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简桑锦  锦九 怪事

章节字数:3748  更新时间:10-08-03 1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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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箬疏就那样很温柔地注视着文绍廷的侧脸。

    宽阔饱满的额头下,修长的剑眉微微上挑,浓密纤长的睫毛轻轻颤抖,高高的鼻梁,鼻翅翕动,形状漂亮的双唇,紧紧抿闭着。

    他安静的样子,真的很完美……

    想来,入宿右相府时间不长,总是很讨厌这个幼稚庸俗的丞相大人,看上去分明愚蠢不堪,却是众人口中的贤才……

    “你干嘛用这种眼神儿看我?”箬疏一惊,见文绍廷偏过头,瞪大双眼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慌了心神,箬疏赶忙将目光转移,口齿不清道:“……我……哪有用什么……眼神儿?”说着,脸颊上浮起两朵红云。

    文绍廷将头正对天花板想了片刻儿,突然,又转向箬疏。

    他的双眼眯成两条狭长的眼线,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的笑:“难道……你迷上了我英俊无敌,帅气无双的容颜?”

    说着还耸耸眉毛,他的脸向箬疏靠近着,轻呼出的气息抚上箬疏的脸,带过一阵瘙痒感。

    箬疏偏过头,双目紧闭,心跳加速着,心想:他还是不说话比较好。

    正欲开口反驳他,就感觉床边的重量瞬间消失,睁开眼,原来文绍廷早已站在窗口小心张望着,口中还念着:“哪个院儿的,怎么响起鞭炮了?”

    箬疏松了口气,起身穿着外衣:“托黑荠子的福,这一夜过来,府中人都相安无事。”

    文绍廷在原处稍稍打量了箬疏。

    突然闪到他面前,低头笑嘻嘻地问:“怎么样,有本大爷的陪伴,睡得很安沉吧?”

    箬疏想起昨儿夜发生的事儿,嘴硬道:“就这样儿吧。”其实,不仅是安沉,而且还做了一个很美的梦。

    至于梦里讲的什么,以后再说吧。

    文绍廷不屑,翻着白眼道:“哟,不知哪位仁兄前段儿日子里说我胆儿小,昨夜做了噩梦还说‘怕怕’哦?”

    箬疏瞪眼:“我几时称‘怕’了?”

    文绍廷不回他反而接着编:“这位仁兄死命抱着我的一只胳膊,含情脉脉地说‘你别离开我~~~’”文某说着还做着不舍的表情和动作,“他美丽的双眸里含着点点泪光,当时我,就心软了——”

    “你休得胡言!”不知为什么,每次听文绍廷乱讲话,箬疏总想发火,现下更是火气冲天。

    文绍廷盯着他看了半晌,然后耸耸肩,表情有些若无其事道:“当我什么也没说。”

    接着,套上外衣,挤给箬疏一个媚眼,看门外没有人才走了出去。

    箬疏愣在原地,有些惊异于他态度的大幅度转变。

    用午膳的时候,箬疏是待在房里的。

    陈管家在房门口请示了一下就进了屋子。

    箬疏看他来得匆匆,心想准是又有什么事儿了。

    “公子,恕老奴打扰了,”他欲言又止,“这……”

    “陈管家,怎么了?”

    后者抹了一把汗,道:“今儿早没有人往您屋里送小食儿吧?”

    箬疏想了想,摇摇头:“没有。”

    陈管家一听就急了:“这……我今儿早去了大人屋里,没人送小食儿,派了小厮一一询问,也没人拿去,可是,可周大娘放在厨房里的三盘糕点……这转眼儿就不见了!”他边急还边拍裤腿,“您说,前些日子发生那样儿的坏事儿,把咱们大伙儿吓坏了,这才安生了不到一天,又……唉~~~~~~~”

    原来他正担心是妖搞的鬼,箬疏摇摇头:“别急,陈管家,只是三盘糕点,那妖怪怎么说也不至于带去这些个小东西吧?”

    陈管家当场慌了,他连忙左看看,右瞧瞧,神秘兮兮地对箬疏说:“哟,公子,这话可不能讲!万一给妖怪听见了,指不定又要杀人了!”

