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940 更新时间：07-04-27 14:53
聚园。
未曾到过他的住处，不过确实如所想的那样，富丽堂皇，每一处细小的装饰物，都细细的用上了最好的材料，精致的无可挑剔。如果是藏雪山庄是天地自然给予的清新的美，那么路慵恰的大宅子，便是人间能工巧呕心沥血的杰作了。
绡浣问道：“公子是想今日去，还是明日再作打算？”
陌春偷看越天一眼，正好被他看过来的眼睛逮个正着，大是尴尬。绡浣见他二人气氛怪异，又见到他们这几日一直冷战，心道：“此时进去，只怕也不妥。”干咳了一声，轻声道：“我看今日还是先找个地方住下，明日整理妥当，再拜见不迟。不知两位公子觉得如何？”
“好！”这次倒是异口同声地说了出来，不由得对看一眼，陌春又是一阵尴尬，越天倒是波澜不惊地道：“绡浣姑娘，我们就近找个客栈先住下好了。还麻烦你打点。”说罢，一下抓住陌春的手，向绡浣笑笑，绡浣明白他与陌春有话要说。他风度翩翩，绡浣顿生好感，微笑着点了点头，牵过两匹马，径自先离去了。
这几天陌春与越天都不曾说过几句话，倒是绡浣似成了传声筒一般。今日是几天来首次肌肤接触。陌春给他这么一拉，心里一动，本想甩开他的手，却是身不由己一般地被他一下拉上了马。
马儿经过长长的围墙，和窄窄的一条河，终于来到郊外，一片不知名的小黄花开的正盛。
越天一止住马，陌春便跳了下来，走向花丛中，似隐藏自己一般，坐在了半人高的野花丛中。越天也到他身边坐下，却不说话，只陪他一起坐着，看着远处的天空，静静的闻着野花的清香。
就这样，坐了一下午。直到日落西山，越天忽然感觉到肩膀上靠了一个小脑袋，微笑了起来，转过身将他打横抱了起来。怀里的人依旧沉睡着没有动弹，只有搂着他脖子的手略略紧了紧。
“绡浣，穿这件好不好看？”陌春择了一件金黄的绸缎衣衫穿了，看着进来的绡浣问道。
绡浣看了一眼在一边似乎漫不经心的的越天，摇头道：“太过华丽。”
陌春道：“华丽就好。他喜欢。”绡浣又看了一眼越天，见他还是一点反应没有，暗暗奇怪，不知道昨天下午两个人在外面说了什么，今日竟然可以如此镇定。她当然不会猜到，他们两个从头到尾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绡浣问道：“公子可要绡浣陪同？”
陌春道：“不必，不过见个故人。若是绡浣姑娘你放心，便让我独自前往就好。”
绡浣心道：“我有什么不放心的？倒是他，表面上这样镇定，就不知心里怎么想的了。”
见绡浣送了陌春出去，越天也不移步相送，只留在屋内看着一些画卷。绡浣回来的时候，见他还在看书画，笑道：“步庄主你倒是好兴致，这时候还有雅兴赏画。”
越天没有抬头，顾自看着画卷，口中却答道：“这些画儿，都是他以前画的。我原本以为对于他，什么都知道。但现在我却很想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没想到的是路慵恰竟然在门口等他。
他依旧服饰华丽，宽袍缓带，脸上挂着傲然的神情，却在见到陌春的一瞬间，柔和了下来。
陌春看到那张似熟悉更似陌生的脸，以为早已变得模糊的记忆全部复苏，身体带着神志自然地走到他面前妖媚一笑，唤了一声：“路主子。”
便如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一样，路慵恰伸出手，抬起他的下巴，上下打量着陌春的脸。这样的动作，很熟悉。但那个眼神，再不是当时那个傲视万物的眼神。现在看着他的眼睛里，竟然有着许多东西。些许怜爱，些许激动，还有一些看不出的东西。
