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022 更新时间:23-10-21 19:39
京城斐进宫,陪他兄长用晚膳,此时日头偏西,还能见得到日光,宫女将珍馐美味摆在桌上,偏偏距离他很远,然后将几道清淡的,没油水的汤食放在他面前。
他顿时没了胃口,委屈巴巴望向主位上的人,“皇兄…”
“听闻昨夜遇刺了?”
京城野又不是头一次在他身边安插眼线,京城斐只能老实回答:“恩,查到了一些东西,正要同皇兄说。”
“先吃饭。”
“我要吃肉。”
“你身子不好,忌油腻荤腥。”
看起来今日京城野心情不错,饭桌上收起了帝王的威严与狡黠,起码能正常同人说话了,京城斐一时出神,仔细回想了下,似乎每一次京城野见自己时心情都不错,虽然这好心情总也不能持续太久。
“小九,想什么呢?”
“想吃肉。”
京城野无奈,甚至亲自盛了一碗鱼肉丸子汤,堵他的嘴,尽忠端着汤走过来,带着和蔼慈善的笑。
“你底子不差的,前几日郁结于胸,这不没两日就缓过来了?”
京城斐唇角没了笑意,低头喝汤,“那还要多些皇兄赐药。”
“小九,坐朕身边来吧。”
干嘛?坐过去挨打?京城斐咬了下舌尖,想推辞,一抬头就看见尽忠对他又是点头又是使眼色,也只好硬着头皮坐到人跟前去了,“也好,正好我亲手给皇兄呈上供状。”
“你眼里就只有公事吗?”
不然呢?恩…那还有这满桌子的菜,京城斐默默将供状放在了桌面上,小心翼翼开口,“皇兄,你今日是在哪位娘娘宫里受了气吗…”
京城野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估计被气得不轻,冷哼一声,展开供状来看。
“能够去工部挑选工匠…双喜…尽忠,内宫监中有这个内侍吗?”
尽忠道:“圣上,奴才这就去查。”
京城野将供状轻飘飘丢在一边,“恭王府的管家怎么说?”
“死不承认。”京城斐有些懊恼,“已经被打的半死不活了,嘴够硬,他怕是想以死保住恭王了,不过以恭王叔的性子,王旺福未必知道什么有用的东西。”
京城野沉吟半晌,开口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小九,随了他的愿吧。”
十几条人命,京城斐以为他这次势必要将恭王在玉京势力连根拔起,倒头来却是轻轻放下,他一时愣怔,半晌才回过神来,“我需要一个理由,皇兄。”
“朕低估他了,在朝势力不足为虑,在野恐怕鞭长莫及,地方有些端倪或许与恭王有关,小九你聪慧,应当明白朕要的不是真相。”
京城斐道:“皇兄可还记得半年前的盐纲案吗?刑部呈过奏疏。”
京城野点头。
“在朝的官员身背命案,将时辰与路线泄露给了鬼市万事通换取太平,案发后万事通被贺将军亲手抓获,关进刑部水牢,可就在不久前,此人从刑部大牢中消失了,能让重刑犯在刑部大牢中悄无声息消失的,恭王叔能做到。”
“恭王与刑部沆瀣一气,此次名单中,朕只动了刑部一小部分人。”
京城斐继续说着:“那之后不久,白臂血蛛事发,而恭王不惜残害百姓,惹得玉京流言四起,动摇皇兄威望,他是要借机救出…废太子的。”
提到京城邕,他言语间还是有些闪躲,京城野目不转睛凝视着他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自然捕捉到了这细微神情,顿时面色凝重,而京城斐还在往下说:“如今废太子死了,他还想做什么?”
京城野冷冷道:“泄愤。”
“泄愤也好,自保也罢,他总要拿我开刀的,可我没死,皇兄,我若是他,接下来一定不会让玉京安宁,皇兄想杀了王旺福,息事宁人,恐怕恭王叔不肯。”
“所以…”京城野轻笑一声,一把将人搂进怀里,有力的手指拉拽起他柔软的发,再缓缓腾挪到后颈,温热的指尖不断揉捏皮肉,像是在逗弄什么小动物,令人凭空生出寒意,“小九,你在怪朕杀了京城邕吗?”
“不…不敢…臣弟只是在为皇兄分忧…”
京城野撒手,他是皇帝,自然明白这档口杀兄必然后悔无穷,可京城邕不除,等到他和恭王联手那祸患更大,不过谁让他有个好弟弟,再麻烦的事也能处理干净呢。
好用,太好用了。
“那当如何?”
“恩…臣弟只能猜到,他会借白臂血蛛再生事端。却不知他要如何生事,我说让贺将军夜探恭王府,可以吗?”
