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14706 更新时间:07-04-25 13:10
“今天,哥们儿几个哪混去啊?”我破天荒头一次在下班的时候揪住几个平时圈子里经常混的狐朋狗友。
“呦,今儿我们的模范老公抽什么风啊?竟然勾搭我们出去鬼混!动机太不纯洁了!”周鹏说起话来一贯的油嘴滑舌,又是一个靠老爸混饭吃的酒囊饭袋。
“你丫今天废话怎么这么多?去不去?”我没心思和这些人贫嘴,不过是结伴喝酒浪费时间而已。
“好,有你这句话就行,我还当你真是什么纯洁青年呢,走,老地方见。”
出门开车的时候,被张新压低声音叫住,“昨天没事吧?”
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我们家的事,用他妈你丫操哪门子心!平时没见你关心关心什么人,存心看我出丑是吧。
不过我倒不是事事显摆在脸上的人,皮笑肉不笑的回说:“能有什么事?”
“没事就好!”张新一改平日里那种油腔滑调的子弟气,一脸正色的让我有些难以适应。
说着话还用手很肯定也很寄托的拍了拍我的肩膀,我操,你丫不是对我存了什么歪门邪道的心思吧。现在变态搞同性恋的人一抓一大把,越是有钱没处浪费的越喜欢玩这口儿,虽然我不是什么千娇百媚的人,毕竟也算是风流倜傥,何况张新这种没操守的家伙向来男女同吃……想着想着我一惊,身体不禁向后躲了一下。
呃?张新看到我的怪异举动,似乎也一惊,很快又别有意味的转身开车去了。
这男人别他妈有什么毛病吧,我虽然不忌讳同性恋,但却不想事必躬亲,本质上我还算是保守的青年,那些先进性取向就谦让给喜欢的人尝试吧。
一晚上,我都在自斟自饮,反正结了婚也跟没结一样,老婆都可以在外面一醉方休,我有什么不可以。喝!
穿过车水马龙的繁华街道,总算是平安把车开进小区。这些昧良心的混蛋,看见我喝这么多竟然没一个愿意把我送回来的,万一有个什么闪失,你们那几条贱命能赔得起吗!
我嘴里已经发不出清晰的声音,却还是忍不住地骂骂咧咧。怪只怪自己不会含沙射影、指桑骂槐。
拎着那两打要喝个痛快的啤酒,我在楼下怀着最后一点希望抬头看看阳台——完全不出意料的漆黑一片。
警告过自己一百遍了,心情却依然忍不住冰凉到极点。
初中时上数学课看王先生的《黄金时代》,老师走过来没收,摆出文革时候开批斗会的阵势,用教鞭指着那书满天飞着吐沫星子,慷慨激昂的说“不学好,这就是一本腐蚀心灵的黄色书刊!你们现在没有分辨能力,不代表你们可以为所欲为……”
后面他说的话我都不记得了,我只觉得一群苍蝇不停的旁边飞,什么年代了?自己文化知识贫乏不怪却说别人烂俗!四个现代化、知识就是力量、九年义务教育……国家花费那么多心血最后就造就了这些脑筋死缓的腐朽物!
为什么这世上自以为是的蠢人总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我倔强地强调自己不在乎,一脸安然地站在门口,打开冰冷沉重的铁门。
虽然早就知道是这样,但面前一屋子的寂静和黑暗,还是让心酸的感觉在鼻尖开始蔓延。
越活越觉得自己像个财色竭尽的弃妇……
凌晨两点了,楼道里除了和我一样萎靡不振的灯泡,没什么能陪伴我了,我摸索出钥匙,竟然和我的心一样冰凉。
混蛋,我心里骂了一句还嫌不够过瘾,又在嘴里絮絮叨叨的骂着。什么时候开始的?什么时候开始的,举止优雅成熟稳重的童政开始用说粗话来发泄!
混蛋。
不是这个,也不是这个,操!到底是哪个?我的手开始猛烈的哆嗦,为什么钥匙是四个面的!滚你妈的!
算了,就靠在这休息一会吧,没多长时间又要上班了,到了早上总会有办法的!
