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三章

章节字数:5342  更新时间:07-04-02 04:4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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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车上看秀山的风景,跟站在平地上欣赏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感受。身处在漫天的大雾中美则美矣,但那行走其中的车辆却平添了几分危险。好在我这人对自己不能掌控的事向来看得很开。比如开车吧,反正我也不会开,你在车上只能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给司机,而一旦交给他了,便再也不要有这样或那样的担心顾虑,因为想也没用,你又没有能力自己去解决这份担心顾虑,岂非自寻烦恼?

在度假山庄的一隅,是可以看到这个城市的全景的,每次看它,都莫名其妙地觉得它充满了诱惑,像禁欲已久的男人看到一个美丽却可望而不可及的女人。

这是我上山一个多月以来第一次下山,车行入市区,望着繁华依旧的闹市,莫名的,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早上接到老涂的电话,告之我们与前公司的官司已经胜诉,所有的未果事宜全部解决,今天下午就能领到养老保险卡和辞退金,甚至还有我们开始所抱希望并不太大的失业保障金。

不是不兴奋的,两个月来的奔波终于有了结果,心情自是好得不得了。上午赶着把度假村的机构设置图绘制出来,下午便向老总请了假。是人的劣根性吧,对于金钱,根本无法无动于衷。

电视台……应该也会派人去的吧?不知道……会不会遇到安然。我有些忐忑,又有些莫名的期待,如果……如果遇到安然,我应该怎么办?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为何又有了那种不安和在意的感觉。老天!我闭上眼楮,骆琳,你完蛋了!你没救了!

晨晨竟然在家,自从珏搬出去之后,晨晨也是三五天才见一次人影。见到我就欢叫着猛扑过来,勾住我的脖子,“姐,我想死你了。”

“我快透不过气儿了。”这丫头简直黏得不行,“今天没上班啊?”

“休息呀。”晨晨缠着我嬉笑,“看我们多有默契,我就感觉你今天会回来。姐,你干嘛一上山就没信儿了?今天休假吗?”

“跟公司的官司打完了,下来领钱。”我走到窗前,拉上窗帘儿,开始脱衣服。

“好棒啊,姐,你多休息几天再上去吧?”晨晨苦着脸倒在沙发上抱怨,“你不知道,你不在家的时候我天天吃泡面,吃得我闻到面条的味儿都想吐……”

这丫头!我摇摇头,把脱下的T恤甩到沙发上,“你再不学着做点家务,看以后珏还会不会要你。”

“他敢不要我?”晨晨笑着看我脱下裙子,突然神秘兮兮地转移了话题,“姐,你是不是认识一个叫安然的男人?”

解胸围的手一顿,我抬起眼,看进晨晨捉黠的笑眼,“怎么?”

“那个男人到家里来找过你哦。你什么时候认识一个这么性感的男人?”晨晨好奇地望着我,“我听珏说,之前他天天到‘泡吧’去找你,看起来很紧张你呢。”

我早就料到,这是那好管闲事的男人的一惯作风,却顾左言他,“性感?你有弱视吧?”

“真的很性感啊。”晨晨笑,竟是一脸崇拜的神色,“那是真正的男人,这种男人才会保护自己的女人。”

“才见过人家一次就乱下评论。”我走进浴室,拧开水笼头,“这世上坏人那么多,你竟然敢随便开门让人进来?你没把我的底儿全泄漏给人吧?”其实我知道,以晨晨的机灵,安然根本就别想从她那里知道些什么。

“他给我看过他的身份证、工作证,我才让他进屋的。”晨晨在浴室外面不服气地叫,“我在没问过你之前,怎么会乱跟他说你的事情。也太小看人了,你以为我那么笨啊!”

