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10122 更新时间:07-03-04 12:52
在这座城市里是很少下雪的。
可是,今年的雪下得尤其大。
漫天漫地的,城市变成了银白的一片。
城郊的一片庄园的西侧是一块安静的墓地,很少有人会注意到它的存在,因为,那里的人实在太少了,少得有些阴森。
十二月二十二日是每年的冬至日,那一天,天总是黑得特别早。所以,这一天也不例外。
当熙辰将车开在那条通往城市中心的小路上,准备回家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没有熙熙攘攘的人群,没有繁闹嘈杂的景象,一切都显得那么安静,除了耳边呼啸而过的风的声音。但是,他的心潮却久久无法平静。
脑海中闪过的一幕幕,那是他永远都无法遗忘的记忆。
照片上的少女叫灵若雪。
少女笑得如此灿烂,温婉中眼神亮如星光,她的美丽就好像在空中飞舞的羽毛,纯洁、干净、优雅而透明。薄薄的唇瓣弯出好看的弧形,脸颊上的樱红透着美丽不可方物的气息。微风吹过的时候,依稀可以感觉到她及腰的黑发轻轻拂动。
一切都是那样栩栩如生,然而,灵若雪这个人却已不在人世。那花季少女的笑容再也无法灿烂如斯了。
…………
……
“熙辰!熙辰,等等我!”
远处一个娇小的身影正急奔而来,踉踉跄跄的,几度差点跌倒。
熙辰转过身去,他的眼神里突然闪过一丝温柔的光芒,但那只是昙花一现的时间,瞬间就消失了。他的双手依旧插在裤袋里,脚步也停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踉跄的人影最终还是跌倒在自己跟前。
他竟然无动于衷!
摔倒在地上的灵若雪吃痛地揉着自己的屁股,心里有些愤愤不平。
哪有这样的人,他也太冷酷了吧,平时在人前就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现下正没有一个人,他怎么还是一张死脸,连她摔倒了都不愿伸手扶一下,真是气人啊!
“好痛哦……”
最近她总是摔跤,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觉双腿无力。
“以后走路小心点,知道自己会摔跤就不要跑。”
熙辰低着头看她。
他的人在阳光的照耀下微微泛出淡淡的华光,像极了童话中的王子,优雅而高贵,只是,他脸上神情,始终是不同于王子的冷漠与淡然。
向前跨了一步,熙辰将右手从裤袋中伸出,放在了若雪的面前。但很快,他又改变了主意,转而用手拍了拍她的脑袋,随后,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以前,又将手插回裤袋中,转身欲走。
就在临走前,他好死不死地说了一句:“你屁股下有只蟑螂。”
“啊——”
尖利的叫声回荡在空旷的校园中,幸巧学校已经放了学,不然一定引起一场不小的波动。
熙辰淡漠的唇边浮现一丝戏谑的笑意。
他的笑容真的很好看啊,这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笑容。
一路跟在熙辰的身后,若雪虽然还在为刚才他骗她的话而惊魂未定和气愤不已,但在看见他脸上的笑意时,她不禁还是忘了先前的一切,而专注于他难得的笑容。
那是一个初夏淡淡的下午,一道暖暖的阳光照在麦虹学院的篮球场上,昂然的气息中夹杂着淡淡的花香,那是属于幸福的时刻。
……
…………
曲折而狭小的公路上,偶尔有一辆两辆的汽车迎面而来,穿过蓝色宝马的身边,激荡起一阵阵呼啸尖叫的风鸣。
刺耳。
熙辰微微皱眉,却将车子的时速一再加快,任凭眼前的路灯和迎面而来的车灯刺痛他的眼睛,任凭狂乱的夜风吹乱他黑色的头发,原本竖起的发丝被吹得东倒西歪。
十二月二十二日,她的祭日,只属于他和她的祭日。
…………
……
终于放假了。
等若雪起床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墙上的石英钟显示着中午11∶45。
今年的暑假,她选择留住在学校的宿舍里,因为即使是回了家,也和在这儿没什么区别,空荡荡的家,除了她,没有第二个人。
爸爸常年住在伦敦,为他的事业而奋斗,他希望着有一天能带上她、弟弟还有妈妈去那儿移民,而妈妈则为了六岁的弟弟而奔波,因为弟弟身体不好,离不开医院的氧气瓶,所以,妈妈也就整日整日地将时间交给了医院的病床。
若雪伸了个懒腰,她伸手去拿挂在椅背上的白色连衣裙,却一不小心将它弄掉在了地上。
啊!弄脏了,那可是她最喜欢的裙子啊!因为它是熙辰送她的生日礼物。
那张桀骜不驯的脸,那张对着她时才会微笑的脸。帅气、冷漠,却又细心温柔。
捡起地上的白色连衣裙,赫然发现上面的污渍,若雪一阵心疼,但仔细看去,却发现那并不是污迹,而是——
她腿上的伤!
