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5596 更新时间:07-04-22 22:52
“看了这个再决定吧。”张新把一张纸仍在我头上,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里把他祖宗十八代全都骂了个体无完肤。老子就是看得起你才来找你的,还敢给我登鼻子上脸。
我抓起那张纸,很不情愿的抖落开,下一秒就轮到我脸色苍白,四肢无力了。
“你他妈给我的什么东西。”我像过电一样把那张纸扔在地上,脸色难看得要命,声音都哆嗦了,也不忘大声朝张新喊。
“我给你的不是中文吗?看不懂?”张新叼着根烟,靠在他那个一万多块钱的老板椅上,很消遣的看着我。
“你拿我耍着玩呢?”我猛地站起身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抓起他的衣领。
“你想玩,我还没时间呢。”张新不愧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临危不惧。
“……”我一时没了底气,看他那样子实在不像有心和我开玩笑,我手一松,有点涣散。张新整了整衣领,一把把我推到一边说:“滚吧。”
“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没理他,四肢持续无力中。
“我说什么你信什么?我演技这么好?随便给你张破纸你就这么失魂落魄了?你他妈没心眼啊!”张新忽然大笑起来,我咬牙,一拳挥过去,没打着他,让他一个反手给退回来,我趔趄以下甩在沙发上,他蹦紧了脸正色说:“真是少跟筋的东西。”
“你……”我想问他,仔细问个清楚,可我知道他肯定不会说。我又伸手去拿那张纸,咔嚓一声撕碎了。
“像个女人一样,做事情一点没大脑。你撕它干嘛?撕它能改变事实吗?”说完又用极其蔑视的语气说,“快滚吧。看见你脑仁都疼。”
看我呆在那不动,张新又叹了口气说:“你说你这样的人能保护谁?冲动,没脑子,脾气倒是大,你这样的人我看了直上火。我还就告诉你了,要不是因为她,我才懒得管你,现在我也把这个给你了,信不信由你,你自己掂量着办,我这也一大堆事忙活呢,懒得理你。”
“怎么着?赖上我了?”张新看我还是没动静,语气稍稍比刚才缓和了一些,却也挺冲,“你也别想着找她了,她什么人你比谁都清楚,她没事,倒是你啊,连我都不放心。我这次给你这个就是让你自己想清除你到底对她是什么感情,要是你真的爱她,我绝对不再插手,这事她不知道,是我看着你们填堵,我管闲事。你要是觉得不行,以后也别再找她了,就这么着一拍两散算了,就当互相没认识过。”
“张新?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忽然变得很冷静,好像刚才发生的事情的当事人都不是我,我坐好了,眼神很凌厉的看他。
“为什么忽然告诉我这些?觉得我过得太幸福了是吗?”我仍然没有表现什么逾越的事情,冷冷地看他。
“是啊,我看你小子一天跟掉在蜜罐里了似的,我羡慕死了,我巴不得你赶快死了。”张新倒没什么生气的意思,只是说出来的话没一句出自真心。
“说实话。”
“我难受!”张新忽然扯着嗓子喊道。我斜眼看了看他,不像刚才那样信口开河的样子,姑且相信了。
“你说你们这叫过的什么日子?爱就爱呗,折腾得大家都活不好,整天跟着你们活受罪,要是能在一起就好好过,要不然干脆就分开算了,你们自己家的事,没人愿意跟着瞎掺和,可是这屁大的事儿嘣得满城风雨。你们真本事!”
