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0章 飞不过的沧海(二)下

章节字数:3945  更新时间:10-08-17 21: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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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牙牙在第一排中间位置,右手攥住毛茸茸的小尾巴,脸上瞬息的欢笑在临到自己独诵时垮塌。他前跨一步出列,眼睛紧张空茫地盯着阮峥高高举起的荧光棒,木呆呆的站在那,哑了。阮峥着急地跺脚,看牙牙还是站在光柱里,孤单的要哭出来了,他咬牙挤出行列,在众人好奇的目光里矮身走到舞台下面,压着嗓子对牙牙说:“alittlelittleduck,inagreengreenlake,预备,起!”牙牙看到爸爸近在咫尺的脸庞,心里安定,便在阮峥的口令声中朗嫩嫩地发了声。他笨拙稚气的发音天籁一样传送进在座的每个人耳朵里,洗濯着成年人们积满尘垢的心灵。当这首诗完毕的时候,满厅爆发出欢腾的掌声。

    牙牙在舞台上鞠躬后,直接挓着手伸向下面的阮峥,嘴里喊着:“爸爸,爸爸,抱抱!”小鸭屁股高高翘起,胸前的麦克没有摘掉,娇憨的叫声一览无遗地传遍大堂,惹来众多善意的笑声。阮峥脸色通红,抱下牙牙,摘掉别在衣服上的麦克,回到自己位子上。徐颖略带戏谑的笑脸迎接他们,牙牙看到他更是高兴,小嘴撅得高高的,探身上去亲了一口。徐大财神的左脸立刻种上一颗艳丽的草莓。两个人相视一眼,都笑了。

    高翔在这一年里异军突起,成为娱乐圈和时尚圈里炙手可热的新宠。华宇给他量身定制的公众形象亦正亦邪,既有铁汉柔情又兼狂浪不羁,惹得众多看客乱了肝肠,醉了眼瞳。用经纪人大鹏的话说就是久旱逢甘霖,寂寞良久的娱乐圈终于有了不同风格的面孔。他的通告在首部参与的大制作上映之后呈几何倍数的增长,直接导致徐美丽生活的幸福指数跌入谷底。两人明朗简单的同居生活被高翔渐渐如日中天的人气兵临城下。

    徐颖是不知道魔女妹妹的烦恼,每周六下午已经是他和高翔固定的练球时间。有时,打完球之后,两人还会去相熟的餐厅吃一顿。看到高翔越来越谨慎的装扮,徐颖也能猜出这个青年的脸是越发的矜贵了。让他觉得难能可贵的是,高翔依旧喜爱着那家生意爆棚,门面纯朴的平民面馆,他埋头进一大碗浇着艳红辣油的刀削面里,纵情吞咽的甘美模样会让人有不吃完面前这碗毫不起眼的普通北方面食就是暴殄天物的错觉。所以,徐颖也会应景地吃完自己那份,然后,继续饶有兴致地看着高翔全身戒备森严地享受盛宴,鼻尖上错错落落的渗出细小汗珠。

    次年初春,徐颖以一种惨烈的方式恢复了单身。刘妍从城中最高的观光塔上纵身一跳,像一只失去束缚的沉重的风筝。她迅捷地在扑到地上的刹那分崩离析,肢体摆列的方向怪异扭曲,像个丑极了的残破娃娃。当时,徐颖正在外地出差。

    他在冰冷的太平间里看到被修整完好的刘妍。这个曾经温婉的苍白的女子如今变成一具没有质感的,被胡乱涂抹胭脂的尸体,局促地摆放在铁制冷匣子里。徐颖走出去的时候,对着清朗的天光叹口气,这是他没有预料到的结果。在他临出差的前一天,两人才谈好了离婚内容和具体时间。两天后,她就以决绝的姿态鞠躬谢幕。徐颖揉着酸痛的眼眶,向远处等候的车子走去,心里充涨着微苦的怅然。

    殡仪馆的院子永远是栽着庄重的松柏,它们高高大大地站在青灰色石板路两侧,端严肃穆的像是守着人间不可说的秘密。事情就是猝不及防的发生在这条清冷的路上。徐颖听到踉跄疾速的颠跑,脚步紊乱而固执,他没来得及回头,就被大力的撞击扑倒在地。腰侧火热的疼痛,粘湿的液体汹涌而出,糊住衬衫和皮肤。他本能地后肘一突,脚下急踹,听到咔吧一声的骨头断裂声,一个苍老的痛呼和咒骂从身后传出。

