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9739 更新时间:07-04-22 21:19
当薄暮降临的时候,王清兰依然盼望,虽然她的心在燃烧中煎熬。
——为什么,输的永远都是我。总是让我的自尊输得千疮百孔,体无完肤!王清兰趴在床上,嘴使劲儿地咬着被子,她把头发揪得无比凌乱,鞋子被扔到沙发上,她只是哭,只是怨恨,只是无助地颤抖……陶子的《女人心事》不识时务地飘在屋子里的每个角落,“……在自己的房间里,觉得幸福遗弃我……”
——为什么,为什么我总是碰上这样的男人?除了用情不专,除了花言巧语,除了功名利禄,除了虚情假意,除了胆小怕事,除了健忘……他一无所有!”王慧兰的哭声中永远带着对未来渺茫的张望,像无家可归的孩子孤独无助!
——为什么,为什么我成了你心中那个不可理喻的庸枝俗叶,不能摆脱的朽木?我就不能成为你堂堂正正的爱人,我就无缘与你一起生活,一起结婚生子,一起白头偕老……
——为什么,为什么爱情总是只有一部分人拥有?为什么这世上总有一部分人不能理解另一部分人的哀愁?为什么爱情不是太饿,就是太饱?不是满盘皆输,就是皆大欢喜?王慧兰哭到脸上的妆全部化掉,哭到昏天黑地,哭到只能抽涕,哭到软弱无力,酸软着摊在床上,一动不能动!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男人肯卖掉一生和我携手,为什么所有的男人都野心勃勃,为什么所有的男人宁可将自己卖掉,去买另一生,而这一切都只为赢得另一个女人?
一个人活久了,活成了傻子,就期望着再找一个人,总觉得再怎么着,也不会活成两个傻子。没想到,还是活成了两个傻子!愚蠢的童政总是那么自负,总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伊藤博文,总以为自己可以达到“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的境界,总以为有一个人死心塌地地爱了,就能赢得世上所有的女子!总以为一个女人傻了,全世界的女人都会傻!
她失去很多,也保留了很多。
那些噩梦般的经历最终幸运地成了她日记的内容,她确信:一切都会随着死亡而消亡。这使她的日记具有一种令人心碎的调子。
所有人都能看见她光荣而勇敢的足迹,所有人都能看见她铿锵而执著的痕迹。在滂沱的大雨中,在呼啸的北风中,在暴晒的烈日下……在空气的每一声叹息和呼吸之中,那里有她的爱,有她的幸福和痛苦。
她的声音在冬日的寒风中摇摇欲坠……
可是,在苍茫的暮色中,王慧兰的脸越来越老,越来越丑,扭曲成一个未成形的模子。堕落的力量战胜了原本高尚的灵魂,一个漂亮的人变得面目可憎!她不再骄傲,不再妩媚,她在肮脏的环境中随遇而安。
王清兰慢腾腾地坐到椅子上,服从地再次直直地朝前看,一点也不动,忧心忡忡的。街上的灯从屋外照亮这个房间,她成了侧面剪影,看不出她头发的颜色,也看不出她的妆,所有的一切全没有把握。
王清兰不想自己一辈子都输,一辈子都被动的活着,一辈子都被命运的枷锁铐牢,一辈子都是别人嘲笑的焦点,她选择主动离开,亲手抹去上天对她的嘲弄!
我无数次梦到自己的影子映在一处筛子上,被下落的石头轰炸着,尘土也仿佛要将我的影子掩埋。我来到一堆石块前,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一阵尘土从我身边经过。一辆大卡车在卸石块,随着石块的下落,扬起阵阵灰尘,传来巨大的噪音。我看着那辆卡车,感觉头上已落满灰尘。我又看着一台斗式提升运送机驶过,掀起一阵阵厚厚的尘土。
然后我低下头,两只手垂在膝盖之间。我被淹没在飞扬的尘土中。
一切都过去了,从来都只有我孑然一身,来也无牵,走也无挂!生命被愁苦消耗,年岁被叹息荒废。来人间一趟,一事无成,反落得四面都是孤独叛离。真累!竟不发觉自己早已将自己逼至破落的墙隅,殆尽了生命最后的霞光!