“我不知道是这样的。”
“我知道你不知道。”张新打断我的话,“我就不想看见她一个人难受,你他妈还跟个白痴似的,整天活蹦乱跳的,当什么事都没有一样,我难受。”
“我现在还不能确定这件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好啊,我说了,信不信由你,你现在就滚吧,想明白之前别来烦她了。”张新厌烦的挥挥手让我走,我倒是镇静不少,站起身干脆利落的转身走了。
一路上,我心里一直在想那件事,脑袋里乱得不行,很长时间才听见有个什么人又给我做手势又叫我停车的,我昏昏噩噩的下了车,听不清他说什么,过一回又看他笑呵呵地说什么,我还是没听清,又听他说:“童哥,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开车注意点,这是碰上我了,要是哪个兄弟不认识的,又一大堆事。”
“哦,谢谢你啊。”
“跟我客气什么?都是自己人还这样,怎么了?遇什么事了?”他倒是很关心我。
“没事!困了。”我应付道。
“累的!得!赶紧回家歇歇吧,最近案子挺多吧。”他象征性的拍拍我肩膀,我笑呵呵地说:“行,我先走了,改天哥几个出来聚聚。”
然后我又变成自动消音装置,对周围的一切充耳不闻起来。
七拐八拐的,一停车,发现已经开到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四合院门口,大红漆门虽然有些破旧了,但仍然很气派,这是我家,我从小到大一直生活的地方。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这扇门,也没有怀疑过这扇门里住的每一个人。但那是我看了那张纸以前的想法。
“呦!今儿怎么有时间回来啊?”一看门就看见我姐手上拎着一只鸡腿,很诧异的问我。
我没说话,径直往里走。
“这人,怎么越来越不像话了,和你说话呢,当耳边风啊。”她没有埋怨我的意思,就是过过嘴瘾。
“爸呢?”我问。
“屋里躺着呢。”自从我和黎天爱之间闹得不可开交后,爸的身体就每况愈下,严重的时候打了一个月的点滴,靠打葡萄糖支撑体力,每次看见我都把眼睛闭上,眼不见为净。他倒不骂我,只是说娶了祸害。黎天爱自此以后再也没上过门。
我没吱声,青冷着脸往屋里走,我姐好像发现我又哪里不对劲,拽住我压低声音说:“你小子有点分寸,别胡闹。”
我冷哼了一句说,人在年轻的时候都有胡闹的时候吧,我就是胡闹也是随根儿吧。
我姐手一颤,她当然不知道我指的是什么,又说:“妈最近身体很不好呢,你多少有点孝心。”
不说还好,说起来我更心寒。
我进了爸的里屋,看见他正在那享受晚餐,头都不抬,好像我是团空气。
我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看他吃饭。
妈忽然近来,看见我一惊,好像陌生人一样,还好反映比我爸强多了,笑着说:“怎么这么晚过来?”
还和从前一样关心我问长问短,我想这个人真的是我的亲生妈妈吧,是我多想了,一定是那个张新捣的鬼,他就是嫉妒我生活太顺利了,这个王八蛋,我一时间又开始徘徊。
看看妈妈已经微驼的背,有些于心不忍,我说:“妈最近身体哪里不舒服啊?”
妈坐在沙发上,说:“还不就关节老毛病了,这一到冬天就犯病,没事。你整天工作那么多,别操心我们了。”
我们这么来回平淡的问话答话还和以前一样,只是爸一直没理我,有一刹那我想是可能妈还是我的亲妈,这爸倒不是我的我亲爸了。
“妈。”我终于坚定了决心,拿出董存瑞炸碉堡时的勇气,打破尴尬的沉默气氛说,“我有点事要和爸说……”我还是有点心虚的看了看她,我姐在旁边一愣,知道气氛不对,连忙说:“妈,帮我看看这东西怎么回事?”
我心里暗暗谢了谢姐姐,又回头看看正在看新闻的爸爸,还是想什么都参与不知道一样。
看妈和姐都出去了,我把门随手带上,又坐回沙发上,调整语气,想让自己尽量保持平和的心绪。
“想断绝父子关系?轮不到你开口,你要想走,没人拦着你。”我还没说话,爸倒是先给我来个下马威。
“这么快就想不认我了?”我本来还想照顾一下父子的情面,毕竟生我养我这么多年,我就是再怎么混账,也还是在乎这三十多年的恩情的。没想到这老头儿今天这么绝情,我也就没什么可拐弯抹角的了。
显然是被我的反应也激了一下,嘴微微扯了一下,终于还是没说话。
“爸,有些事情我刚才已经不想再提了,我看您二老的岁数真的是大了,身体一年不如一年,有那么一刹那,我真的不想再计较了,但是您实在太让我失望了。”我算是很渲染气氛的,带着感情地说。
我爸紧张的看我一眼,仍然不说话,果然是个老奸巨滑的家伙,从来不肯先露马尾,对自己不能预料的事情从来都观其变再行动。
“我还有个妹妹吧!”我用了肯定的语气,并不是想向他的求证什么,只是想对他说,不要再错下去了。
我看到爸的嘴很明显的颤抖了一下,脸色铁青,手抓在沙发扶手上,恨不得把扶手抓烂。
“没看出来啊,爸,原来也是风流专家……”我故意用玩世不恭的语气想激怒他。果不其然,爸顺手抄起一个玻璃杯扔向我,我一闪身,玻璃杯碎了一地,我大喊道,“杀人灭口啊!”