京城野似笑非笑,正要开口,尽忠一路小跑着回来禀报,内宫监并无此人。
意料之中。
京城斐忽然变了脸色起身问道:“我会找到证据,若此次放过恭王,皇兄打算何时才会对他绳之以法?”
“你…”
“我说了这么多,无非想让皇兄明白,您不在乎真相,我在乎。”
已经很久没见到过他这副傲然的模样了,京城野望着他离开的背影,重重叹息,一瞬间,他引以为傲的威严与狠戾消散了去,心气儿似被浇灭了,颓然坐在那里,忍受着洪水般汹涌的无力感。
“还是磨不去他的傲骨,有时朕在想,他若不是朕的弟弟,该有多好。”
尽忠宽慰道:“瑞安王心中,还是敬爱圣上的。”
“是敬爱还是恐惧,亦或者是…恨?不…都不是,他自始至终,从未将朕放在眼中,他从来对朕…轻蔑,不屑一顾。”
“圣上…”
“滚!”
尽忠连忙退出大殿,他跟随京城野多年,将人脾气摸得清楚,知道此刻皇帝陛下被伤了颜面心中恼怒,再不敢招惹,还吩咐两旁侍卫与内侍,不得打搅。
京城斐并未走远,他步伐很慢,尽忠便跟了上去。
“怎么,皇兄生气了?”
尽忠应着,“王爷,圣上他还是最疼爱您的。”
“想让我记他的好吗?”京城斐对人笑弯了眼眸,“我与他之间的事,你多少见证过一些。”
“只有王爷能惹得圣上如此恼火,回回如此,王爷还得多顺着多哄着,多说些圣上想听的话。”
京城斐忽然停下脚步,满脸怪异,“这话说的…好像我不是他的臣子,而是他的妃子。”
尽忠自知言错,连忙行礼赔罪。
“不过顺着他,我便能过的舒服倒是真的。”
尽忠岔开话题,“今日王爷一人进宫的?”
“林庭商昏迷不醒,贺将军在照看。”
“恩…贺将军,从前贺将军跟在王爷身边,是为了护您周全,如今他开府立业,是否不妥?”
“有话直说就是。”
“王爷,您还是不要与贺将军走太近的好。”
京城斐有提防贺胥白是那皇帝哥哥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二哥去前叮嘱离他远点便罢了,为何如今连圣上身边的人也这样说?
“…若是因为十年前那件事,本王不怪他,那是身有由己,况且十年来相伴,怎么算都比得过那一箭。”
“王爷您都知道了?”尽忠一愣,时过境迁,如今天下已定,再去谈论十年前的围猎也无甚不妥,“王爷不应该体谅他的身不由己,而应该原谅他的言不由衷,他本可以回绝的。”
京城斐忽然顿住,浑身的血液凝固一般,透着冰凉和寒意,颤颤巍巍问道:“这是…何意?”
“好比他本可以拒绝奴才送去王府的补药,哪怕明知王爷您虚不受补会伤根本,可他还是选择喂您喝下,还有他明…”
“可那是皇兄下旨!”京城斐甚至按耐不住情绪,迫不及待为他辩解。
“那又如何呢?王爷,在圣上心中除了这天下,您最重要,就算抗旨,圣上也不会将他如何,倘若一旬已过而案子未破,圣上也会为您周旋。”尽忠解释道,“妄自揣摩圣意,今日奴才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
“…多谢公公。”
尽忠目送i人出宫上马才返回,京城野去御花园散心,没让任何人跟着,但他是圣上心腹,到底是不同的。
歇脚的凉亭內,尽忠置了他最爱的绿豆糕,沏上一壶顶好的雪芽。京城野依旧面色不善。
“王爷的心会向着您的,他与贺将军始于阴谋算计,开错了头,不会得善终。”
京城野十分敏锐的察觉到他做了什么,心情莫名舒畅许多,也默许了他的自作主张。
“蓉太妃那边有进展吗?”
“回圣上,依旧只查到了蓉太妃进宫前曾并非完璧之身,她那丈夫暂且还没有线索。”
谢蓉这个女人手段太多,不过是先皇从民间带回来的女子,却能在短短数月內坐上贵妃,十几年来宠冠六宫,若不是当年为了对付京城斐而查出她谋害皇嗣,凭借她的本事,如今在皇帝宝座上的就是那位众星捧月的瑞安王了。
这是他最害怕的,蓉太妃手里还握着一些东西,折磨的他梦回之时不可安眠,此次事件查到恭王,却不知会不会和那个女人有关。
“抓紧去。”
让儿子调查母亲,是否太过残忍?
“一旬之期仅剩三日,给留人醉一个消息,
帮衬些朕这个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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