我知道生命不喜欢死亡。
一个人放弃生命的主动权,有比这更大的人生问题吗?而没有足够的理由,自杀的人又怎么能对生命自圆其说?只要有可能,身体就会站在死亡的对立面,坚持心脏的收放,传布血液的温暖。
在恐怖中写下的轻柔的诗歌宣示了其向生的意愿。
他们是身体对于毁灭的反抗,使歌曲或符咒,能够暂时驱除恐怖,换来安宁。
我也知道自杀是一种重大的罪孽。可是,不快乐也是一种罪。你不快乐的时候,你会伤害其他人,这难道不是罪孽吗?
伤害你的家庭、伤害你的朋友,伤害你自己,这难道不是一种罪吗?如果我伤害你,那不是罪,如果我伤害了你,却不痛苦就是一种罪!
有时候,我真是苦恼,是不是我的思想总与你背道而驰,现在看来,男人永远最想摆脱的就是千方百计为他们着想的女人,最追捧的确是那些总喜欢与他们南辕北辙的女人!
男人需要的永远得不到,得到的永远不需要!
童政啊,童政!你永远成为我不能愈合的伤口,若你在人生几世之后前来寻找此地,或许你仍会看见我遍寻不到的纯洁的真爱,像一棵不会移动的参天巨树,直耸云霄,它的生命因为有一个人要轮回转世而生生不息!
太阳下山了,如一次隆重的死亡。远看是一座火热而肆无忌惮的红坟,这坟埋葬了我一次又一次荒唐的爱情故事。
当爱情变成抓不住的水,离开变成为其唯一的表情。
据说:相爱的人可以做到心有灵犀,心灵相通,今生我和他不是爱人,但是我想我们前生一定是爱人,所以今生以这种方式来续缘...
也许我成了陌生人醒来时,泪流满面.当初的选择注定了今生的思念,但我们没有必要悔恨,因为爱过,所以珍惜.
现在,我要走了,主动地去争取新鲜的来生,带着我一贫如洗的爱情和步步为营的懦弱!
在王清兰绝望的还残留着温热的尸体旁边,这张遗书轻薄却又沉重,沈绣纹在几次重大的打击下变得疯疯癫癫,披头散发,全然没了正常人的样子,一会哭一会笑,指指点点,好像还不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已经先她一步去了。
这样的结果真像一种无能为力的买卖,不甘心的付出!
难怪李碧华说“一个‘情’字,熏神染骨,误尽苍生。
黎天爱出院那天,天气干爽宜人,晚风略显寒意。冬天的太阳把泥土晒成干灰色。
黄昏时分,石青色的墙壁与屋上的瓦片在微柔的光线下,和潾秃的地面融合为一体,迅速笼罩的夜色将远方的棱线吞蚀得更模糊。灯红酒绿的生活即将开始,街灯通明,但如果仔细倾听,仍可以听到一座将开始狂欢的城市发出微弱、疲惫、幽远的嘘息。
黎天爱的脸上已经有了红润,她迎着落日的余晖努力向上看着,好像要把所有昨天的阴霾都驱散。
“我从前,一点都不喜欢北京的这个时候,说冷算不上严寒,风沙大的总让人满脸满身灰尘暴土的,甚至连嘴里都有沙子,可现在,我忽然觉得了从前文人墨客的那种‘心远地自偏’的感觉,那是一种豁达啊!”黎天爱说。
“事情都过去了,该受报应的人也都自食其果了,咱们又要开始咱们全新的生活了,天爱,太阳总是灿烂的,它不会因为偶尔的一片乌云就永远都黯淡下去,光芒总会照亮所有阴暗的角落,只要我们真诚,生命总是美好的!”杨颂佳说。
“行了,怎么经历了一次冒险,你们俩就变成了诗人?酸死了,受不了了!”张巧润在旁边说。
“这丫头,就是没正经!走吧,回家了!这医院可不是好地方!”杨颂佳笑着说。
黎天爱一回到家就躺在乌黑的屋子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天棚,上面挂着的那盏灯还是当初郑诺刚搬来时一起去宜家买的,回想当时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看中了这盏灯,转眼间已经物是人非,一行咸咸的泪水不知不觉流到黎天爱的耳朵里,她已经懒得再去管那滴泪了,她轻轻的叹了口气,翻了个身。
一眼看到对面窗子里火红的灯光,好像繁花似锦的火在熊熊燃烧。
杨颂佳说要过来陪她,但黎天爱拒绝了,她半开玩笑地说:“放心,我没事,我只是想一个人回忆一些事情!”