    他突然捂住嘴,然后对其拍了两下,道:“咱们还是别提那个字了!”

    箬疏轻笑:“陈管家,今日还是照昨日做,什么雄黄酒之类的,一样也不可少!”

    陈管家捂着嘴连连点头。

    下午近申时,刑南找了箬疏,说文绍廷唤他过去。

    见到箬疏时,文绍廷没有了以往的热情,只是呆呆地看着手中的折扇。

    “你……有事儿”

    文绍廷垂头丧气,恹恹道:“昨儿夜去了你屋里,今儿早回来时,我挂在衣架上的蜘竹白玉不见了,”他抬头看向箬疏,满面愁容,“那是皇上御赐的。”

    箬疏刚想问刑南,就听文绍廷说:“我已经问过了,刑南就在我屋顶上,要是有什么动静,怎么会让那小偷有机可乘?”他的语气里含着几分不耐烦,又道,“谁胆大包天,敢偷到我头上来?”

    箬疏在一旁不说话,想必皇上给的东西,在文绍廷看来都是珍贵万分的。

    不过,这倒让他想起了什么。

    陈管家好像说过,厨房里……也少了东西……

    箬疏想着便坐了下来,他看着文绍廷道:“丢了东西着急也没有用,事到如今,只能等等了。”

    文绍廷听了这话,当场就呜咽了起来:“呜……又不是你们丢了东西……当然不着急了……呜……”

    刑箬二人吓了一跳,赶忙拿纸伺候着。

    “天呐!你的心灵怎么就这么脆弱呢?”

    箬疏一边拿纸给他擦着眼泪,一边感慨道。

    文绍廷呜咽得更大声儿了:“呜……你还说我……昨儿晚一个梦就把你……呜……吓得眼泪直流……”

    他让箬疏给擦着眼泪,哭得伤心还不忘揭箬疏的底儿。

    箬疏对刑南讪讪地笑笑,像哄乖宝宝似地说:“嗯……好……别哭了……你的玉一定会回到你的身边的……”

    文绍廷闹着:“我什么时候哭了?大男子汉……呜……哭什么?我这是抒发情感……呜……”

    箬疏真想一巴掌拍死他!

    刑南真想一口气笑死他!

    哭着哭着,文绍廷撒娇似地抱住箬疏后背,将头搁在他瘦弱的香肩上。

    嗯,继续哭。

    这摆明了是在吃箬疏的豆腐,可是后者介于他正伤心着,就让他抱着,还轻轻拍拍他的后背。

    刑南在一旁看着,心想:真是搞天下之大笑,嚼世间之长蛆!

    突然,门外传来分明的争执声。

    “你过来——!”

    “不,我没有拿你的东西!没有!”

    “什么没有?这府里除了你,还会有第二个人吗?给我过来!我要向大人禀告!”

    “啊!不要——我说了,我什么也没拿!”

    “你过来!再不过来,我就打你!”

    “不要!不——啊——!”

    “打你!打死你!你这个小偷!”

    “啊——!不要!我没拿!”

    “谁相信你的鬼话?!过来!”

    “啊——!别打我!啊——!”

    ……

    主内室里的人实在听不下去了,刑南“刷——”地打开了门。

    一个蓝衣女子正揪着一个绿衣女子的头发,用另一只手使劲儿地甩她的脸。

    周围的小厮们只是看着,没有上前劝阻的。

    看见开门的人,蓝衣女子立马上前:“刑侍卫,我要见大人!”

    说话的口气丝毫没有规矩,刑南狠狠瞪了她一眼。

    “大人有事,不便相见。”

    正要关上门,又听那女子道:“刑侍卫,请通报一声,小女子感激不尽!”

    说着就要拉刑南的袖口,被避开了。

    文绍廷停止了发神经,放开箬疏抹抹眼泪,示意他去看看。

    箬疏到门口时,就看见一个丫头跪坐在地上,哭得痛心疾首,左颊红通通的五指印。

    另一个丫头一副专横跋扈的表情,死盯着那个跪坐在地上的丫头。

    好像恨不得杀了她。

    “这怎么回事儿?”