半透明的纱裙下,隐约映出两条纤细的腿,腿上是一大块明显的淤紫色,覆盖了整个膝腕。
若雪将连衣裙放在床上,坐下细细审视那片触目惊心的青紫色。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半个月前,为了追上熙辰的脚步而摔出来的淤青,可是,过了那么久,怎么不见好转呢?似乎反而是更加醒目和严重了。
轻轻地处碰着膝上的淤伤。
奇怪,不痛。
若雪微微皱眉,也没有太在意。
明媚的阳光,雀跃的心情,美丽的少女在镜前柔柔一笑。
微风,吹起了她的裙角。
夏天,那是她最喜欢的季节!
……
…………
城郊小路的夜晚,它的天空是深色的,幽静的。
熙辰打开了车内的录放机,安静的宝马内,传出了一个女孩明亮的歌声。
他再次将车速加快。
紫贝壳里的期待,是我对你的爱
微风吹过的傍晚,感觉你心跳加快
不知何时,忘了时间静默的节拍;
香樟树下的回忆,有淡淡的紫罗兰香气
是你给的幸福,让我无憾离去
只是天使暂时离开,留下的寂寞,一个人承担。
明年的夏天,还要来
因为天使会回来,因为你会在;
明年的夏天,我会来
因为紫罗兰会开,因为你的爱。
寥寥的行人,熙攘的地带
如此鲜明的对白,在云朵下展开;
世界在变,时间在换
紫贝壳里装载的是你心跳的节拍
只有我明白。
因为天使在笑,紫罗兰在开
…………
……
夏天的傍晚,空气中还残留着白昼时阳光的余温,却不再是让人难以承受的。
走在城郊的公路上,若雪手里拿着一叠书,嘴里不时地唱着那首她自己写的《天使的紫罗兰》,它对她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
小女生的笑容,就在这一刻,化作天边的彩霞,是美丽的火红。
太阳下山的时候,她终于看见了那座白色的房子,天空西侧的红色余辉为它添上了一层淡淡的颜色。房子前的喷水池正愉悦地将里面晶莹的水珠送上天。那景象,就像童话故事中王子的城堡,静静地等待着能带来幸福的公主。
若雪上前按响了门铃。
来开门的是管家明叔。
“灵小姐来了,少爷,灵小姐来了!”他热情地朝若雪笑了笑,然后请她进去,“灵小姐请进,少爷昨天睡得晚,现在也许还躺在床上呢。”
明叔的样子总是那么和蔼,年近五十的他,是这座房子里唯一的佣人。
说起来,别人也许不信,如此豪华的别墅住宅,那一定是有钱人的地盘,但在这硕大的屋子内,却连半个女佣都没有。
望着眼前的杂乱,明叔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灵小姐,太忙了,还没来得及收拾,我这就收拾,你先坐一会儿,等会儿少爷就下来了。”
“明叔,这儿都没有佣人帮您吗?这么大的房子,会累死人的。”若雪的心地太善良了,看到这样的情景,她更是不忍,“我帮您吧。”说着,她便起身整理起了散落在地上的杂物,还真的是什么都有。
刚开始,明叔硬是不肯让她动手,但她实在是少有的热心,拗不过,也只能作罢。
“其实,这房子里原本是有家佣的,但少爷就是见不惯家里有除了夫人以外的女人,所以都将她们辞了。”难得遇上如此勤恳的好女孩,明叔说话的时候也显得特别高兴。
“是熙辰把佣人辞了的?”若雪一阵惊讶,虽然知道他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但连家里的佣人他都要赶走,这点她却万万没有想到。
“也不能怪少爷吧,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喜欢的东西,如果硬要让他生活在一个他不喜欢的环境里,那我是宁愿看他天天快乐地活着。”明叔的笑容中带着慈祥和安逸。