杨颂佳没办法的摇摇头,她知道黎天爱的倔强脾气是什么人都不能改变的,只是她更希望黎天爱多少能软弱一些,不要再坚强下去了,像她这样的坚强简直让杨颂佳更替她难受,有时候杨颂佳希望黎天爱的性格和二姐互相溶解一下,两个人都是极端,两个人都有自己不能弥补的缺憾,两个人都在受伤时更不堪一击!
等到钟声响过第十二下之后,黎天爱用枕巾擦干了眼泪,闭上眼睛。天气预报说这两天天气不好,北风5到6级,这样的天气不宜外出,黎天爱也没什么地方可去,她在心里对自己说:“累了这么久了,也该歇歇了!”
可她睡不着,从出生开始最让黎天爱感到受老天眷顾的事情就是不会失眠,可现在,她躺在床上,却久久地,久久地不能睡。
杨颂佳送走黎天爱后,心就没放下过,她给黎天爱打电话,一直忙音,打手机,关机。
杨颂佳打开自己的笔记本,半年的时间让很多事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想到所有的人,想到黎天爱,杨颂佳忽然在日记中写道:
觉悟和爱。
在孩提时代,我不知道,我们对树木、河流和飞禽的爱叫做爱。在我七岁的时候,我感到,菩提树、橡树、枫树就那么存在着。现在,我知道,它们有可能不存在,它们的命运也是跟人相像的。
如果没有什么意外,树的生命可以是永恒的,
我知道童年时期的黎天爱喜欢对某一事物情不自禁的着迷,着迷得像一种神圣的誓言。
因为某些不可抗拒力,黎天爱在自己的回忆里扎满了不会说话的稻草人,这些稻草人影响着她的一生。很小的时候,黎天爱就开始见惯了家庭暴力,见惯了背信弃义,见惯了恩断义绝,见惯了离愁别恨,她拼命地告诉自己这些都是视觉上的骗局,是一些荒诞的游戏。
我们所能做的最大的事情就是把镜头倒转过来,把自己放大,放到尽可能的最大,而不是缩小,一旦将自己缩小,就要冒被恶势力胁迫的危险,如果忘却了这么至关重要的一点,我们将永远消失在人群中。
我们永远不能简单地漠视不幸,然而不幸就是不幸,以为只要否认它的存在,就可以安慰自己,因为它的确是存在的。由于我们无法摆脱它,我们所能做的只是选择一种跟它相处的策略。
当外物侵犯蜂窝时,蜜蜂肯定要在蜂窝周围涂一层蜡。这份在入侵者周围涂蜡的劳作必须重复进行,但这是必需的。因为否则的话,不幸就会来控制我们的所思所感。
当你试图忘却它的时候,即使你涂上了一层蜡,你也会发现,只有反复无止境的这样做才能拒绝它,但如果一旦你不做了,停下来的时候,它又无孔不入。
你需要永远面对的是,越努力忘却就越记得牢,花费一整幅的青春用来挥洒都不够弥补,唯一能做的也只有顺其自然。
你未必心知肚明,因为那样做的结果也许是:你把你所有的努力和注意力都奉献给它了。
为了自卫,你只能说:“我想活下去!”
很小的时候,黎天爱向往长大后能够找到一个可以依托的肩膀,那个男人的胸怀像一座挺拔的山峰,停步四望,无论谁也不能有他那样让人可靠的眼神,不想再花费半点心思,不想再动用半点力气,不想再苦撑,就算日子变得全无意义,没有半点波澜,没有半点新鲜,也只想倚靠他,直到下一生。
想到黎天爱母亲的遭遇,因为一双眼睛,她付出了一生的眼泪。懦弱和妥协成了黎母致命的敌人。黎天爱决定对梦幻般的海誓山盟不再草莽,她不再相信那些空虚的誓言和不着边际的情话。
她开始倾慕权力,她开始确信不疑的依赖至高无上的权威,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践踏别人的尊严,只有自己高高在上了,才能将过去的不济全部踩在脚下。
她锤炼自己,保护自己,强大自己,希望有一天看到自己奇异的蜕变,高不可攀,不容亵渎。然而回到了今天,面对亘古不变的镜子,这世上还能有谁比它更真实,更残酷!
