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549 更新时间:24-01-20 23:10
酒楼客栈,店小二弯腰哈背擦桌子,满脸恭维地劝各位爷好吃好喝。
桌边围了几个吃饭喝酒的人,一个满脸横肉的中年男人边夹着碗里的红烧肉,一边将站着的店小二扯了过来。
“你们店里连乞丐都能进么?一身味也不嫌晦气!”
店小二被对方大力一扯,领子都差点裂开,他作势陪笑道:“那位客官不是乞丐,他付了钱的,您要是有什么意见,我这就劝劝他去。”
一旁的“乞丐”耳朵尖,睨了他们一眼,将酒壶里的酒往嘴里狠狠倒了干净,而后一甩宽大的袖子便上了楼。
只留下店小二和那几个客官面面相觑,说不上是嫌弃还是感到有些奇怪。
那“乞丐”来这客栈入住已有些时日了,他出手阔绰,包下一间房后不是吃就是睡,整日醉生梦死。他那身衣服也不知多久都没换了,破旧皱巴巴的黑袍耷拉在身上,头发蓬乱得都可以养虱子了,活脱脱一个乞丐样。
也不怪楼下几个客官鄙视自己,知晓的人早已见怪不怪了,不知道的只当他这副狼狈样看了都晦气。
他听别人说些什么,倒也没往心里去,而是一如往常一样坐在轩窗发愣,一只脚踩在木沿上,几乎半个身子探出窗外。
轩窗外种有一棵老树,枝头探进窗内,枝叶茂盛,随风而动。
他用手轻轻拨弄遮眼的枝叶,透过一片缝隙瞧见碧空万里的浮云,向下是人头攒动,乌泱泱的人群看得心生烦闷。街上卖包子杂物商铺传来的吆喝声不断,一片哗然吵闹。
窗边人漠然地看着周遭的一切,沧桑的神色中还掺杂着一丝微细的落寞,他一手垂下又斟起一旁的酒,烈酒入喉,尽数下肚后一股辛辣苦涩呛得他连连咳嗽。
从长生门离开已有半年,尹秋水下山后到处流浪,漂泊无依中又不知归宿,最后只好找个客栈当落脚点,能混一日是一日。
他这一混就是三个多月,吃了睡睡了吃看似安闲,他却丝毫不见发胖,反而日渐消瘦,整个人像是年过半百的一把老骨头,走起路来晃晃悠悠,垂头弓背时像极了个病弱的老头儿。
阳光有些耀眼,尹秋水眯着双眼眺望窗外,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耳鬓,络腮胡子有些扎手。
他想着哪天把自己打理一下,这身破烂也该换一换,但身上的盘缠也不多了,他甚至想过拿剩下的盘缠去尹家村买块地,回去种田,就算村里的村民骂他“天煞孤星还有脸回来”这种话,他也觉得无所谓了。
至于他师父那个老不死的家伙,收人好处替人办事,在长生门混了这么多年又不知怎么勾搭上无常殿去了,利用完他之后渺无音讯。
尹秋水早看出那老家伙没安好心,以前要不是为了活命也不会跟着他这么多年,只可惜他当年也是迫于无奈,如今那老家伙丢下他跑了,他倒不如找个安稳地过上普通人的生活,也好过一辈子四海漂泊。
他正倚着木窗探身向外看去,忽听一老汉吆喝道:“卖冰糖葫芦喽——”
冰糖葫芦?
尹秋水顿时来了兴致,他掏出身上的钱袋掂了掂,发现这些银两已不够他五日的盘缠了,于是默默将钱袋收了回去。
尹秋水不是特别想吃糖,他不嗜甜食,曾经他身边还跟着个嘴馋的小傻鬼,他有时会带几颗糖哄着,后来小傻鬼也不见了,他似乎又没那个必要身上兜着吃食。
窗沿上的身影更显得落寞,树叶飒飒似在低语,他又斟了一杯酒,喝得头昏眼花,如一片晃荡无依的落叶倚靠在窗边,随风而动,孤零寂寥。
楼下传来一阵喧闹,不知是哪个酒鬼喝醉了耍酒疯,吵得人心神不宁。
尹秋水揉着额角,翻下窗去,只见楼下的门口围着一群人指指点点的在说些什么。他本没有心情凑些热闹,但见人群中间躺着一个面熟的人,那人像是死了一动不动的。
“阿福?”他凑近去瞧,轻唤了声。
阿福作为一只鬼魂自然是没有肉身的,地上躺着的这位只不过是他借用别人的身体给阿福做的躯壳罢了,现下这副熟悉的躯壳又出现在他面前,他也不知是何种状况。
况且当时阿福被他留在了长生门,这只鬼也不知怎地忽然就找上门来了,还留下个躯壳摆在地上,专吓唬人。
尹秋水管不了那么多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刚准备上楼,肩膀突然一沉,后脑勺像是被挨了一巴掌,疼得他一把向身后抓去,这一抓一个准,他背后果然附了一只毛头小鬼。
“啊啊啊!别抓我——”阿福发出一声鬼叫,紧接着被一只手拎着后颈重重甩在地上。
尹秋水早看出这小鬼没安好心,于是板着脸沉声道:“你这小鬼阴魂不散,怎么找上我的?”
阿福倏地从地上坐起,挤眉弄眼之间朝他做了个鬼脸,而后伸出食指指着人家,叉腰凶巴巴道:“你!你个没良心的负心汉,竟敢把我家山神大人弄丢了,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啥?”尹秋水满头黑线,只当他在胡言乱语。
阿福见对方冥顽不灵,继续威胁道:“我势必饶不了你!”