“是,你聪明,那些东西就没假的啦?”莲蓬头喷出温暖的热水,我闭上眼,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好怀念这温暖舒服的热水,在山上呆了一个月,洗澡都是冷水,害我每天的冲凉都像是在经历酷刑,洗不到五分钟就冲出浴室。可是,我竟是一个这么随遇而安的人,尽管对山上的环境仍有诸多不满,但自己的身体居然奇迹般的接受了。现在倒也罢了,身体还算强壮,只是不知道老来会怎么样?

“拜托,老姐,你还当我是三岁小孩儿啊。”晨晨走到浴室门口,倚门而笑,“姐,他是不是喜欢你?”

“拜托,人家有老婆的。”我挤出洗面奶,揉到脸上,“你几时变得这么八婆?要我做第三者?”

“他有老婆?”晨晨诧异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我冲干净脸上的泡沫,转过脸白了晨晨一眼,“像那种长得好,工作好,看起来也像是有品味的男人,凭什么站在那里等着你挑啊?别说老婆,人家小孩儿都有了。”

“啊……那真是太可惜了。”晨晨对我做了一个鬼脸,甚为惋惜地叹了一口气,“我本来想跟你说,很难遇到条件这么好的男人,要你好好把握机会呢。”

机会?幸运之神从来跟我不沾边儿。莫名地就有些恼怒,我不再理会晨晨,狠狠地挤出一大团洗发露,泄愤似地在头上揉着。

许是因为输了官司的窘迫,即使是有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在场,一向不怎有格调的前公司越发显得没品,派来解决这最后一项事宜的人竟一点也不在乎其公司形象地大摆其谱,或推三阻四,或疾颜厉色,其可笑与滑稽的老爷作派令人大跌眼镜,会议室里沸腾成开水锅子。

然我的思绪完全没有放到眼前这一幕上,早已飞到了九霄云外,安然……竟然没来。这是我始料未及的,我一直都以为一定能在这里见到他的,可是,他却没有来。

竟有些恍惚,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名字,居然能左右自己的思想了?骆琳,你不要发疯了,你醒醒吧!

“骆琳?”坐在我身边儿的老涂推了推我的肩膀,“你怎么了?干嘛发呆啊?”

“啊?”我蓦地回神,转过头看她,淡淡地笑,“没事……”

“看你神不守舍的样子。”老涂把手覆上我的额,“你是不是生病了?”

“真的没事。”我拉下她的手,不大的力道,却令她痛呼出声。

“怎么了?”我怔了怔,这才看到她的手背上有些细微的伤痕,浅浅长长的,手腕处还包着一块纱布。

“你的手怎么了?”我疑惑地轻轻拉过她的手,纱布里的情况看不清楚,不过那些浅浅长长的伤口,像是被指甲划伤的。

“哦,这个啊?”老涂皱着眉唉了一口气,“说来话就长了。”

“不会是你老公打的吧?”我的语气有些不善,最没用的男人才会用暴力制服女人,这才结婚几天啊就这样,连酒席都还没摆呢,男人果然没一个是好东西。

“才不是,看你说到哪里去了?”老涂笑着白我一眼,“就我家那位,如果敢这样对我,我妈不把他皮剥了。”

这倒是真话,涂妈妈是我见过的人里最护短的母亲,“那怎么会搞成这样?别跟我说是走夜路遇到鬼了所以吓得摔了一跤。”

“真是怕了你,说话好听点儿行不行?”老涂笑叱,“不过是被雇主家的小孩儿咬了一口罢了。”

“雇主?”我微微一怔。

“对啊,这段时间不是没什么事做嘛,不就给人当保姆去了。”老涂半天玩笑地道。

“我可看不出来你是会做这种工作的女人。”我淡淡地嘲笑,我还不了解她么?未出嫁时是家中的独生女,从小就娇生惯养,嫁了人后老公又疼她,怎么会舍得让她受这样的委屈?