咔嚓!直觉告诉我我的门开了……
酗酒后的头痛症状完全在我身上显现,头痛欲裂,我抓起被子盖住头,怎么这么快就亮天了。
等等等等,让我回想一下,好象不是这样的戏码,导演开始拍下一个镜头了吗?这不是我的角色。
我清醒的记得自己是靠在走廊上睡着的,现在是什么状况,谁能给我解释一下,事到如今,我已经不在乎是什么角色了,只希望能熟悉一下剧情好尽快进入状态。
我忍痛走下楼梯,一道光温暖的照在我宽敞的客厅,我踱到饭厅,一眼瞥见桌子上已经准备好的早餐。
等等等等,我有点恍惚,我还在睡觉吗?我冷静了一会,“天爱,天爱?”
我向黎天爱的房间走过去,不在。想到了,怎么会在呢?晚上都不在,何况是早上!
我也不想想那么多,反正是在我自己的家里,先吃了再说,待会还得去上班呢!
我坐下埋头苦吃,没注意身边又站了一个人。
“你不怕我下毒?”黎天爱面无表情的站在我背后,手里拎着很多菜。
“为了我赔上你自己,不是你的原则。”我不是一点惊讶,我是一百万的惊讶,我看着她的样子很想笑,难道女人都是要被人硬上了才会服输?早知道我才不会费那么多辛苦,上了她不就完了。
“吃完快滚!我不想看见你。”黎天爱好像没有被我打动,还属于后遗症阶段,不过我很开心。
我开着车的时候还在笑,我有点佩服我自己了,童政,你他妈那天晚上的决定真英明。
我头一次觉得时间过得那么凌乱,我五分钟看一次表,十分钟看一次手机,我巴不得赶紧下班,我有种预感,我已经开始驯服这匹烈马。
一回家,我就迫不及待开门进去,等她给我开门是不可能了。
不错,有饭菜的香味。
“天爱?”一楼没有人,我摸黑走到楼上,敲了敲房门,没动静,我把脸贴在花房的玻璃上,也没人。我觉得我有点多此一举,她是我认识的女人中极罕见的不喜欢花的女人。
这死女人不知道又跑到哪里疯去了,我忽然有点气急败坏,跑到楼下,拿起桌上做好的饭复仇一样全部倒进垃圾桶里。
黎天爱,你不要再考验我的耐心,老子不是吃素的。
“喂?”我没好声调的接通手机,“有屁快放。”
“政啊,是你吗?”电话那边忽然传来爸爸的声音,我一时慌神。
“是我啊,爸爸,这么晚了有事吗?”我连忙改口说。
“你怎么了?对谁发脾气呢?”爸爸的声音有点生气。他老是担心我,他说我其实是一个很轴的人,容易认死理,会吃亏的。
“没事没事,您听错了。”我这纯属狡辩。
“没事就好,有事一定要和我说。”态度稍微温和了一些,却仍然是不信任的口吻,“那你现在过来吧,把天爱接回家。”
“啊?”我一时语塞,怀疑我听力出了严重问题。
“你小子到底怎么了?魂不守舍的!我说让你把天爱接回家,难道这么晚了让她一个人回家啊!”
无缘无故挨爸爸一顿批评,我心里其实很难受,可是我一听说天爱在爸妈那里,并没出去买醉,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暖流。
“好好好,我马上过去。”我乐不可支的说道。挂电话前还听见电话那边爸爸对妈妈说,这浑蛋小子。
我哪里混蛋,我是爱妻模范。
“怎么想起去爸妈那了?”回来的路上,我们一直不说话,我嫌无聊,先挑开话题。
“没什么,想见见他们老俩口,都是对我好的人。”破天荒从她嘴里没说出什么让我难受的话,我是不是应该五体投地给她行个大礼?