脱掉了光鲜的皮肤,黎天爱不可避免的衰老着,眼角开始透出性感的鱼纹,泪水洗不净铅华。
一直一直一直走在路上,不愿停留在任何一块石头上,头顶雷声轰轰烈烈,阴云密布,看到巨大的水滴从天而降,砸在小小的蚂蚁身上,水花四溅,六月的天气里弥散着令人意志力尽毁的哭泣声。
想到古人的悲哀,竟然愚蠢的渴望长生不老,长生不老有什么好?寂寞成了永远的代价。
就算是英雄,迟暮时不过一头花发,人和人之间真的没有任何不同。
当我们想到人类的总数时,当我们想到这颗星球上每天有多少人出生时,我们很容易陷入启示录所描写的惊恐境地。这样想的坏处在于:我们把过去时代理想化,认为过去的人们生活得比现在好,这种看法显然不对。
不过,过大的数字会使我们很难进行想象,就好像只有神灵才有资格观察人性,人类自己没有这资格。
在一张俯拍下来的都市的胶片上,分布着数千个亮点,那都是汽车。那些坐在车里的人们小得像一些微生物。换句话说,他们可能认为自己是芸芸众生,多一百万,少一百万,又有什么区别?
然而,只有我们确信自己独特的存在,只有我们确信自己的命运只能由自己来承担,我们才会相信灵魂的不朽。大量的人,不仅是我们在身体上感到拥挤,还会使我们泯灭。
在山里,树林中,海洋上,到处都是人,所以我们不得不相信我们所有的人都只是四处乱爬的蚂蚁,我们的一切都不会留存。
我和黎天爱曾经一起去过苏格兰的村庄,在那里的傍晚,村子里的炊烟已经散尽,辘轳汲水的吱嘎声、公鸡打鸣声、狗吠声以及人的声音也已消失。不再有果园的绿色拥抱农舍的屋顶——在住房、仓库和畜棚之间,每一个农家小院里都有苹果树、梨树、李子树,所有的村巷两旁都种满了树。村民们喜欢树,也喜欢坎削树木做成各种各样的东西:雕花的百叶窗、在椽子上凿出来的象征图形和文字、按要求做出的凳子、路边常见的日月同辉十字架,甚至还有小教堂,里面坐着哀伤的基督。
黎天爱很喜欢这种恬静的世外桃源般的生活,但她同时也深刻的明白这种世界永远不能向她敞开大门,也许可以允许她短暂的擦肩而过,但决不能容忍她贪婪的永居。
她是属于城市的,喧嚣地、慌乱地城市,要自己奋斗,要自己争取,要自己对不起自己,要自己丧失自己!要时常以一种轻蔑的态度臧否别人时喷发出嗜血的天性,即使粗鲁无礼也全因自己高高在上。
小时候,黎天爱的外公总说“天有宝日月星辰,地有宝五谷园林;国有宝忠臣良将,家有宝孝子贤孙。”做人的,又是普通人,哪里考虑得到天和地,说道国家也未免有些牵强附会,可说到自己的家,又未免有些尴尬不堪。
和黎天爱的大舅妈一起生活的几年成了黎天爱记忆中最残忍的现实。甚至有好多年她在梦中会惊呼大叫,那是我见过的最冷若冰霜的女人,这种本质在某些方面甚至比死亡更可怕,黎天爱觉得自己和那个女人之间的距离有好几光年。
物质上和身体上的折磨远远没有精神上带给黎天爱的折磨更强烈,整个生存的环境都笼罩在孤独、冷漠和死气沉沉中,生命只剩下晦暗。真可悲!