他已经在这里做了快十年的管家了,刚来的时候,小熙辰才只有九岁,可以说,他是他看着长大的,所以也就更了解他。
“明叔,你真是个好人,熙辰有你照顾,他真的是太幸福了。”若雪有些羡慕。
也是啊,她应该已经有好久没有享受过被人照顾的感觉了,其实,她真的希望能有人像这样关心她。
想着,整理的时候便分了心。
一不小心,脚下绊到了桌子的脚,重心一个不稳,眼看着就要摔下去。
突然,一双强而有力的手,托住了若雪欲将倒地的身子。
“谁允许你干这些的?”一个冷漠的声音响起。
惊吓中,若雪兀地抬头,
“熙辰,你……不是在楼上睡觉吗?”不看还好,看了真是把她吓傻了,“啊——你、你、你竟然不穿衣服!”一尖叫,若雪不自觉地用手指住他光着的上身,下巴呈脱臼状。
熙辰的脸上有着一丝慵懒的笑意,刚睡醒的他看起来带着一种颓废美。
“这是我家,我爱怎么穿就怎么穿。”说话还是一样霸道,却多了一分促狭的味道。
若雪眼睛眨都不眨地盯着他看,好像在看一只怪物:“可是你没有穿啊。”
“穿不穿是我的事。还有,你很罗嗦。”熙辰斜睨着她,眼神射出的光芒,强烈地命令着她闭嘴。
“我……”我只是怕你会感冒着凉啊。
没有再说下去,若雪委屈地盯着他瞧。
一时之间,谁都没有出声,只有相互凝视的眼神在空中交会。
但很快,熙辰就忍不住了:“喂,你还要看多久啊?我知道我很帅,但你也用不着表现得这么露骨吧?”说着,脸上浮现出一个自负却又不失帅气的笑容。
若雪因为他的话而脸涨得通红,嘟起嘴,愤愤不平地道:“谁在看你啊?”想想,又觉得这话说得不妥,于是连忙改口,“是……是你自己要堵在我面前的,想不看也不行啊……”她说得很小声,却还是被他听见了。
“也不知道是谁从刚才起就一直盯着我的上身。”唇角微微上扬,熙辰语不惊人死不休地说着,“还有,你要是再不起来,我的手就要被压断了。”
栗色的眼睛里闪动着调皮的星芒,他傲然竖起的黑发在风中舞动。
若雪蓦地跳起,不好意思地向四周张望,发现明叔正微笑地看着他们俩,她的脸立刻“腾”地红了起来,一直红到了耳根。
熙辰倒是什么都不在乎,坏坏一笑,伸手揽住若雪的腰。
“明叔,这里交给你了,今晚我不会来吃饭,有人找我就说我不在。”他带着若雪往楼上走。高大的身影旁,那瘦小的女生就这样被他半拖半拉着走,像极了在赶小鸭。
“少爷,那夫人回来要是问了……”
“她不会回来。”熙辰依然没有停下脚步,然而他的语气却骤然冷了下来。
明叔没有再说话,因为他知道,再说下去的话,有人就要发火了。从小到大都是这样,自从小熙辰十岁生日以来,只要有人一提起夫人的事,他的眼神里就算有再多的快乐都会一并消失,人也变得沉默寡言,接着就是火山爆发。
来到熙辰的房间,若雪更是吃惊得大跌眼镜。
整个空间大约二十平米,由黑白二色组成,房内的家具一尘不染,所有事物用品井井有条地摆放着,一切都显得有条不紊,没有丝毫杂乱的迹象。
想不到啊,他向来都是一个又懒,生活又不检点的人,然而他的房间竟是如此的景象。
若雪呆愣在原地,惊讶得说不出半句话。
错愕中,熙辰已经从屋内的衣橱中像变戏法一样地变出一大堆盒子,盒子里装的全部都是国际品牌的女式洋装,上面的标价无一不是六位数的天价。
“把这些穿上,试给我看。”他双手抱胸,因为她发愣的样子而偷笑。
“可是……”这些衣服也太贵了吧,她这辈子都赚不了这么多钱,“熙辰,这衣服哪里来的?”面对他不怀好意的笑容,若雪忍不住问。
“你真的话很多,反正不偷不抢,不用你操心。”说着,他把所有的衣服往她手里一塞,“还是……你需要我帮忙?”
语气的暧昧,惹得若雪脸颊一片绯红。
“开什么玩笑!”