“其实半是家教半是保姆吧。唉……”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语气有些无奈,“我也没办法,想推都推不了,那是小庄的男朋友的小孩儿。”

这就怪不得了。我恍然。

老涂口中的小庄,名叫庄羽,是她从小学到高中的同班同学兼好友,长得很漂亮。不过我认识她,倒不是因为老涂的缘故,而是因为这位庄小姐亦同时是本市一个娱乐节目的主持人,在这个城市不认识她的人恐怕极少,只是从来没听说过她有男友。

“男朋友的小孩儿?”我疑惑地道,“男方离异了?”

“也不算是。”老涂摇摇头,表情有些古怪,“听说是老婆跟人跑了。”

“私奔?”我瞠大眼,来了兴趣。这可新鲜,还以为这个词语会在现今这个社会里绝迹了。

“是啊。孩子才三岁就丢下她跟别人跑了,到现在已经四年了,一点消息都没有。真不知道这些女人怎么狠得下心哟,那可是自己的孩子呀。”老涂一脸同情,“孩子的父亲也是个很奇怪的人,老婆跟别人跑了这么久,要是别人早就申请离婚了,可他却不去,整天又当爹又当妈的,可是工作又忙,经常得出差,所以才会想着给孩子找个保姆。”

竟会有这样的男人?可是,能让一个女人抛夫弃子,其中一定有着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孰是孰非,外人又怎能说得清?我淡淡一笑,“所以就找上你这个好朋友了?”

“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老涂苦笑,“谁叫我最好的朋友喜欢上人家。”

我笑了。是呵,这便是女人的通病了,一旦爱上了某个人,就把爱情当成了一切,且甘之若饴,“可是没理由直到现在才找啊?你不是说孩子的母亲都走了四年了吗?”

“呐,这就是原因了。”老涂把受伤的手腕举到我的面前,苦着脸抱怨,“看见了吗?我当然不会是那孩子的第一个保姆,我都不知道排到第几十名了。”

“孩子很野?”我隐约有些明白了。能让性格开朗的老涂这么头痛的小孩儿,当然不是简单的角色。

“岂止是野?那孩子简直就是一个从地狱里逃出来的小恶魔。”老涂皱了皱眉,“她父亲真是给她取错了名字,不应该叫她Angel。”

“太夸张了吧?”我微微一笑,老涂发愁的表情真是很可爱,“孩子这样,跟大人的关系是分不开的。她父亲知道她这样吗?”

“即便是开始不知道,换了这么多保姆也应该心里有数了吧?谁家的孩子会这样啊?难道每次都是保姆的问题?”老涂叹了口气,“这次把我家那位给气着了,叫我不要去了。”

“小庄怎么说?”想做这样的孩子的继母,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那孩子怎么办?”

“她求我把这段时间照顾完,孩子的父亲出差了,她自己也忙。我答应她了。”老涂突然有些羞涩地笑了,“那孩子我实在是顾不上了,帮朋友也是有个限度的。就算是这小孩儿乖,你知道我也不可能照看她多久的。我跟我老公扯结婚证这么久,因为没有房子,还是各自分头住着。好容易才等到他们单位上集资的房子修好,我们早就商量过了,等下个月房子一装修好,就摆喜酒,要是那时候我还住在别人家里当保姆,他不跟我离婚才怪……”

我微笑着,听老涂喋喋不休地念叨着自己的幸福人生,是呵,谁会对不相干的人有责任和义务呢?如果那孩子的父亲都不管教自己的小孩儿,又怎么能指望着别人来教好自己的孩子?

解决了公司的官司,我决定去看看姑姑。

开门见到是我,姑姑很高兴。凭心而论,姑姑对我还是很不错的,撇开她那份渗入骨髓的优越感不谈,姑姑其实是一个很热心的人。

“你呀,整在在上面呆着也不肯下来吃顿饭。”姑姑细声数落我,开始在厨房里忙进忙出。

“要我帮忙吗?”我跟进厨房,卷起袖子,开始摘菜。

“不用不用,一会儿就好了。”姑姑夺过我手里的空心菜,将我推出厨房,“里面又闷又热的,进来干嘛,坐到外面看电视去。”

