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745 更新时间:11-01-03 10:02
清烟回到宿舍时,已是华灯初上,宿舍的过道里,已有同学三三两两的拎着水瓶脸盆之类的洗漱用品来来往往。在这战乱的期间,学校里还算井然有序,让清烟有种苟且安于一隅的负罪感,又想到尤先生的境遇,更是平静不下来。
“楚同学,又去看尤先生啦。”同班的女生热情的跟她招呼,清烟空洞的望着对面的人,机械的点点头,并未听清对方说的什么,自顾自的继续向前走去。
接着下来的一周,学校硬性规定学生不得擅自离校,学校的各个门都有人来回盘查,有些机敏的同学,不知从哪打听来的消息,校外已经打的不可开交,同学们在学校内也时有耳闻远远传来的炮声,想来开战的地方一定不会在城内,应该是远离城区的郊外吧。
终于,逢周日的时候解了禁,一周不得乱跑的学生们,如同坐了一周的牢狱,纷纷饥渴的奔出校院,呼朋引伴的上街闲逛,或是三三两两凑在一处打听消息。
清烟在学校蜷缩了一星期,心里时刻惦记着尤先生,这位先生于她而言不啻于亦父亦兄的关系,初进学校时常常得到他的关照,在自己意志最消沉的日子里,也是他的开导才使得自己又重拾信心,舒展眉头。
出得学校,清烟先去了桔香租住的房子,桔香一见着她急着问:“小姐,没事了吧,可把我吓死了,这一次战打的真凶,街面上到处都是兵,有天出门还看见受了伤的,头上扎着绷带,还有担架抬着的,一路哭喊,那声音吓的我夜里直做恶梦。”桔香噼呖啪啦一顿哭诉,清烟拍了拍她的肩安慰了一番。
“桔香,我马上去看尤先生,你熬点粥,一会送过去。”清烟说完,转身要走,桔香气的直叫:“小姐,刚解禁,外面乱着呢,你就不能消停会啊。”她这边喊着,清烟已走出一了段距离。
当清烟再次敲响尤先生屋门的时候,里面却没一点动静,清烟提高了声音喊了几声:“尤先生,在屋里吗?”屋内依旧没有声音,清烟用劲推了推门,门没锁,屋内却没人。
“小姑娘,你找尤先生吗?”清烟正观注着屋内心里一阵猜疑,猛听到身后有个公鸭嗓男人的声音。
“啊。”清烟不禁轻叫了一下,拍了拍胸口尴尬的笑了笑,朝他点点头。
“吓到啦。”公鸭嗓子嘿嘿一笑,接着又说:“尤先生去医院一会就回来,他让我帮他照看门的,要不你坐着等他一会,他马上就回来了。”公鸭嗓子非常热情,满脸堆着笑,细长的身子,象根未点燃的火柴棍子,长身长脚,身子向门内挤了挤。
“哦,麻烦您传话了,我就坐这等会好了。”清烟一听先生去了医院,心略略放了放,这就好,先生总算是在意自己的身体了。
门外的男人传了话,人一闪就不见了。
清烟在屋内浏览了一番,狭小的房内,仅有一张床,床的里面堆满了书,那天先生躺在床上倒未曾留意,原来这张床只能算半张床,另半张全让书占满了,闲来无事,清烟坐在床沿向内探去,随手拣了本最上面的诗三百,信手翻来,只见在其间有一段用朱砂红勾划的诗句。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
旁有注释:时年九月,吾与静儿相约墙根下,景同此诗,人同此诗,心同此诗。又注:时年九月,贤与静共飨此文,情同饕餮,无穷无尽。两个注,笔迹各不相同,写时却感觉出两个笔者当时的甜蜜心情,共读一本书,共赏一首诗,两两相望,情难自已,清烟暗自喟叹,‘有情人终成眷属’莫不是南柯之梦,难圆其梦,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三年过去了,伤早已不伤,痕却无法消弥。
楼梯上蹬蹬的脚步声,惊醒了清烟的心神,她站起身,误以为是先生回来了,却又觉得这脚步声沉重,不似先生一个病人的脚步,就是平日里先生走路的声音也是很绅士的,不会这样横冲直撞。