她一阵窘态,抱着怀里的衣服夺身而去,直冲洗手间,像只害羞的小猫,还生怕着身后的人会跟来。
熙辰站在原地,脸上温柔一笑。
淡淡的红色霞光透过屋里硕大的落地窗户洒进来,为他的身线勾勒出淡淡的颜色,而时间则好像是被定格在了这一刻。
风停止了追逐,空气中只留下女孩身上淡淡的香味,是茉莉花香,那是她最爱的味道。
熙辰深呼吸,想要将这味道整个儿吸入肺里。
——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它们吗?
女孩儿手捧一束白色茉莉,眼睛像星星般闪啊闪,可爱地望着他。
——为什么?
——因为它的清新,因为它的纯洁,也因为……它是我对你的爱啊!熙辰,你总是不会照顾自己,所以才会经常感冒,妈妈说,把茉莉花磨成粉装在茶包里,然后放在温水里给生病的人喝,这样会有助于恢复健康哦!所以,我要用我亲手种出来的茉莉花,天天泡茶给你喝,这样你的身体就不会那么容易感冒生病啦!
女孩儿天真地望住对面高高大大的男孩儿,笑容挂满她美丽的小脸。
风轻轻吹,拂过她及腰的长发。
摇曳……轻柔……
……
…………
拉回了思绪。
录放机里依然不断地重复着那首《天使的紫罗兰》。
熙辰打开心肺深呼吸。
蓝色宝马内充斥着一股淡淡的香味——是茉莉花香。尽管已是十二月的冬天,但他的车里永远都有这股香气。
自从认识了灵若雪这个看上去又傻又天真的女孩后,他的身边总少不了这种名叫茉莉的植物,包括他的车和房间。
开始时,他嫌在一个男人的车里放一大堆花太女气而强烈反对,但遇上那傻丫头的固执和坚持,他也只能没辙。
如今,他已以此为习惯,她却不在了。
熙辰揉了揉凌乱的头发,左手支在启开的车窗上,凛冽的冷风吹在他身上,冰冷了他的人,却无法冰冷他的心。
心……还是飘向了那段甜甜的记忆……
…………
……
晚上6∶45的时候,蓝色宝马载着两个人,驶出了白色的别墅宅院。
坐在车上,若雪不停地拉扯着她的裙摆,恨不能将身上的粉色小洋裙拉长,来遮盖她的两条纤纤细腿。
偷偷望着身边开车的熙辰,他此刻看起来是那样的认真,让她禁不住有些看傻了眼,双颊竟莫名地浮上两朵不寻常的红晕。
“你在想什么?”没预兆地,他突然开口问,神情镇定自若,轻巧地扳动着汽车的方向盘。
若雪则不同,她被他突兀的疑问惊到,连忙转移视线,生怕被这自负且臭屁的家伙探得机会来嘲弄自己。
“没什么。”
“说谎!你在说谎。”熙辰用眼睛的余光瞟了她一眼,开车的速度未减反增。
“没有。”她的心思被揭穿,回答的时候心脏的跳动更是忐忑不安。没想到,他的洞察力那么厉害,平日的大大咧咧竟全数不见了。
“还在说谎,你刚刚明明有偷瞧我,一定在想我什么。”难得的,他像一个大孩子般与她绊起嘴来,一扫先前的冷酷。
“我哪有?”若雪急了,转过头直对他嚷嚷,双手握成小小的拳头,不停地在空中挥来挥去,以表示抗议他的说法,却又深知是因为被猜中了心事才心虚和激动的,所以握紧的双拳慢慢松懈了下来。
忽地,熙辰将右手自方向盘上移下,转而握住她的左手。
脚下踩着油门,他只是温柔地望了她一眼,便足以让她的心跳频率加快。
“若雪,还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他问,不再是孩子气的捉弄。
被他的手牢牢握在掌心,感觉着他的温度,若雪幸福得窜红了脸,也没有注意到他说话时口吻的异样,问:“什么日子?”今天只是这个夏天八月初的某一个再平凡不过的日子,除了夏日专有的较高气温,和知了整日整日的鸣叫,她实在想不出今天有什么特别的。
熙辰突然转过头,右手轻轻用力,将若雪拉近自己,随后在她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淡淡的吻。
笑:“今天是情人节。”
农历七月初七,这个中国的情人节,他竟然记得。
晚风拂面,若雪被他突如其来的吻吓了一跳,震惊着他异常的温柔,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情人节……啊,我想起来了,今天是七夕!”
