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709 更新时间:10-07-05 20:06
“世界上那里还有比仙儿你更有福气的姑娘?三天之内行了两次大婚之礼,一个对象还是王爷。”铁山此时易了容貌充作我的陪房丫头,若不是那双眼睛里娇媚甜嗔的神情,我死都猜不出面前这个身材粗蠢面容灰黄的丫头,会是泗水楼里临窗一笑百媚生的铁山妈妈。
临嫁之前,我也终于见过那个蓝河嘴里声声念叨的“姓赵的”赵正义,他没有我想象中那么英武伟岸,也不该是需要林缨等候几十年的样子,生着一张板平方正的脸,端座于赵府正堂,与逢小年灶上的灶君没有两样,见到女儿要嫁,只说:“自此之后,你当竭力侍奉夫君,行女子三从四德,不可有违。”
没做过新娘子的人,对于婚礼应行的礼节自然不会懂,王家风范礼节更要多些,铁山一直挟着我一指臂肪,她也是有无穷力量的人,一整天下来手都没有酸,我的胳膊却疼的怎么都抬不起来。
晚上入了新房,铁山才笑嬉嬉拿来一只裹着冰的毛巾:“不要怪妈妈我无情,夫人一再交待过的,你若敢在王妃面前乱说,拼死也要先杀了你。”
我将毛巾敷上青紫的手臂,忍不住要笑:“长到这样大,头一回见着冰块这东西。”
铁山叹口气:“贫富贵贱这东西,是命里带的,仙儿你千万莫要强求,也不要让妈妈我为难,好么?”
我认真的点头,努力使她相信我是愿意听她话的。临行前赵夫人的话还言犹在耳,我又怎能不听话,她说:你和你娘只是碰巧肖似贵人的容貌,但人生在这世上,贫富贵贱都是命里注定的。你若在王府里不好好听话,胆敢勾引小王爷做不该做的事,铁山做为陪房大丫头自然会告诉我,而我,自然会杀了你那个名叫林缨的娘。
说这话时,她的手指几乎要掐穿我的额头,以泄她心头的愤恨。
“可我到泗水楼,不是你的手脚吗?我娘和你之间,到底曾经有过什么样的事情,为什么你和她会生的那样相像?”我问她:“赵妈,又是你什么人?她为什么想害死林缨?”
赵夫人狠狠瞪我一眼:“你这个连自己的娘都敢直呼其名的娼妓给我听着,我和你娘之间不管有任何事情,那都已经像昨天下的雨已经融入泥土一样不可改变,也不需要你知道,而你惟一要做的,就是代替我的静儿,守好她的王妃位置,等我将她找回来。”
门外丫头轻语:“燕王妃嘉到。”
铁山立即放下我的袖管,示意我先不要出声,赶到门口跪下,进来的女子珠冠玉裳,白晰的脸庞上没有一丝皱纹,也没有任何表情,只有身后一个年约四十,衣着气度不凡的妇人示意我们起身,她才笑着对我点头:“今晚是静儿大喜,我想单独同她说两句话。”
到了此刻,铁山也只得随众人一同退下,临走时仍向我使个眼色,示意我不能乱说话。
“香儿怎么没有随你来?”她柔声的问。
“她太年轻,也还轻狂,不宜再随身伺候”都是赵夫人临行前一字一句教予我的,她早料有此一着。
王妃轻声笑笑,表示理解:“我的儿,委屈你了。”
“到了王府里,有亲娘一样的王妃护着,静儿也不会受委屈。”其实还是有差别的,赵静说话语速比我要快出许多,而这番话由我说出来,简直一字一顿尤如背诗,但毕竟是初婚的新娘子,徐王妃居然也没有任何怀疑。
“高焱是个能干的孩子,将来圣上也必会委以重任予他,而名份,也是迟早的事,这你不必担心。”王妃又是一笑:“过几日咱就回京师,到时候将你娘也带上,我们姐妹,也有好久没有闲谈过了。”
恭送她离开,我出一口长气:“原来这世上真有仙女,王妃的走路风范,是我见过这世上最漂亮最好看的。”
“我的好姑娘,先不要松气。”铁山按我座在床沿:“还有一个神仙需要打发。”仿佛道行不深的妖,她的青楼行径,总会不经意以露出来。
话音刚落,小王爷朱高焱便推门进来,铁山忙迎过去:“爷示下,要请陪嫁的婆子们安床吗?”