昨夜,望着那张憔悴的脸。她眼神恍惚迷离,满脸是强装的笑容。她努力让我们都觉得她是无比幸福的,可心里又在谴责。她语无伦次,一会儿坚强得无法靠近,一会儿脆弱得如迷途小猫。
她变化再快,却也不再年轻,不能再在西单的广场上和小混混一样迎着风抽烟耍酷了。
同行的人说,她的眼神带着神经质,看起来明显不正常。平时恭维她的人啊,这是说这样的话,让我多悲伤。
回想多少年前,我和她就在一起,陪着她买醉,看着她自虐自残,看着她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心碎。
不过现在,这么多年过去了,苍老是挡不住的脚步。
我们再也无法穿着便宜的衣服依然笑靥如春花,再也不能在午夜的街头狂奔,再也没办法全部身心的去爱一个人,再也不能期待爱情并有足够的毅力和勇气重来一遍,再也不能在简陋的环境里对未来充满了信心和憧憬,再也无法在人群中大声的笑和高声的哭。
因为,我们已经不再年轻。
黎天爱的妈妈还活着的时候,生活已经变得一塌糊涂,年纪尚小的黎天爱只知道自己没有了爸爸,对于生活上的困顿倒也不觉得有多么难以抗拒,随遇而安的个性使她很容易接触。
可她还是哭着对妈妈说,带我离开这儿吧,直到长大了,遇到抑制不住的困难和无能为力的悲痛,她仍会疲惫地说:“带我离开这吧!”
我问,回家?
她说,到有光亮的地方。
我从前对她说过,韶华盛极,也不过刹那风光,卖掉了青春,也换不回往昔的欢乐,当初她是一个充满哀伤的姑娘,虽然表面上的笑颜总能掩盖心底的伤感,但我能看出来她压抑在身体里的自卑和懦弱。
谁都不能独自拥有整个世界,即使他能够引起的所有回声都是从某道藏在树林中的峭壁越过湖面传回的他自己的声音。有天早晨从那碎石遍地的湖滩,她对着生命大喊,喊累了,她坐下来垂头丧气。我知道她所需要的不是自己的爱被复制并送回,而是对等的爱,非模仿的回应。
但她的呼唤没有产生任何效果,除非她的声音具体化,那声音撞在湖对岸的峭壁的斜坡上,紧接着在远方有哗哗的溅水声,但在够它游过湖来的时间之后,当它游进之时,它并非一个人,并非除了它之外的另一个人,而是一阵风或是一声鸟鸣,而那就是一切。
我有时候很同情她,我从小生活优裕,一生下来就头戴光环,万千宠爱于一身,我以为身边的人都和我一样,直到她,我才知道人的命运是注定的,有些幸福,不能争取!
写完日记,杨颂佳头倚在床边,心飘洋过海回到自己温暖的家,忽然一个电话将她惊醒。
“这小兔崽子,不是出什么事了吧!”杨颂佳一边拿着话筒,一边六神无主地骂道。杨颂佳是一个典型的淑女,一般情况不会出口不逊,屈指可数的几次也着实是被逼无奈。
杨颂佳又深知黎天爱的驴脾气,要是她决定的事情,就是十匹马也拉不回来,正愁眉不展的时候,老公打来电话询问平安,杨颂佳立刻转了音调,温柔之中带点娇嗔,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向老公发起牢骚,全然已经忘记了另一边的黎天爱。
回想起当初杨颂佳的爱情是那么惊天地泣鬼神,那么令人眩目和恐慌。有时候我们需要一个人来把自己绑架,需要一个强悍的力量让自己依偎。
“答不答应?答不答应?”那个长着一米九的无聊身高的男人,样貌是何等英俊,此刻却像一个残暴的野兽,他揪着杨颂佳的头发,把杨颂佳的头狠狠浸在水池里,水池里的水溅了满地,杨颂佳满脸是冰凉的水,但能感到热泪在水中溶化。
“说啊,不是爱我吗?为什么要走?不是要和我过一辈子吗?为什么一声不响就走了?”那个男人似乎毫不在惜在自己手中那个已经虚弱得数次晕倒的女人。
杨颂佳倒并不挣扎,也不说话,她太累了,她真想就这么折腾吧,死了也就完结了。
“不说是不是?你以为你晕倒就能逃过吗?我让你晕倒,我要你醒着,你给我醒着。”抓起杨颂佳的头,男人使劲拍了拍杨颂佳苍白如纸的脸。
“佳佳,佳佳,佳佳你怎么了?佳佳你别吓我啊,佳佳醒醒,佳佳……”看见杨松佳昏迷不醒的憔悴样子,苍白的脸和紧闭的双眼,男人慌了,打横抱起已经不经人事的杨颂佳奔向医院。
“病人太虚弱了,怎么能这么折腾,你是她什么人?不知道她的病吗?你要让她死了吗?”医生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一样插在男人心上,他愣在原地,在商场上那么叱诧风云的人物,在公司里说一不二的老板现在就这么乖乖的站在医生面前任凭数落。