“今天辛苦了。”我忽然想起刚刚被自己一怒之下倒到垃圾桶里的饭菜,心里一阵慌张,饿肚子倒没什么,这下被她看见了,估计又要不理我了。我肠子都悔青了,思考着怎么能瞒天过海。
“我警告你,我跟你的事还没完,不要太得意忘形。”我还在想给那些菜找个什么理由的时候,忽然半边身子一僵,车险些开到逆行道上。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听起来很搞笑,很多八点档恶搞戏剧里都有这句话,可是我现在实在没心情笑。
“你千万别吓唬我,我这个人胆子是纸糊的,不禁吓。”我通过反光镜看着她的脸色不阴不阳。
“我说你笑一个行不行?怎么说我也是你老公,我又没死,你整天哭丧着个脸,多让人笑话。”
“你可以和我离婚啊,离婚就不用担心被笑话了。”激将法,纯属劣等激将法。
“你他妈别以为我不敢,你以为我什么不知道?你那点破事全在我手上捏着呢,不想死得太早,就别把大话说得太早。”我成功而又彻底的被她再次惹毛,她越来越知道怎么惹火我了。
“你去吧,拿着哪些证据告我去吧,我又不是没蹲过监狱。”忽然一阵海啸袭来,我全身湿透了,握着方向盘的手开始不受控制,我猛地踩了刹车,恶狠狠的揪住她的头发,她真像刘胡兰,宁死不屈。
“要是我真的把证据交到法庭上,你就不是蹲监狱那么简单了,你要偿命的。”我松开她的头发,长长叹了口气,望着空旷的马路,真孤单。
那次她蹲监狱是我在背后搞得鬼,当时她刚从英国回国。我一直没她消息,不过一旦她踏上北京这块热土,我就能把她完全掌握在我的手心里,这是我的地盘。
我不知道她这次回来干什么,五年了,再次回到这个生她养她的地方,同时也是背叛她遗弃她的地方,不知道心情会怎么样,我想不到那么多,我只是告诉自己不能再浪费了这宝贵的机会,我童政想得到的东西,还没有失手过。
首先我要让她回不了英国,我还要让她来求我。
我让我在局子里的朋友帮我给了她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因为我知道她喜欢深夜在酒吧里买醉,多好,给了我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她以从事色情服务为罪名被警察们突击抓到派出所,这本来不是我的初衷,但是我又想不到什么更好的办法,其实这对她嫁进我们来说无形中又增加了难度。
得,走一步算一步吧。
无缘无故被抓到局子里去,黎天爱还有点不知所措,她在北京已经没有朋友了,扬大川夫妇早就移民了,伍子去了深圳发展后又到了香港,杨颂佳一直在德国更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我一直不着急,我只是嘱咐朋友千万别乱来。我以为她总会想到找我帮忙吧,傻子都知道我现在在北京大小也算是说话算的人了,就算她不知道我这几年的行情,总算也知道我老爸的地位啦。
可是自从她被关到局子里后就没消息了,我那倒霉朋友把我叫出去说,她都招了,你自己掂对着办吧。
我当时差点没像夺命书生一样狂喷血,我说招什么招?什么玩意儿,她就招了?
还能有什么,还不是你出的那个馊主意,我们这边还没怎么说呢,她就招了,还说什么没做过牢,进去玩玩,你们俩真是一对儿疯子。
我听了有点愕然,我真搞不懂这女人脑子里面装的什么东西,我从前怎么不知道原来坐牢就是进去玩玩。
我说你想想办法。
他这没良心的竟然跟我提法律。说我徇私枉法,我就差没把他那点糟心事都公诸于天下了,还敢说我。他看了看我那无奈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说你小子也有今天。
我说我这今天从八年前就开始了,我天天过今天。
法院的评判下来了,黎天爱不像她自己想的那样只是被关几天而已,而是要坐牢,真的要坐牢,五年。这都要拜我那位朋友所赐,当然还有我。
黎天爱显然开始有点着急了,她说她要通知她的律师。她要翻案。哪有那么容易,你以为法院是你家开的。
人家告诉她她的律师在国内行不通,她有点丧气,又问可不可以请国内的律师再商量商量。
我那朋友给我讲的时候,我笑得肚子都疼了,我发现她原来是一个对法律一无所知的大傻瓜。
我笑着对朋友说,你就告诉她也不是全没有可能,给她点机会。剩下的就自己争取吧。
估计她在牢里玩的有点不耐烦了,毕竟也有一个月了,再加上看守所的十五天,也该觉悟了吧。
“我有个朋友,是个律师,叫童政,可惜我现在联系不上他,不知道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她对我朋友说。
“童政?我倒是认识一个叫童政的,可惜不是律师。”是啊,她出国后没多久,我就转行了,我接替了老爸的工作,现在也算小有成绩。
“不是,我那位朋友是个律师……”她心里还是记得我的。
“天爱。”接下来的两天内,我隆重登场。我装作很着急的样子去探监。
她脸色不太好,看了我一眼,有些为难,很抱歉地说:“实在不好意思……”我忍着笑听完她被冤枉的经过,很认真地说:“怎么这么糊涂,在国外呆那么多年,竟然不知道对自己说的话负责任。”
她也不抬头看我,此时此景我在心里早就联想过无数遍了,但我还是觉得她的反应和我想的不太一样,她怎么都进了监狱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骄傲德行。
“其实也没那么难办。”我看了她一眼,和五年走的时候一样,一点都没变,眼神都一模一样,我本来是想开她玩笑的,“这样吧,你嫁给我吧,你嫁给我,我就能帮你把案底销掉。”
我没想过她会答应得那么快,有点出乎我意料。倒是我惊得合不上嘴巴,她说:“你反悔了?”