欢快的神情在她微微泛红的小脸上跳跃着,她激动又兴奋,像个孩子般露出了欣喜而充满期待的神情。
“对,所以,今天晚上,你只属于我。”邪邪一笑,熙辰霸道地说,松开握着她的右手,转而点上她小巧的鼻尖。
看着她可爱的表情,他满意在心里。
“哪有这样的,好不公平啊!”若雪不满地嘟起嘴,柔柔的长发被风吹乱,水蓝色的发卡发出明亮的光晕,把她点缀得像个洋娃娃。
“那,怎样才算公平呢?”熙辰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手中的方向盘转了个圈。
“嗯……”若雪将食指放在嘴唇上,认真地思索起来,“让我想想哦!”
但是,没等她想到,他就打断了她的思绪:“好了,别想了,我们的目的地到了。”
蓝色的宝马车停在了灯火辉煌的游乐园前。
若雪吃惊地望向车窗外巨型的摩天轮,那上面挂着闪烁的七彩灯,人影变得渺小而模糊。远远地,有人们的惊叫声、笑声、游艺机的音乐声传来,那是夏夜宁静中的喧闹,被通天的五彩灯光照耀得格外显眼。
惊讶之余,她回头看向他,眼睛里净是神采奕奕,那光彩赶走了这夏天剩余的闷热。
“熙辰……”嘴里小声喃喃着他的名字,一时竟不知该找什么词来形容她此时的心情。
安静的宝马内,远处传来的喧嚣声听得尤为清晰。
这就是他吗?这就是她所认识的熙辰吗?那张帅气得有些孤傲的脸,喜欢安静又惜字如金的他,在别人眼里永远都是一个冷王子,但在她心里,却不这么认为。只有她知道,他的“冷”只存在于他的外表,其实在他的内心里,有着一团比谁都炙热的火。
若雪朝他柔柔一笑。
然而,就是这一笑,熙辰的脸竟也泛出了淡淡的红。
将头撇开,他显得有些措手不及,就怕被看穿心思。
游乐园的主林荫道上,若雪挽着熙辰的手臂,心情从没有那么好过。
“我们先去鬼屋吧,听说,这里的鬼屋很有特色。”突然,他提议道。
若雪则是一心注意着他突如其来的好兴致,却没有将他提议的内容听入耳里。
分神中,她高兴地点了点头,二话不说就跟他走。
直到进了鬼屋,她才意识到,也后悔起来。
眼前一片漆黑,若雪牢牢地抓住熙辰的手臂,然而,她用的力越大,他却笑得越邪。当然了,她没有看到,如果她看到了他此刻的笑容,一定会恍然大悟。
“熙辰,我们回去吧。我怕……”若雪拉了拉他的衣袖,颤颤悠悠地说。
右手臂被她抱得死紧,熙辰伸出左手,抚上她的脸庞,低下头,侧着在她耳边轻声道:“胆小鬼,放心吧,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还有,说好了今天晚上你只属于我的!”霸道的语气,邪魅的笑容,即便是在黑暗中,他都显得如此不一般。
听着他的声音,感觉着他的气息,若雪还是放弃了那个明知他不会同意的念头。
不知是什么力量,那一刻,她相信,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鬼,那也一定伤害不了她,因为——是的,只要有熙辰在她身边,她将会永远无忧,永远幸福。
不过……这鬼屋还是挺可怕的……
血红色、明黄色、墨绿色……这些诡异的灯光时不时地亮起,伴随着一具具骨架与鬼头的忽然跳出,弄得若雪整个人都恍恍忽忽的,一会儿紧张地倒吸冷气,一会儿害怕地大声尖叫,最后竟然有活人装鬼!
真的是活见鬼啊!
