤勤快快地端上桌。掌柜的今天不在,陪着老板娘回娘家去了。他倒是放心,反正店面有大李看着。他教大李算账看账,大李本来就识字,学得很快。估摸着掌柜的意思,反正他们夫妇俩也没孩子,大李的爹娘又早死,说不准就认了大李做干儿子了。

    程秀才看着小陶笑了:“坐下一块吃点。”

    “这怎么成!”

    “你怕什么,掌柜的又不在。”程秀才朝他招招手,小陶就像被迷了心窍似的坐了下来。

    “会喝酒吗?”

    小陶睁大了眼睛:“我,我不会喝。”

    书生看了看他,觉得好笑,“你啊。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过了立秋就十七了。”

    书生喝酒的样子很好看,小陶看着程二公子湿润的嘴唇,忽然红了脸低下了头。

    “原来你才十六啊,那就跟我三弟一般大。”

    “咦?程少爷还有兄弟?”

    书生微微一笑:“我行二,有一个兄弟。你呢?”

    “我?我是老四。”小陶说。村子里家家都生养很多孩子,男孩越多越好,但是很多都养不活,像小陶家一共生了八个孩子,只剩下五个,还有两个是女孩,大姐嫁人了,他还有个妹妹才七岁。他离家太久了,常常只能从别人的口中了解家里的事情,然而自己又没有什么可以带给家人的口信,能带去的仅仅只是他起早摸黑挣来的工钱。

    “你这么小,能为家里出来挣钱,很不错。”

    小陶全身一震,书生的话好像给他带来了一丝光明,就像一个走惯了夜路的人忽然得到了一盏油灯,小陶不好意思地笑了。

    “虚闻,在这儿喝花酒呢?让我好找。”小陶被人猛的一拍,惊得跳了起来,一回头,竟然是王秀才。

    “小陶哥,你真个薄情的。这会陪着程公子喝酒。常日里一个笑脸也不给我。”

    小陶背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王秀才的手不知怎么搭在他的腰骨上,还不时地抚摸他的后腰,他一时惶恐,露出了怯相。

    “玉髓,你放手吧。都吓着他了。”程二公子开了口,王秀才这才撩开手。

    “去给我拿一壶黄酒来。”

    小陶慌慌张张地跑开了。

    大李刚从后厨出来,见他惊魂未定的样子,问道:“怎么了?谁来了?”

    “没,没什么。”他渐渐放下心来,责怪自己太没防备了,弄得在程二公子面前出了这么一个大丑。

    “姓王的又来了?”大李忿然道:“这龟孙子!”

    小陶听他骂,也不附和,只说:“他和程秀才两个喝酒,我去拿酒。”

    大李却不然,又说:“那姓程的也不是什么好货。”

    小陶正舀着酒,听他这么说,转过头来回道:“你怎么这么说他。他是个好人。”

    “好人个屁。都是些假道学。卖柴的刘三亲眼见他跟那姓王的一块去兔子巷玩相公呢。还好人!就你个小孩傻乎乎的被人骗得头头转。”大李一边说一边抢过酒壶,道:“你以后见着他们都躲远点吧。这酒我去送。”

    小陶呆呆地站在后厨,初夏的天气闷得紧,他听了大李的话好像做了一场梦,又觉得快被厨里的油味熏死了。一个下午都失魂落魄地在后院里胡晃,连猪都忘记喂了。等晚上掌柜回来见衣服也没有洗,劈头盖脸地骂了他一顿,“懒骨头”“贱骨头”的一阵叫骂,他也不做声还是一脸没有表情的样子,到最后掌柜的骂得累了才算完。

    晚上睡觉的时候大李又问他:“小陶,你是不是不舒服啊?”

    他连说话的心思也没有把头埋在交叠的手臂里,默不作声地哭了。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也许真的不能忍受,胸口像被什么东西撑着顶着一样,连透一口气就觉得累,但是他又没有办法来形容。这晚过得特别漫长,等到他睡着了没过多久鸡又叫了。小陶麻木地起身,又开始了劳作的一天。

    程秀才还是一样来,小陶却没有再接近过他。本来像他这种身份的人就不该和学子们有什么交情。大李的话也像一根针时时扎着小陶,但他也常常怀疑会不会是刘三看错了。像程公子这样的好人,怎么会去逛窑子嫖相公呢?小陶脸上的笑容渐渐少了,王秀才也不像以前那样老来招惹他,掌柜依旧骂他,不过也未必就是他偷懒,一切都是习惯。

    夏天时历来要办灯会的。小陶手里攒了点钱了,除去托人带回家的那一份,剩下的买一件新衣裳也足够了。大李说办灯会的时候,姑娘们也会上街来,到时候要打扮的干净利落点,说不准被哪家看上了招了女婿就发达了。这种玩笑是不能当真的,但是看灯会这件事还是被小陶放在了心上。

    那天掌柜的也开恩,让他们两个早早关了店门,打点干净去看灯会。街上挤满了人,小陶穿了件天青色的短打,清清爽爽的,连老板娘见了也说干净俊俏。大李和小陶走在一块,还给小陶买了块糖吃。等穿过街市就能看到湖心桥。