门开了,门外的站着两个军人,自从有上次的经历,清烟自不当回事,战打完了,那个该死的司令,又来惦记先生了。
“您是楚清烟小姐对吗?”来人相当客气,柔和的语气里近似有几分讨好。
清烟茫然的点点头,不知对方的用意:“是的,我是的。”
“那麻烦您跟我们走一趟可方便。”那名军人完全是用商量的口吻与她对话,可听在清烟耳中却总是那么的不舒服,连带回话的语气也生硬了起来:“没有这个必要,我们并不认识。”
“楚小姐,您误会了,您找的那位尤先生,正在我们府上做客,是他让我们过来请您的。”清烟不糊涂,什么做客,尤先生已经在他们手中,鱼肉安敢与刀俎相抗,自己若不去,尤先生会不会生出不测,清烟不知道,她现在唯一知道自己能做的事就是跟他们走一趟。
“既然是这样,我也无话可说,前面带路。”清烟纳闷,他们是怎么知道自己在等先生呢,出了楼道,公鸭嗓子点头哈腰的望着三人,清烟了然了。
车门被另一名军人打开,做了个请的姿势,清烟望了望街面上,不见桔香的影子,幸亏这小丫头没见到这阵势,要不又要吓的半死了。
车平稳的向前开着,刚刚解禁的街面上行人如织,商家照常开门,店铺内一如既往的热闹起来,人们已经麻木了这种打打杀杀的日子,虽然提心吊胆,可日子总是要过,饭总要吃,衣总要穿,有钱人还是要纸醉金迷,穷人还是要为生计奔波,黄包车夫的铃铛声在车外此起彼伏。
这是一幢欧式建筑风格的三层小洋楼,青黑色的铁门,在车子到来时,被里面的人飞快的打开,车子缓缓的向前驶去,车道两边种了许多说不出名的绿色植物,更多的是一些雪松,云杉之类,郁郁葱葱,高大挺拔,甚至有几株看着是有些年头的,高耸入云,有别与其他较为矮小新栽种不久的。车停在小洋楼前,早有士兵跑过来替清烟打开了门,士兵的手挡着车门上沿,防着清烟下车时被磕撞,清烟感激的冲他笑笑。
旁边站着两个丫环,甜甜的叫了声:“楚小姐,这边请。”清烟这会倒是轻松了不少,既来之则安之,想太多也是无济于事,不如随遇而安,不给自己找不自在。
屋内的陈设,一应都是西式的,纯白的沙发,纯白的茶几,沙发的椅脚处勾描着金色的线条,与垂坠下来的窗帘的是一个色调,白色亚麻窗帘下端是金色的穗子,窗外阳光遍洒在屋内,在茶几上铺上了一层碎金,通体的白色,洒进来的阳光,让这间本就宽大的屋子,更显光线充足,通透明亮,落地窗户大开着,春日的暖风轻轻吹起窗帘外另挂的一层轻纱上,柔柔的薄纱,撩起了又悄悄的放下。
下人们端了一溜排的茶水,红茶,绿茶,咖啡,一碟碟花样繁多的蛋糕,曲奇,饼干点心,把茶几上摆的满满当当。
“请问尤先生在哪?”清烟淡淡的看了眼茶几上的东西,礼貌的问送东西的下人。
“小姐,我们不知道什么尤先生,师长吩咐我们好好招呼您,别的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下人们摆好东西,拿着托盘站在一侧,恭敬的回清烟的问话。
“师长,不是说是司令的吗?这到底是什么地方?”清烟一下有点懵了,难道自己被人绑架了,还是尤先生的那个女友本就是师长的女儿,自己搞错了官衔。
“是师长。”下人肯定的回道。
“哪个师长?你们师长叫什么?”清烟急急的追问下去。
“师长就是师长。”下人摞下句莫棱两可的话,又说了句:“您有事就摇桌上的铃,慢用。”两个下人一起退了下去,若大的房子里只剩清烟一人孤零零的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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