“不是……你上一句话是什么来着?”
“你个负心汉……”
阿福话还未说完,忽而整只鬼又被提了起来,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再胡说八道一句,小心我现在就把你扔太阳底下挂着晒几个时辰!”
阿福急得手舞足蹈,呲牙咧嘴的,捏着拳头就往他脸上揍,偏偏还因为手短捶不到人,这下更急得焦头烂额了。
这家伙就是心虚了恼羞成怒,做事不承认,只会欺负弱小。阿福心如明镜,但喉咙被下了禁术说不出话来,只能任由处置。
尹秋水一路提着他往窗边走,阿福看到一阵刺眼的阳光,吓得脸都白了,拼命扒拉着他的手试图解开自己。
“我错了!”阿福一声呐喊,嗓子一松终于说出话来了。
喉咙上的禁制一解,阿福随即又像一坨垃圾似的重重抛去老远。
尹秋水丢了个小傻鬼,本就心生烦闷,阿福不识好歹非要凑过来煽风点火,这下差点把魂给摔没了。
“滚!”
阿福识趣地从木梯上滚了下去,打不过就跑。
果然怨夫惹不得,他这模样像是死了老婆的寡夫似的,怨气比恶鬼都重。
良久,楼下的人群渐渐散去,门外躺着的“死人”被酒馆的伙计架着拖走,那“人”耷拉着四肢,双眼倏地一睁,吓得两个大汉屁滚尿流。
尹秋水好不容易落了个耳根清净,席地打坐时身边又传来劈哩叭啦的敲打声。
那鬼还请不走了是吧?
阿福此时换了个人身,看起来倒是人模人样的,但骨子里却透着一股鬼气。他瞪着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一本正经地道:“我知道山神大人在哪。”
打坐的人如木头般纹丝不动,全当一只蚊子在他耳边嗡嗡直叫。
“这都半年了,你作为他的主人难道都不关心他的死活吗?他那么信任你,你怎么可以抛下你的鬼奴独自逍遥呢?”蚊子嗡嗡叫个不停。
一个巴掌拍了过来,“蚊子”顿时没了声响,阿福一骨碌滚了老远。
说不在意都是假的,这半年来尹秋水也有探寻过小傻鬼的踪迹,但无疑只有一个结果——小傻鬼是被无常殿的人抓了去。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再寻?他们人鬼殊途本就不该产生什么瓜葛,不如趁早断根也好过自作孽不可活。若非他身上的血契,他也不至于被那傻子缠这么久,这傻子离开他已有半年,血契的感应也逐渐减弱,直至完全感应不到小傻鬼的气息。
莫不是时间一长,血契自动解除了?
想到血契解除,尹秋水却没感觉半分欣喜,甚至有些失落,心里百般不安,像是最珍惜的一件东西弄丢了,心脏都缺了一块肉。
阿福见他神色有些犹豫,一骨碌地又就滚了过来,“山神大人在无常殿,那个疯婆子殿主又想整什么名堂。大人之前在南风岭明明好好的,他是想来找你才私自下山,这下被殿主发现了必定会捉他回去问责,这半年来也不知他过得是什么日子,你怎么能忍心丢下山神大人让他被无常殿的人肆意欺负呢?”
“他这么做可都是为了你啊——”阿福拖着长音一字一句地蹦出这几个字,偏偏他说的话如针扎似的一点一点地刺进尹秋水的耳朵里。
他表面看似雷打不动的入定,实则心如刀绞,密密麻麻的尖针如雨点般一根根扎进他的心脏,先是从耳蜗,再从心尖处直至浑身发疼,像是困在一张满是尖针编织的笼子里,一寸寸往他皮肤里扎,扎满他全身,刺穿他整个身躯。
尹秋水猛得喘了口气,重拍一下胸膛,这才缓过气来。此番剧痛他感到有些熟悉,小时候他吃过师父一个馒头,而后像中了蛊似得疼得他浑身抽搐晕厥了过去。
等他再恍然醒悟,疼痛退却,他整个人已经发麻了。
“闭嘴!”尹秋水一挥手将阿福掀飞出去,“你要找他你就去,别什么事都赖我头上,我一个平民百姓哪敢擅闯无常殿,我是嫌命不够硬还是活得不耐烦?”
阿福死皮赖脸地凑上来,没完没了地絮叨着,这会儿依旧不气馁,倒有些责备起尹秋水来了。
对方心态极好,坐着雷打不动,故作悠闲道:“你劝也没用,怪我也没用,凡人一辈子也就这么长,我能活着就不错了,没那个能耐为何要冒险去送死?况且自长生门之事一过,我总算想明白了,我只是个普通人,不管他是山神还是别的什么神仙,这些都与我再无瓜葛。”
阿福眼巴巴看着他,握紧拳头杵一旁气鼓鼓的神态倒有点像小傻鬼,但是说起话来咄咄逼人又蛮不讲理,“你这一辈子就苟且活着吧!你就是贪生怕死,陪我去一趟无常殿都不敢。”
“你才知道啊,我不仅贪生怕死还是个废物。你从哪来就滚哪去,以后再来烦我,我把你魂都给打散。”
阿福握紧的拳头松了松,又握得紧紧的,最后一拳砸在木桩上,愤愤然化作一缕青烟从傀儡人身中离体消失了。
那傀儡人身如一块木头般“咚”的一声倒地,尹秋水把这具人身安置在床底下,以免吓到其他人。
他收拾了些东西,盘缠什么的也快用完了,当做回乡的路费应该够用。
他想,是时候回乡种田了。
作者闲话:
没人看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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