我倚在厨房门口,看着姑姑佝偻着腰,在锅边儿忙碌的背影。在明亮的灯光下,姑姑头发里的丝丝白发也看得清清楚楚,我的心诧异地一颤,姑姑可比我的父亲小好几岁呢,看上去竟比父亲还要苍老了。她穿着宽大的枣红色套装,还是十年前的样式,显得更加老气,姑姑向来不怎么在修饰自己上下功夫,她把所有的精力都奉献给了她的丈夫和孩子,根本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关注自己,她把自己的一切都放弃了,自己的事业,高升的机会,甚至独立的人格。跟所有的中年妇女一样,一过四十,她的身材就像吹气球似的鼓起来,早就没有了年轻时候的窈窕高挑。这样的姑姑,怎么能够拴得住丈夫的心呢?

姑姑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可是我常常为她觉得委屈。姑姑,其实也是寂寞的吧?晨晨

自从因为珏与她争执过后,也不像以前那样常回家看她了。而她的丈夫更是把家当成了旅馆,一天三顿饭是常年累月地在外面吃,三天两头才回来睡上一觉,每次回来都是深更半夜,以前我也跟姑姑一样地相信他工作忙,应酬多。可是,自从让我撞见那丑陋的一幕,我才知道,那个男人不过是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得晕头转向了。

“姑父回来吃饭吗?”那个男人,可有收敛?

“他没打电话回来。”姑姑的声音倒是听不出有异样,“不用管他,他工作忙。”

工作忙?还是忙其它?我冷笑。姑姑真是一个天真的妇人,或者还是,她了解一切却哀伤的接受这种命运,抱着卑微的希望。

犹豫着,要不要把知道的一切告诉给姑姑?可是,这个软弱的女人承受得了这一切吗?以她单纯简单的头脑,恐怕连一哭二闹三上吊也是学不会的,她从小到大所接受的教养不允许她这样失礼。那么四积阴功五读书?然,她的目光又没有那么长远。于是,最有可能的就是她只会更加可怜巴巴地卑微地讨好她的丈夫,忍耐下去也许是最好的结局了,在她以为。

所以,不能,绝对不能告诉她。

这么想着的时候,姑父竟回来了。

一听到门响,姑姑立即从厨房里急匆匆地跑出来,迎到姑父面前,从鞋柜里取出一双拖鞋,放到男人面前︰“哎呀,你要回家吃饭怎么不先打个电话?我好多弄点菜……”

“随便弄点儿什么就行了。”姑父皱了皱眉,不耐烦地打断姑姑的唠叨,一转头看到我,他怔了怔,脸色顿时有些阴晴不定,“啊?骆琳来啦?”

我望着他,嘴角挂着警告的冷笑,语气却极礼貌,“是的姑父,难得见您回家吃饭哪。”

“你平时是挺难见到他的。”姑姑高兴地说,“这个星期不知道怎么回事,应酬也少些了。”

是吗?我似笑非笑地看向姑父,他的脸色明显有些不太自然,看来我的存在不是不起作用的。

“听你姑姑瞎说……”姑父欲言又止,似乎想跟我说什么,我假装没看懂他的表情,转过头跟着姑姑进了厨房,“姑姑,我帮你弄吧。”

怎会不知道他想问什么呢?无非就是想知道我是否把我所知的说出去吧?可是,即使是我已经打定了主意不告诉姑姑,又怎么会让你知道呢?看着对不起我们的人在忐忑不安中过日子,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啊!

“好啊。”姑姑高兴地把空手菜放到我心里,“先摘菜吧,你姑父回来吃饭我得多准备几个菜,一个人就忙不过来了。”

这就是一个把丈夫当成了自己的一切的女人的命运。无知的女人!或者说,她选择无知?因为一无所知,所以幸福,至少她是这么觉得的。

那就让她沉浸在自己的幸福里吧,为什么要去打破别人的美梦?谁也没有残忍的权利,清醒不一定快乐,能懵懂地活着是佛祖的慈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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