    既然是灯会,灯是少不了的,挂的满满当当,到处都是把街面上照的透亮,简直跟白天似的。还有放烟火的,小陶高高兴兴地看,大李在一旁还指指点点告诉他什么名目,他都一一听着。等过了桥,忽然迎面走过来两个人,亲亲热热的过去了。就说风采照人、丰神玉骨也不能形容,引得旁人都伸了脖子看。才听得有人说是程家二公子和兔子巷的头牌相公戚昭云,又说程二公子花了多少多少银子在这兔儿郎身上,每夜都是如何如何,那些话渐渐夹了些不堪入耳的,说得大家口沫横飞,把那最最下流的床笫事当成话资。大李见不好,便堵了小陶的耳朵急忙避开。等离了那地方,小陶也没心思再看灯了,僵着脸便回酒肆了。

    掌柜和老板娘都不在,看灯还没回来。小陶一个人回了屋子,也不点油灯,坐在床上静默着。也不知过了多久,大李在外头喊他,喊了半天,进了屋子才看见他,劈头便问:“你怎么一个人跑回来了?”

    小陶心里乱作用一团,也不知是委屈还是伤心还是别的什么,忽然见这人进来,胡乱答应了一声。大李见他这样也不知出了什么事情,问他几遍也不见回答,就叮嘱了几句,又出去了。

    小陶想了很久,原来自己是喜欢那个程二公子。但是他自己是个男人,去喜欢另一个男人,那不就跟兔子巷里的贱货一样了吗?原来掌柜的成天骂他“贱骨头”一点也没错。他想了半天,连大李回来了也没注意,等回过神,大李给他带了一小包糖。

    “吃吧。大李哥知道你肯定是受了什么委屈。你放心,谁欺负你,你只管跟我说。就是别闷在心里,那多憋屈啊。”

    他默默接过糖,道了一句谢,也没有说别的话。

    这天晚上就这么过去了。

    程二公子却没有再来,听说是玩相公的事让家里知道了,使了家法,被关在家里出不来了。王秀才却依旧来,有时候也调笑小陶几句,但是他却再也没有像以前那么在意了。

    还有人说兔子巷的戚昭云对程二公子动了真情,抵死不再接客,被龟公打得险些死了。又有说是殉情了,总之众说纷纭。这事闹的风风雨雨,小陶听了都记在心里。

    有时候,没有客人来的时候,他对着窗边的桌子发呆,想着程二公子来的时候就喜欢坐在那里,烫一壶黄酒,来两碟小菜,等回过神的时候,往往掌柜的又在骂他,而那情景也不过是他自己的幻影罢了。

    他有时候也做梦,梦见程二公子对自己笑,拿着一柄纸扇,自己则依偎在他身边,醒来以后又怅然无比。到了秋天,老板娘摔了一跤跌坏了,没几天便走了。掌柜的经不起这事一下子病倒了,又怕酒肆没人照料,便禀告族长设了祭牲告慰祖先认了大李做干儿子。小陶帮着忙前忙后,掌柜的骂声也少了许多。

    一晃几个月过去,冬天来了,有一天下了大雪,小陶穿着棉袄望着门外,觉得清净地吓人,少了掌柜的骂声简直都不习惯了。门前积了一层雪,白茫茫的,他呵出一口气只看到一团白烟。

    忽然来了两个人,他有点愕然,慌忙去迎客,习惯性地问了一句:“爷,来壶茶?”

    那人抬起头,脸是极熟的,样貌却也变得厉害。

    他颤然地喊了一句:“程少爷。”

    那人点点头,伸手搀了身边的人进来,那人的腿脚不好。小陶看了他一眼,竟然是夏天灯会上看到的戚昭云。他像是生了病,一副快要虚脱的样子。

    “小陶哥,给我们烫壶酒。要快,我们还要赶路。”

    程二公子说。

    小陶忙不迭地进屋去烫酒,出来的时候就听他们两个说话。

    “虚闻,你为了我这么个废人,实在不值得。”

    “你胡说什么。你这病养个一阵就能好。”

    小陶呆呆地看了他们一会,心里生出一种莫名的凄凉。等送上酒,程二公子又说:“小陶哥,这向可好?”

    他苦笑道:“还好。程少爷,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书生望着他,露出一丝笑意:“要去籍州。我们喝完酒就走。”

    小陶又看了看戚昭云,未免心下有了种怜悯:“这大冷天的,路途遥远,我去给你们拿一屉包子吧。”

    戚昭云这时才看他,道:“多谢你。就不劳烦了。”

    他说话的时候眼中流露出一股傲气,便是病怏怏的也不容别人小觑。小陶皱了皱眉头,还是去了后厨,大李给掌柜的送药去了,锅上蒸了热腾腾的包子,小陶握着湿抹布拿了一屉,匆匆忙忙赶到前厅,那桌边早就空了,只剩下空酒壶两个酒杯和一小块碎银子。

    他匆匆奔出酒肆外,漫天的大雪飘下来,又混着西北风。小陶哆嗦着,眯着眼睛,只看到眼前已经模糊了的脚印和已经远去的相互依偎着的逐渐消失在视野尽头的人影。他想张口喊什么,一下子被冷风呛得闭了嘴,只觉得浑身都被这雪吞没了,彻骨地寒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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