若雪刚要叫出声,小嘴便被什么东西堵住。
黑暗中,熙辰一把抱住她,就这样,深深地吻上她的双唇。
黑暗中,若雪缓缓阖上了她明亮又带些惊恐的双眼。
黑暗中,一切安静得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声,它们的频率,一个沉稳,一个加快。
夜,渐渐沉下去。
游乐园里的人烟也渐渐稀少了起来,但它依旧灯火通明,欢快的气氛感染了夏夜的睡意,空气变得香甜而温暖。
坐在摩天轮的小小坐箱里,若雪低低地垂下头,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
夜风将她的长发从肩后吹落到胸前,发梢微微卷起,可爱得像个洋娃娃。
熙辰沉默地看着她,他英俊的脸部轮廓在灯光的映射下显得格外分明,眼神里是酷酷的笑意,却又是无尽的温柔。
“又在想什么?”他问。
“没有啊……”若雪回答。
他的声音好像夏夜吹来的低沉的风,又如潺潺流水。她一阵脸红心跳,回想起了刚才黑暗中的那个吻。
他的唇瓣冰凉,贴着她微烫的肌肤,那是她从未有过的触感。
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般,他故意问:“是在回味刚才的吻吗?”坏笑,栗色的眼睛里明显地写着“捉弄”两个字。
若雪倏地抬起头,脸红得像个苹果:“我哪有……”
然而就是这一抬头,恰好四目相对。
她的双眼水亮而羞涩,他的则傲气而酷劲十足。
缓缓地,摩天轮越升越高,巨大转轴发出的机械摩擦声在这安静的夜空中低低呻吟。
而摩天轮的坐箱内,熙辰温柔地捧起若雪通红的小脸,轻轻地在她的额头上烙下一抹淡吻。
突然间,摩天轮外,身后的湛蓝色天空中骤然开出了朵朵烟花,那七彩的火花,绚烂了整个游乐园,有玫瑰色的爱心,有银蓝色的星星,还有用鲜红色组成的I LOVE YOU……这情人节最绚丽的一刻,记载了午夜十二点的所有甜蜜。
若雪将头转向背后的夺目焰火。
微风,拂过她美丽的双颊。
而这一刻,在她心里,又何尝不是开出了最艳丽的火花啊!
将她眼中跳跃的快乐收入视线,熙辰揉了揉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喜欢吗?”他悄声问道。
若雪陡然一愣,难道……这一切都是他为她而准备的?
心底涌起了一股深深的感动,感动到想哭想落泪。
“熙辰,你……”她两眼含泪,话已说不完整。
“傻丫头,哭什么?”他伸手拍了拍若雪的头,唇线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难道你不喜欢吗?”明知道她的泪是因为自己,但他还是希望能听她亲口说出来。
“当然不是!”她急急地道,生怕他会误会,“我只是没有想到……真的是你吗?熙辰?”
“你说呢?”他不答反问。
但即便他没有作答,若雪也早已在心中确定了答案——因为他此时的笑容是如此自信、潇洒且充满阳光!而他又总是无时不刻地给着她意外与惊喜,让她不得不为他的所有而牵动自己的一颦一笑。
谢谢你,熙辰,谢谢你……
钟声在敲响了十二下之后,若雪终于躺在了熙辰的臂弯里,睡着了。睡容中,带着淡淡的笑意。
……
…………
熙辰将蓝色宝马开进了城区的中心,那里是最热闹最繁华的地带,那里……还有一座游乐园。
将车停在游乐园的入口处,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阖上双眼,紧缩浓眉,耳边传来的人们的喧嚣声渐渐遥远,只有那首不停重复着的歌,和那甜美的声音,充斥在他的周围。
记忆再度凝结。
若雪、若雪、若雪……
…………
……
启动宝马车的时候已是凌晨1∶00了,若雪闭着双眼坐躺在副驾驶座上,她长长的睫毛安静地翘起,停在空气中。
那是他最快乐的一天。
熙辰开着车,回头望了她一眼,心里被满满的幸福填了起来。
然而,陡然一声巨响,他整个人一震。
下一刻,世界消失在眼前……
再度睁开眼睛的时候,是漫天漫地的白。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白色的床,白色的被子,还有头上白色的纱布。
熙辰吃力地环视四周,一张焦急的脸映入他的眼帘。
“少爷,少爷你醒了?”明叔担忧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明叔,这……是哪儿?”试着用手撑起沉重的身躯,熙辰头一次感到全身无力,然而他想看清眼前的一切。
“少爷,你别起来,快躺下!”明叔见状,赶紧上前扶住他,让他重新躺好,“这儿是医院,医生刚为你检查过,幸好没什么大碍。”
那天凌晨接到警察打来的电话,得知他出了事,他就半刻也不敢停地赶到医院,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离开过。
“医院?我怎么会在医院?”他一阵头痛欲裂的感觉。
“少爷,你……忘了吗?你出车祸了,你和灵小姐是被一起送进医院的。”明叔低下头,说话的时候是小心翼翼的,他不敢把情况到底糟糕到什么程度告诉他,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还活着,“不过少爷你放心,这事已经处理好了,警察调查后的结果并不是因为你的过失,而是追尾撞车的司机喝醉酒才导致了这场车祸的。”
车祸,车祸……那么……当时和他在一起的人是……
若雪!