    石板路上清晰地响彻皮鞋快速踩踏的声音,徐颖回头看去,发现刘妍的母亲,那个见到他就会讨好微笑的老人,佝偻地蜷躺在地上,手里紧紧攥着一把血迹绚烂的匕首。老太太拖着一条腿要再度站起来,她鼻孔里哕哕地喷着气,斑白的头发在春日明媚的天光下乱抖成一面征伐的旌旗,昂扬而破败。大刘上来,看着徐颖捂着伤口的指缝里拥挤着向外流的血惊呼。

    刚要上前去抓那个抖索如棉絮的行凶老妇,就被徐颖制止。他脸色因疼痛而略显苍白,说道:“她的腿应该是折了,大刘,给她下了刀,我们一块去医院。”大刘以为自己听错了,僵滞片刻,便冲身上前,三招两式夺过匕首,把那老妇拎在手里。这会功夫,徐颖已经坐进车里,打火启动,拽过纸巾堵住伤口,等那两人坐进后座,他一脚油门急速驶离。

    疼痛像浪潮一波一波地拍打着他的神经,握住方向盘的手骨节因用力而显出青白。大刘箍住老妇的双手,看着徐颖青白的侧脸,心中焦急。他腾出右手给刘骏打电话:“刘骏,你……”话没说完,就被徐颖打断,他声音绷的像道弓弦:“别说,挂掉。”大刘合上电话,说:“徐总,你必须止血,这样下去不行的。”

    “很快就到养和了,不会有事。这事不能外传,就是小峥那也不要让他知道。”大刘听命不语,知道他说得有道理。

    老妇一直很安静,好像断掉的那条腿不是她的一样,神色安详的像是在看一部自己喜欢的小说或者电视剧。蓬乱的头发枯干地扑在四处,让她看起来竟多出武林高手的不羁来。大刘为自己在这个时候还能胡思乱想感到可笑。

    养和的院长石椿树急慌慌地奔到急诊室,看见徐颖满身的血,腿一软差点跌倒。徐颖看到他绿油油的菜花脸笑了,脸上还是闲庭信步的悠然,好像那浑身泼溅的不是自己的血。“别摆出送丧的脸,大吉大利。”他打趣他。石院长肃着脸问:“怎么回事?”徐颖四两拨千斤道:“没事,别问了。石哥,骨科刚送到的那个老太太是我丈母娘,好好照顾她啊。”石椿树点头,让人送徐颖进手术室。

    伤到了脾,徐颖还是住院了,原定要去上海的日程被迫后延,赵宇梁知道原因后忙到医院来探望,手里还不忘了拿着一份文件请他参详。这厮走后的当天晚上,高翔就从外景地匆匆赶到,眼里布满血丝,脸上的妆都没有卸净,乌汪汪的眼眶子让人看到以为青天白日的出了吸血鬼。徐颖倚在床头,看到他这副样子呵呵笑了,腹侧一抽一抽的疼。他说:“你这是看病人,还是想让我一下子直接过去啊。”高翔苦笑,脸上的神情和那装扮很是贴服。他去洗手间仔细抹了把脸,方才坐在床前和徐颖一问一答的聊了起来。

    他是从拍戏间隙逃出来的,驱车两个小时赶到医院。一会儿还要回去。徐颖安慰他道自己也没有大碍,现在已经好多了,再有两天就可以出院。高翔盯着徐颖的脸左右端详,直说瘦了,坚持出院后去他刚知道的一家药膳饭馆吃饭。徐颖看着他焦心灼肺的样子只得同意。

    当问起美丽时,高翔语焉不详,有些推拒。徐颖猜想两人之间起了龃龉,不便多问,就随意扯了些话,高翔就起身告辞了。徐颖靠在床头,看着外面护工走来走去,心里起了烦腻,索性下床,随便披上件衣服去外面透下气。