我刚说完,我妈和我姐就闯进来,看到我爸马上就要气抽过去了,连忙过去忙活,我妈也慌了,问我到底怎么了,一回来就吵。我姐给我爸喂了速效救心丸,看他逐渐缓过气来,转过身来指着我说:“混账!滚!”
我完全不理会,用她们的话来说就是厚颜无耻的赖在那里不动,我姐气急了,就说:“你还是不是这家的孩子?怎么这么混蛋?”我接从来没说过什么过激的话,她是标准淑女,我爸一手栽培出来的名门闺秀,现在也被我激发了人类原始的发怒潜质。
“这问题问得好,我也是来和我爸爸研究这个问题的。”我忽然得了便宜一样说。
“我爸对我使用暴力不是这一次了,妈你给我做个证,免得我姐老以为都是我不孝。”我又看了看我妈已经变形了的绿脸。
“我没你这个弟弟。”很好,我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姐姐又一次激怒了我。
“原来你早就这么认为了?怎么不告诉我!害得我今天才知道我原来和你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我说这话一定让我那可怜的姐姐大惊失色,否则她的脸不会那么抽搐,好像中了剧毒。
再看一眼我爸,又要气绝。我连忙说:“爸,你为了有今天这样的地位,到底还能做出什么事?”我爸指着我半句话都说不出来,我妈在旁边有些绝望地喊道:“童政!你走吧!”
我回头看她的时候,她已经瘫在床上了,脸色难看的要命,我说:“妈,你是好人,我知道。”说完我就走了。刚要上车,张新这个混账又打电话过来,我关机。
开着车在什刹海兜圈子,这条街我最熟悉不过了,小时候老在这条街上转悠,虽然已经没有了当时的场景,但是每当我沿岸周边走的时候,总能想象出这里相继出现酒楼、歌台、茶肆,并形成米市、面市、缎子市、皮毛市、帽子市、牛市、马市和专门收卖驱奴的人市,一派市井繁荣景象。
毕竟明清两代,这里是王公贵族宅园别墅聚集地,如醇亲王府、恭亲王府、庆王府、罗王府、涛贝勒府、德贝子府分布周边,为市井风情的什刹海平添了皇家的雍容贵气。
从什刹海前海东沿一路向北开去。“烤肉季”餐厅广告牌下的小桥便是银锭桥,这里曾种植过莲藕,在清末光绪年间一些达官显贵、文人墨客在这里赏荷、游湖品茶,于是集香居、清音茶社、爆肚王、烤肉季、会贤堂应时而生。当年这里推窗而坐,便可览芙蓉一片。
现在的什刹海不仅是市民的乐园,也吸引许多观光客。“烤肉季”门前人力车、自行车、小轿车来来往往,几个小学生正在画夹前写生,河边摇橹的小船里不时传来琵琶、二胡的丝竹声,两个小伙计正从“烤肉季”里抬着送饭木匣桶上船,一女孩着淡粉旗袍优雅地坐于船头藤圈椅上怀抱琵琶,船篷里的人在持杯注听或转头观看船外。河边沿街的酒吧里坐着一群群金发碧眼的老外。
觉得身边地人都平静而悠闲的生活着,我确因为失魂落魄而在这里回忆往昔无情的岁月。
开到南池子的时候,抬头望望不远处王府井那边金碧辉煌的繁荣。
去年我和天爱一起在东安市场的北门一个清真小吃店里吃奶油炸糕,酥脆的皮儿,绵软的芯子;再来一碗杏仁豆腐,清凉爽口。
我还说我外婆老给我讲她小时候在这边吃小吃的事情,说原来这里有吉祥戏院。外婆喜欢的是青衣戏,悲戏,苦戏。印象深刻的一出,是《生死恨》。女主人公苦了一生,却在幸福即将到来的时候死了。整出戏,唱腔特别多,幽咽凄婉,催人泪下。每唱到精彩处,人们都要为它幽咽凄婉得好而鼓掌。每月十五号,是外公发薪水的日子,第二天一家三口必定要去吃西餐。最常去的是文化餐厅。出胡同口往南拐,走到南湾子,穿进去,出来就是南河沿。文化餐厅坐落在街西。餐厅是长方形的,宽敞,洁净,人很少。常点的菜是土豆沙拉,炸猪排,奶油鸡茸汤。