“明叔!”熙辰再次试着坐起,他激动得差点摔下床,手背上插着的输液管内,有鲜红的血液明显在倒流。
“少爷你别起来,躺下,医生吩咐过你需要休息!”看见他如此的反应,明叔变得有些手忙脚乱和不知所措,他心里清楚,这触目惊心的红是为谁而流。可是……让他知道了结果,又会发生什么呢?
他不敢去想,所以闭上双眼。
夏天的风从医院病房南面的窗户吹进来,风吹过的时候,有淡淡的花香,但是,那香味对熙辰来说是那样的陌生,好像缺少了什么。
到底缺少了什么呢?
突然,一个名字再度迸入他的脑海。
若雪!是若雪!是她身上每时每刻都存在的茉莉花香气!
一瞬间,熙辰的瞳孔紧缩,阳光在他的头发上反射出一道道刺眼的光芒。
他伸手用力抓住明叔的肩膀,栗色的双眸紧紧逼视着他:“明叔,若雪呢?她人呢?她在哪儿?”
然而,眼前的中年男子只是低头,沉默不语。
“告诉我!若雪没事,对不对?”他的吼声响彻整个病房,连走廊上经过的护士也被吓了一跳,急忙进来察看发生了什么。
“你是二十三号病床的熙辰?”她有些惊讶。这帅气的大男孩刚被抬进医院的时候心脏已经停止了跳动,几个主治医师好不容易才将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现在不好好休息,竟在那儿大吼大叫,真是太乱来了。
年轻的护士微微皱眉,看着他的时候脸颊有点红,但下一刻,她就立刻被吓得脸色刷白。
“你在干什么?停下!你不可以这样!”天啊,他竟然拔掉了身上所有的输液管!这孩子,他在拿命开玩笑吗?
气愤地上前,想为他重新插上输液管,然而他的力气却大得惊人。
熙辰一把拉住护士的手,制止了她的动作,眼底有惊涛骇浪在翻滚,语气咄咄逼人:“你告诉我,若雪在哪儿,她怎么样了?”
“谁是若雪?”护士有些不高兴地想甩开他的手,却被他的眼神怔住。
“就是和我一起被送进医院的女孩儿,她有没有在车祸中受伤?”急问,手依然紧紧抓住不放。
“哦!是灵若雪吧?”她想起来了,就是那个像洋娃娃般的漂亮小女生。
“对!告诉我,她还好吗?我要去看她,你带我去!”就在这一刹,熙辰的人看起来似乎有些颤抖,不知道是因为伤重无力的缘故,还是因为听到她说出若雪的名字的缘故。
气氛一度僵持,只有明叔低头微微的一声叹息声听得格外清晰。
但很快,护士就板起了脸:“不行!你不可以下床,更不可以随便走动!”面对着比她高出一大截的熙辰,她依然坚持着。
然而熙辰却毫不客气地将她所有的话都丢进了垃圾筒里,一把推开,绕过就走,仿佛她是无形的空气,理都不理。
接下去便是一片混乱。
熙辰在医院的走道上奔跑,推开那些病房的门,一扇接着一扇,失望着,却不敢有丝毫的懈怠。他的步伐看上去有些踉跄,头上的纱布渐渐有血丝渗出的痕迹。
砰——
一声巨响,加护病房的门被打开,随着里面的一切景象的展现,他的人开始僵硬,右手紧握的拳头缓缓松懈了下来。
洁白的病床上躺着一个少女,尽管她的脸上戴着氧气罩,但还是掩盖不了她漂亮的五关和细致的容貌。
空气凝滞,这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了熙辰的身上,包括追上来的明叔,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看着眼前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孩子,心里极度矛盾。
安静。
诡异的安静。
这安静,仿佛要吞噬掉整个世界……
这个夏天,熙辰永远也忘不掉的画面——
灵若雪,那少女有着晶莹的美丽,却在情人节第二天的早晨,永远地失去了她的光芒,只留下满屋的茉莉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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