    那蓝衣丫头看是箬疏,也挺恭敬:“公子,她偷了我的东西,又死活不承认,”她看看箬疏,又低头道“奴婢想,不抓了她,以免日后成了祸患。”

    经过方才两件事儿,现下箬疏听到“偷”这个字眼就十分敏感,看了看蓝衣丫头,严厉地问道:“你亲眼见到她偷了你的东西?”

    蓝衣丫头底气不足,低头道:“没有,”然后又很坚定地道,“不过,奴婢可以确定,就是她——”

    “不——奴婢没有!奴婢没有偷她的东西!”跪坐在地上的绿衣丫头连忙抬头否认,头摇得似波浪鼓,眼里不断涌出澄清的液体。

    “你还狡辩!上次你偷了晴妹妹的手镯和莲姐姐的花簪子,我饶了你,这次你居然偷到我头上来了!你这个死贱蹄子——”

    蓝衣女子越说越带劲儿,又想动手打她,被刑南制止住了,文绍廷在里屋听着,心想:这丫头的话里好像有一句,他刚刚说过。。

    绿衣女子只顾着哭。

    箬疏皱着眉头问:“陈管家可知此事儿?”

    蓝衣女子道:“知道,只是他说这是小事儿,让奴婢们自个儿解决。可是,这死丫头以前总是偷咱们的东西,这次不治治她可不行。”

    那绿衣女子突然扑到箬疏脚下,哭得大声儿:“公子,没有,我这回真的没有偷东西!公子——啊——!”

    才说了几句就被摆脱刑南束缚冲上前的蓝衣女子拉走,刑南显得有些猝不及防。

    蓝衣女子又欲举手给绿衣女子一个耳光,箬疏上前挡住了她,然后摆下脸冷然道:“你先回去。”

    那蓝衣丫头不明所以,愣愣地看着箬疏:“公子?”

    “你先回去。”

    看刑南等一干人表情不对,蓝衣女子也算精明,她低下头弱弱地应了声儿,草草应付地福了福身子退下。

    箬疏转过身,将那绿衣女子扶了起来,带进了屋里。

    文绍廷一看有外人来,赶紧躺下身子装病,刑南还上前给他盖好被子。

    小丫头本欲下跪,箬疏没让,要她坐在圆桌旁的长板凳上。

    “你且慢慢道来,那丫鬟的东西几时不见的?”

    绿衣丫头委屈道:“今日未时上下,她找不着那对翠玉耳环,就一口咬定是奴婢偷的,陈管家不管,她就硬拉着奴婢来这儿,说要让大家好好瞧瞧奴婢……”

    说着,丫头的泪水又止不住地往下掉。

    看得出来,这丫头的确冤枉。

    况事不过三,不论这丫头之前如何偷,既然多次被发现,定不愿再犯,试问:这天下,谁喜欢被人指着鼻子骂道“小偷”呢?

    近日若是让她就这么回去了,准会受其她丫鬟们欺负,箬疏不忍心让这个和自己年纪相当的女孩儿背负人格上的侮辱。

    没有再多问什么,箬疏让她留宿在这个院儿,成为文绍廷身边侍候的丫头。

    事后,文绍廷还翻着白眼儿叨唠:“我还没同意呢,你怎么就自作主张嘞?”

    第二日

    午时,厨房里晾着的一串腊肉不见了。

    未时,浣衣间的几套好衣裳少了。

    酉时,王大娘晒在外面的锦被又没了。

    第三日,府里的人们彻底疯狂了,男男女女都议论不休,话题是:今儿个你少了什么?

    “是呀,今儿个你少了什么?”文绍廷单手摆弄着那把折扇,失神地念叨,“今儿个我少了星星、月亮、太阳;少了白云、长虹、彩霞;少了西北风、暴风雨、霹雳雷;少了千年寒冰、万里飘雪、百年瓦霜;少了——”

    “我看你是少了根弦儿,”箬疏摇着头坐在床前,“失了白玉,我们理解你的心情,可是,这府里丢东西的,又不是你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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