我还对她说,现在虽然没有以前那些戏院小吃店了,但是,现在有我们,黎天爱和童政两个人,所以我们俩在这里,就是全部。当时天爱虽然有些遗憾,但还是很满足的吃得满嘴是油,开心地说,对,我们俩在这,就是全部。
吃完东西,我们俩就王麻子剪刀、盛锡福、瑞蚨祥、谭木匠一家一家的逛,她也喜欢北京,她说北京就是她的地方,走了那么远,离开那么长时间,她只得出一个结论,北京才是她可以停留的地方。
然后我们俩就互相依偎着坐在东堂外面的长椅上。
不知道怎么回的家,我这个家自从结婚以来,两年不到的时间,有差不多一年多是空着的,我每次回来都黑漆漆的一片,生冷的气氛,偶尔会有一些像梦一样的幸福瞬间,如泡影一般,转瞬即逝。
童童意识到有人回来了,连忙跑过来,爬到我身上,闻来闻去,时不时还哼哼两声,我摸摸它的头,说:“乖童童,今天有没有听话啊?有没有想爸爸?”我蹲下来看他的狗食盆,东西基本上没怎么吃,只喝了点水,水也没怎么喝。
自从黎天爱走了以后,它像懂人事一样,不像以前那样又蹦又跳了,整天闷闷不乐的,陪着我一起不吃不喝,好像真的觉得自己是个被遗弃了的孩子一样,眼神都带了忧伤。
我说:“怎么又不吃饭呢?饿瘦了,等妈妈回来了,该埋怨爸爸了。”我又搔搔它的头,它特听话的低头专心吃了点我给它倒的狗粮,时不时看看我,还用鼻子嗅嗅,我就笑着说,“爸爸也吃,咱爷俩一起吃。”然后我拿出一块面包象征性的往嘴里塞。
养它差不多有半年的时间了,多少培养了些感情,我几乎真的快把它当自己亲生儿子了,我看它的时候总能想到天爱在我怀里撒娇的样子,像个孩子一样撅嘴,发脾气,大声笑,张着嘴睡觉,挑剔说我把鸡蛋皮打到汤里,还说我头发长了,我说你给我多吃点饭,胖点,她就说,你做饭和我半斤八两,怎么吃……
昨日种种一股脑涌现在眼前,脸上不知不觉浮出笑容。
“你妈最喜欢小动物,你记得吗?”我点了一下童童的鼻子,它很乖的哼哼两声。
“北京夏天有多热,你有感觉吧!得光膀子才行,你妈说要去动物园,我说这大日头的,怎么出去啊?还不晒秃噜皮了。你知道你妈那倔脾气,她要想干什么,十头牛也拉不回来啊!”我搂着童童就好像搂着黎天爱一样,我感受着它身上的温度,它很老实的让我搂着,听我像个老女人一样无穷无尽的唠叨。
“爸爸我爱看猴子,其实人和猴子很像,大家都不觉得,还老笑着指指点点。都不知道那些猴子,也蹲坐在山顶上俯首看人。有些吵死人的半大小子,大惊小怪的人,你妈特烦他们,就拉着我跑过去看熊猫。熊猫,你看过吗?”我又问童童,一条狗哪懂我说什么,我也不指望它能像神话传说里那样忽然变身给我一个奇迹,接着就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这时候,屋子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沉默像一把匕首一点一点地剥夺着我的皮肉,啃噬我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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