“我……”男人有些窘迫,嗫嚅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什么你?你以为癌症是什么?玩的吗……”医生整理着手边的资料,一脸鄙视。
“癌症?你刚刚说什么?”男人忽然定睛抓住医生的手,力气大得仿佛要把它折断。
“你放手,吓唬谁?说你两句你就来粗的了!这什么地方,由你胡来吗?”医生脸上瞬间荡过数千种表情,最后在愤怒和恐惧的表情中游离。
“你刚才说什么?你……癌症吗?杨颂佳?你没搞错?”男人根本不管医生刚才胡扯了什么,手上依旧不放松力道。
“我,我说什么你不知道吗?我说那女的得过癌症……癌症,你不知道啊!你放手!”为了搬回面子,医生又大吼了一声。
男人放开医生的手,嚯的站起身来,没走几步又重重靠在墙上,然后疯了一样跑到杨颂佳的病房。
“佳佳,佳佳……佳佳你醒醒,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佳佳,你醒醒!你醒醒啊!”男人声泪俱下,哭得一塌糊涂。
“佳佳,佳佳都是我不好,求你醒醒吧,我再也不离开你了,管他什么公司和业务,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你醒醒吧,求你醒醒吧,不要再扔下我……”
“佳佳,生病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呢?为什么不要我和你一起分担呢?为什么这样委屈自己?佳佳,是怕我离开佳佳吗?佳佳真傻,只要佳佳不离开我,我一定不会让佳佳走的,就算佳佳离开我,我也会找到你,绑住你,不会再给你任何机会离开。……就是死,也要死在我身边,佳佳,佳佳,我是胡说的,佳佳不会死的……”男人紧紧攥着杨颂佳的手,全身颤抖。
其实杨颂佳是深爱着这个男人的,这个男人也就是她现在最珍惜的人,这个男人有些粗暴,是个事业心极重的人,就算当初和杨颂佳恋爱的时候也经常会为了工作的事情放杨颂佳鸽子,但杨颂佳真的爱他,看见他的时候杨颂佳会失魂好长时间,杨颂佳对自己说,男人积极向上是多可贵的精神啊。于是杨颂佳就算有什么不满或难过也尽量不去打扰他。
杨颂佳并不是我们看到的那么幸福和平稳,她得过一场大病,突如其来的癌症让杨颂佳生不如死。
她看着男人没日没夜地工作,心疼得流血,她爱他所以不能看见他有半点难过,她对自己说,上帝啊,如果你还念挂我,就给我三年时间吧,如果我三年后还能回来,我一定会拖住这个男人不放手的,不管他怎么甩我,恨我,我一定不会放手的,我拖住他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直到我们死了,我都不会放手的,求你再给我三年的时间。
于是杨颂佳未留只言片语,便举家迁到美国,为了三年之约,杨颂佳积极配合,丝毫不敢懈怠,每当她疼得想死的死后,她就会学着男人的口气安慰自己,就是这样一股力量让她顽强的挺了过来,虽然不能保证以后还会有什么危险,但是杨颂佳真的在三年后又回到了男人的城市。
虽然父母极力反对,告诉她三年的时间什么都不能预料,自己又得了这样的病,当初执意离开,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但她整顿心情,毅然决然地回来了,站在那个熟悉的办公室门口,心都快要出来了。
是啊,三年了,毫无缘由的失踪和杳无音讯的等待,是不是什么都变了!人的心都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三年的时间,是不是什么都变了,杨颂佳开始迟疑了,事到临头,她忽然感到一丝凉意瞬间贯穿全身。
还在犹豫的时候,门忽然开了,只一瞬间,空气像凝结了一样,两个人站在那里,像被风化前年的岩石。
又是一瞬间,一个巴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狠狠地呼在杨颂佳的脸上,杨颂佳的左脸顿时肿了起来,嘴角渗出鲜红的血。
门口的秘书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惊得眼睛都要掉出来了。举足无措的站在那里。
杨颂佳被打懵了,捂着脸,惶恐的看着男人满是怒火的眼睛,哭都哭不出来了。
是因为三年太长了吗?是因为自己太贪心吗?竟然奢求能拖住这个男人一生,自己凭什么拖住他的一生?只三年而以都不能等待,凭什么要拖住他一生?