    楼道里很安静,偶尔有护士推着车走过。经过护士站时,听到两个小护士在低声说道:“这下肖主任可麻烦了,骨科多少年可是没出过这事了。”“是啊,当时小梁在场,吓得她中午就没吃饭,一个劲犯呕。”徐颖听完这影影绰绰的两句话,浑身发紧,立刻掏出手机给石椿树打电话。

    石椿树的答话用足了外交辞令,绕了十里地,终于在徐颖的威逼之下说出实情:“老太太中午从浴室的窗户跳下去了,六楼,当场死亡。”徐颖放下电话,坐在院子的石椅上发呆。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刘妍的样子,有些瑟缩,也带着风萧萧兮的孤勇。一个苍白的女孩儿。

    手机在月光下泛着冰冷的无机质的光,手指不知碰到哪个键,一对刚出生的小胖子出现在屏幕上,闭着眼,肉鼓鼓的两团,头挨头的睡着。他一瞬不瞬的定着看,点击翻阅键,一张一张的照片,除了两个小家伙,就是阮峥抱着牙牙,一大一小两个笑脸奇异的相似,水晶般的灼灼光华。

    他关闭浏览器,想了会儿,给阮峥拨了电话。这个时间他一般在陪在牙牙洗漱了。响了很久,没人接,他停住作罢。这时,手机响起,是高翔。

    “徐哥,睡了吗?”

    “没,怎么了?”他靠在沁凉的椅背上,声音疲惫。

    “刚刚导演给我电话说今晚没事了,我过去在你那外间凑活一晚。”高翔说话从来都是不情之请的口气,大喇喇的透着熟稔的随意。

    “你和美丽在闹气?”徐颖问。

    高翔叹气,说:“见到你再说吧,徐哥,我饿死了,一天没吃饭呢。”徐颖心口沉滞,脑袋像是有谁在里面砸夯一样空空作响,他说:“你过来接我,咱俩喝两口去。”

    高翔很快就到了医院门口。徐颖回房间随便换了两件衣服,就出门了。还是那辆古董老爷吉普,高翔要下车给他开门,徐颖摆手,上车后说:“没那么娇贵,走,去你说的那家药膳坊。”高翔边踩油门边问:“没事吧,徐哥,医生同意吗?”徐颖靠在椅背上不知想着什么,面沉似水,闭着眼。

    到了饭馆,是间很古朴的门面,进去后别有洞天,雕梁画栋的四壁和檐角,正厅东面还有位衣着朴实的问脉郎中。徐颖对高翔说:“你消息倒是灵通,这个地方挺有意思。”高翔嘿嘿笑,眉眼里尽是快慰,说:“张导说的,连夸了几天,想记不住都难。”

    徐美丽在双V里枯坐,每一秒都被钝器划过般嘶嘶作响地拖沓慢行。黑色丹蔻的手指温柔抚摸盛满烈香伏特加的酒杯,端起来,在鼻子下贪恋地闻着,眼角滑下一颗泪珠。她恶狠狠地揩掉,探出舌尖,小心沾了点酒液,缩回去,皎白的脸庞像猫咪一样露出享受的慵懒。然后,鼻尖一红,泪水还是不听话的落下。她放下杯子,抄起旁边的电话,打开定位系统,小红点在城东的隆兴北路上闪动。

    海藻长发覆盖了她的肩头脸侧,只露出苍白的一小条。两边遮半的黑色眼睫,安静的停在那,如同折翼的黑色蛾子。泪水打在柔软的肚子上,她受了惊吓般用手盖住肚腹,小心摩挲。很软很平的肚肉在她的手掌下平安起伏,一呼一吸间,刻骨的牵挂横生。今天,她是一个母亲了,一个有些孤单的母亲。她盯着手机上的红点,心跳随着光点的闪动而急促。她牵动嘴角,为自己的作茧自缚束手无策。

    她想哥哥了,从小到大,每每遇到解不开的难题,哥哥永远会是她身后的温暖壁垒。拨过去,挨着耳朵,听着里面漫长的铃音,最后回答她的是机械的白开水声音。不想再等了,她急于要找一个人来分享自己的惶恐和喜悦,她想念高翔,即使他于她的生活越来越像个虚淡的影子,也阻不住自己的热爱像哺乳期女人的乳汁一样涨动滋沛。她蹁跹起身,像只心急的蝴蝶一样飘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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