朱高焱摆摆手:“一切全免了,你也出去吧,我累了要休息。”
铁山有些措手不及:“这是规矩,还请爷再等会。”
朱高焱仿佛此时才注意到铁山:“外在已经说好了,你也出去吧。”
这才是今儿晚上真正的难题,以赵夫人的示话,铁山必须要时刻不离随行于我身边,以防我做出什么下流勾荡诱惑小王爷。而这小王爷朱焱,按说已经收了七座玉器店做陪嫁,不该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才对。
“小姐身体有恙,我必须随身伺候。”铁山加重小姐二字的语气,显然是在警告朱高焱。
朱高焱环视整个屋子:“这床也容不下三个人,也罢,我另找去处。”
铁山慌忙跪在地上:“奴婢只要睡在地上就可以。”
朱高焱突然一笑,用非常温柔的语气说:“你出去好好问问我的奶娘方嬷嬷就该知道,我向来不习惯屋子里地上睡丫头的,快出去休息吧。”
他盯上铁山的眼睛一字一顿,却无任何嘲讽与恶意,只是很诚恳的,说出自己的想法,于一瞬间,铁山仿佛被催眠般点头:“奴婢明白。”
后来铁山说,她在这世上阅人无数,正义的,邪恶的,高尚的,可耻的,许多许多,但她从未觉得任何一个人,与她铁山有何不同,他们都有属于自己的致命弱点,也有着性格里天然型成不可逆转的阴暗面,她一直相信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所以才能那么有自信的笑傲青楼几十年。直到这个夜晚,这个将是别人新郎的男人,让她感觉到什么才是人世间真正的高贵。
“这世间真正高贵的人,他绝不会轻贱眼中的任何人与物,他会给最丑最卑贱的奴婢以平等的笑脸和温柔,那种高贵,不在于锦衣玉食里的教养,而是,发自骨髓,发自整个身体。”
他携一支乌木屏风立在不远处的长案上,点燃案上的烛台,然后吹熄床前的龙凤合欢烛,轻轻说一声:“你好好休息吧。”便径自去案上看书,我仍然罩着深红的喜帕,穿着深红的霞披,端座于床前,双脚立于床凳上,不敢动摇分毫。
那乌木屏风遮住了整个烛台的光亮,房子陷入一片黑暗,立在门外伺候的丫头们大约觉得主子已经睡了,便也个子息声打起了轻憨,我端座于床前,许久许久,却也不觉得累,只是感觉自己陷入一片冰凉无边的黑暗,周身也渐渐膨胀到无边的大,又怕任何轻轻响动,都会惊动旁边正在看书的男子,我始终不曾想过该怎么应付他的开口询问或任何一句话,赵夫人没有教过我,铁山也没有教过我。哭河镇林缨的家里,也有川流不息的男人经过,我也曾见过林缨是怎样对付他们。可他似乎与任何一个我曾经见过的男人都不一样,没有现成的例子可以套用。
我竭力的控制自己,也管不住额头的珠簪一下下敲击头面,那轻微的声音在如此的静夜里,显得刺耳无比。
他放下书快步走过来,轻轻掀开喜帕,里面便是我惶恐不安的脸。这才该是开天地劈鸿蒙,每个女人都该经历的洞房花烛夜。他身上有股淡淡的清草香,扑在我身上,仿佛初春生嫩草的三月。
“脱了身上这些累赘,然后自己睡觉,好吗?”他是商量的口吻,说完之后,看我不动,又解下我的头面,放在床边小案上:“现在睡觉吧。”
我一件件脱下外袍夹衣喜服,顿时觉得自己混身清爽许多,好几次忽然惊醒,便见他仍然端坐在烛光里,翻动着手中的书,面上没有任何表情。最后一次迷糊中醒来,他已经伏在案上睡着了,肩上却披着我宽大的喜服,而我身上,多压了一床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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