一个巴掌让仍然还在做梦的杨颂佳顿时清醒了。她没有哭,也没有说话,挣扎着让自己本来已经很疲惫的心不会瞬间崩塌,咬着嘴唇,眼前开始模糊,但杨颂佳仍然装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整了整头发,转过身去,一瞬间,泪如泉涌。
杨颂佳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去的,也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只是一睁开眼睛的时候,一个不知多少次在梦里出现的面孔就这么清楚的真实地摆在自己面前,杨颂佳恍惚着伸手去摸这个让她坚强的挺过来的脸,却被无情的抓住甩在一边。
“醒了?醒了就去洗洗脸,洗完脸就下楼喝点粥吧,我做的。”声音是不带任何感情的平淡和冰冷,活着的人听后一定会冰冷而死,何况是满怀思念的杨颂佳。
杨颂佳诧异的望着男人的背影,泪又不争气的流出来。
还是爱我吗?所以才亲自给我做粥?还是不爱我了?竟然看我一眼都如此厌恶。
杨颂佳拖着虚弱的身体走到水池边,望着镜子里一张消瘦蜡黄的脸,空洞无神的眼睛,毫无血色的嘴唇和零乱的头发。是啊,这样一个我,凭什么拖住一个事业如日中天,正直风华的男人呢?杨颂佳自嘲地笑笑,拧开水龙头。
“笑什么?笑我这么傻,被你耍了却还死皮赖脸对你好吗?”不知什么时候男人已经站在杨颂佳身后,这句话一出,杨颂佳打了个冷颤,哆嗦着透过镜子看男人。
“以为我还爱你吗?以为骗了我一次我还会死心塌地上当吗?”说着话,男人抓起杨颂佳的头发使劲地摇晃,疼得杨颂佳登时就昏了过去。
“这么好的演技不演戏真是浪费了!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男人一把把杨颂佳的头浸在水里,杨颂佳被冷水呛醒了,想说什么,已经没有了力气和心,忽然觉得自己好愚蠢。
“说话啊,想说什么说啊,不想和我解释吗?不辞而别没有原因吗?说啊。”男人看着杨颂佳,眼里噙满了泪水。
多少个日日夜夜,男人心里泛着苦水,总要有个原因吧,就算是骗我也好,总要有个理由吧,不管你编什么荒唐的理由,我都原谅你,总要有个理由吧。
给我个理由原谅你。
“回来干什么?来再把我甩了吗?没那么容易!”看到杨颂佳又昏了过去,男人又把杨颂佳的头浸在水里,痛彻心肺的喊,“以为我还会放你走吗?答应我,永远都不要再走了,答应我。”
我们穷尽一生为了什么?
事业,家庭?是父母的恩德还是儿女的牵绊?物欲横流的环境到底还有多少事是值得我们付出真心去争取的?
我们都还年轻吗?都还在为自己的愚蠢撒谎和圆谎吗?
信任已经支离破碎,爱呢?
我们还爱吗?还有勇气再来一次这样刮骨一般疼痛的爱吗?
拖住你一生,不管是恨我、骂我、打我、嘲笑我,我都会拖住你一生,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一直拖到我们都死了,我也一定要拖住你。用我的一生拖住你的一生。
因为,我是那么的爱你。
因为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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