“已经一年了罢？多久没有见到，我都快记不得了。”依旧慵懒的声音，却带着一丝伤感的味道，令陌春有些意外，也有些感动。
“是有一年了呢。陌可是时常想着路主子的。”
接过靠过来的身子，路慵恰用手背抚上他的脸颊，嘴角溢出微笑“还是这么会说话，到底是倾城调教出来的人。”说着话，却向陌春身后看了一眼，陌春感觉到他的动作，心头一震，努力抑制着不让身体颤动，靠在路慵恰的怀抱中进了聚园的大门。
“不问问我怎么会在门口等你么？”看着舒服的躺在靠椅上把玩着一枝毛笔的陌春，路慵恰心情极佳，从一个茶壶里倒了些颜色微红的茶出来，递给他道：“这是我最近找到的新玩意儿，名字叫做灵芸，你喝喝看。”
陌春浅浅喝了一口，路慵恰问道：“如何？”
陌春道：“难为了这茶这么好看的颜色，确实从头到尾的涩味，难以下咽。”
路慵恰道：“此茶名为‘灵芸’，你知道是何故么？”
陌春道：“灵芸泣别离，是为红泪。真正配这茶。离人泪，如何不苦？如何不涩？”
路慵恰点头道：“不错，这茶不是茶，而是离人泪，其苦涩之甚，尝过离别滋味的人，更是体味得深了。”见陌春忽然用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问道：“怎么？我可有说错什么？”
陌春笑道：“这话换了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没错，只是从你嘴中说出来，我总有些觉得奇怪。”
路慵恰奇道：“为什么我就不能说这样话？”
陌春道：“在我眼中，路主子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愁滋味，也从来不为任何事情费神伤心，如何能体味着苦涩滋味。”
路慵恰坐到陌春旁边，背对着他说道：“自从见到你，我就已经改变，你难道不知？”
陌春摇头道：“我不知，那晚见了你一面以后，便再也没有见过了。”
路慵恰低笑两声，苦涩地道：“当日与玄倾打赌，我便早知道他的厉害。却不知，会这样一败涂地。”
听到这个名字，陌春手中的笔一下掉在了地上。路慵恰将他的反应看在眼里，叹道：“我虽不知道你是如何能离开他的，但我听说倾城别苑竟然毁于一旦，实在惊讶。”
见陌春抿了抿嘴，似乎想说话，止住了他道：“不必解释。此时我只想好好看看你，别的事情我不想知道。”
“是吗？你想要怎样看？”陌春勾住了他脖子，低笑着问道。
“陌，不要用别苑那套手段，我早已是你的手下败将，不必再费神用计了。”路慵恰拿下他勾在脖子上的手，却不放开，抓在自己手心里，“你要什么，尽管说来。”
他这样直白，陌春倒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被他抓住的手有些微感不适，大着胆子抽了出来。路慵恰看他露出稚态，忽然笑着靠近他道：“这样子才是真正的你吧？唯独这个样子，才真正想让我好好欺负一下呢。”
“我想要，怨蕾花。想要怨蕾花。”陌春低着头说了这句话，又笑起来，“若你给我，想怎么欺负都行，好不好？”
“这个样子，可又给他见过？”路慵恰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
“他？”
“步越天。”
陌春一惊，停下了要往他身上靠的动作，路慵恰的声音倒很是平静：“就算你不怕，我却怕。”他撩起袖子，上面赫然有一条刀痕。
陌春惊道：“这是，他弄的么？”
“不是，”路慵恰将衣服重新理好，“这是我自己划的。”
“为什么？”
“因为我碰过你，觉得对不起他。直到昨夜，我才知道，原来你是他的人。”
“什么他的人！我又不是女人！”陌春怒道。想了一想，问道：“你和他，有什么关系？”
路慵恰道：“当年我路家富可敌国，招致嫉妒诬陷，是他为我家澄清一切。”回想起当年，又叹了一声，“当时，他不过十八岁而已。”
“昨夜他来找我，问我是否认得你。你想知道我怎么说的么？”
“实话实说。”
“呵呵，你当真了解我。不过那时我还不知道你们两个的关系。他在莫家故居为了一个人背弃正义主持之名，带他远走天涯，我是知道的。却不知道那人便是你。若是早知道，恐怕就要考虑一下要不要实话实说了。”
“不必，”陌春抓起原本被放在一边的“灵芸”茶一饮而尽，尝尽苦涩，“你照样实话实说便是。”起身走到桌子边，又斟了一杯“灵芸”说道：“而且，照你的性格，还是会实话实说，不是么？”
路慵恰笑道：“不错，我还是会这么说，就算他是我的恩人，我也想要炫耀一下。我这个人，从来不服输。唯一一次，便是输在你和玄倾的手里。”
陌春也倒了一杯给他，路慵恰接过了，喝了一口道：“昨夜我与他谈了半夜，什么都清清楚楚了。”
“也就是说，他都已经知道得清清楚楚了，是不是？”声音到底带了颤音。虽然这次是赌气般的故意要将一切放到他面前，让他观赏这一幕一幕并不好看的旧事。但一想到他已经全部知道，却又忍不住害怕起来。不管有多少面具来保护自己，到底在心里，还是弱的很，比之越天，远远不及。。。
“可以这么说。我不说谎，就算说了，他也看得出来。”路慵恰喝尽了茶，将茶杯往桌子上一放，道：“我这就将你要的东西拿来。”
“什么？”
“怨蕾花，不是么？”路慵恰一笑，大步出去了。
一盆紫红色的花，娇艳欲滴，却不知道这“怨”字所为何来。陌春见他这么轻易就将怨蕾花双手奉上，微觉惊讶。这些东西，确实都是珍贵之极的药材，否则不会连肃清王都没有，而要先他索取了。他如何肯这样就让出？
路慵恰看陌春犹豫，知道他心思，说道：“早在倾城别苑，我就说过，你要什么，我都会双手奉上。便是这条命也不会怜惜，何况这么一盆花。”
陌春当然知道这绝对不是“这么一盆花”这么简单的东西，而是价值连城的宝物，很是感动，竟然站着说不出话来了。
路慵恰笑道：“其实肃清王来问我要这个，我便问他要一个人，本是不抱希望的。万万没想到，他真的能将你找到。这盆花，真值得很。”抬头叹道：“那日一别，心知是永远也见不到你了，怎会料到，在玄倾的手里，你竟还能逃出来。”
陌春手抚怨蕾花，“不错，在他手里，谁能逃脱？”我能算是，逃脱了么？心中忽然不安的感觉翻腾起来，胃也有些难受了。此时忽然很想看到越天，哪怕像昨天下午一样，什么都不说，也是好的。便想告辞，却看着那一盆怨蕾花，无从开口。仿佛他刚捧出一颗心来，却让自己抽干了精华，然后一扔了之。
路慵恰却一挥手道：“走吧，留得久了，只怕我舍不得让你走了。”指着桌上一只小小的
锦盒道：“这里面还有‘灵芸’，是我真正给你的礼物。怨蕾花，不过是见你的而付的酬金而已。”走到窗边看着外面，不再说话。
陌春自衣袖内掏出一个锦囊，放在桌上，取了怨蕾花和锦盒，走出了房间，走出了聚园。
他已知晓一切，现下如何是好？夜晚的风似乎特别的冷，抱着那盆怨蕾花，被吹动的衣角飞扬起来，挡不住一丝丝寒意。陌春将那个小小锦盒放到胸前，有些暖，好歹挡住了一些刺骨的寒冷。
而聚园中，路慵恰一手握着那个锦囊，一手当枕，躺在陌春刚才躺过的躺椅上，回想着第一次见到陌春，抬起一张俊美的脸，他媚眼如丝，如刚才在门口一般地唤他：“路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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