我说:“反悔?怎么会。只是不敢相信。”
无缘无故被抓,莫名其妙被放——从头到尾都是一出闹剧,最后以玩笑结束。
我没想到她后来知道了事情的原委,我觉得自己很失败,每当她提起这件事,我就变成一摊泥,扶不起来。
想着想着,我把车开进小区,也已经完全吞噬了我们,小区里很静,这个小区住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非权即富,大家平时都会打招呼,可大家总以为我和黎天爱只是情人的身份,有这样的情人吗?
我们俩一前一后进了屋子,我一下歪在沙发上,这家里明明有两个大人,却冷清得让人发毛。
“天爱,我爸和我妈想抱孙子。”我忽然站起来,跟着她说。
“让他们自己想办法去吧,我无能为力。”她头也不回的说。
“你不是说他们是对你好的人吗?这点小忙都帮不上,你怎么不知道知恩图报。”我紧跟着她不放。
“我不是生孩子机器。”
“我没说你是生孩子机器,我是说我们总要有爱情的结晶的。”我承认我有点厚颜无耻。
“我们有爱情吗?”黎天爱忽然转身看向我,我呆愣在原地,和她大眼对小眼。
原来在你心中,我们从来没有爱情。一点都没有吗?
我们曾经在一起看过满天的繁星,我们曾一起在沙滩放烟花,我们曾在一起喝到酩酊大醉,我们曾经因为一丁点的小事吵得不可开交——可是,我们之间一点,一点爱情……都不曾有过。
原来繁星太遥远,烟花只是瞬间的泡影,酩酊大醉不过浮生一场梦,我们一直站在起点……
“其实你这样看我,自己很危险。”差不多一分钟的对峙后,我忽然很冷静地对她说。说完我情不自禁轻轻贴近她,我当时头脑一片混乱,都是雪花。
沉默占据了狭小的空间,我连呼吸都可以隐藏起来。
我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就是我张狂的压抑在冷静地外表下一颗躁动的心,它像一个不受控制的洪水猛兽吞噬了我的理智,我凑上去贪婪而疯狂的吻她。
我第一次在车里做爱,我以前一直在想那些人是怎么在这么狭小的地方施展拳脚的,现在我忽然豁然开朗,有时候越是被束缚越有欲望冲出束缚。
我长舒了一口气,抱着黎天爱乖巧的身体,看了看淫靡凌乱的车厢,又轻轻地吻了她。
我以为她会像第一次一样拼死反抗,虽然没有想象中的享受,好像也勉强算配合。我们就保持那样的姿势一直做着,看夜幕慢慢退去,黎明悄悄来临。
其实我算是一个比较保守的人,虽然我算是帅哥,但我真的是上到大学才有了初吻,还是误打误撞,以前朋友们都笑我说我一定有什么障碍,其实我什么毛病都没有,我也不是同性恋,我只是想对自己的感情负责人。
每当这么一想,顿时又觉得自己形象高大起来。
我叼着烟站在办公室的窗户前,并不真正点燃,我其实际不喜欢喝酒也不喜欢抽烟,我不喜欢在外面花天酒地,虽然我有钱,但我一点都不喜欢到那些地方挥霍,我不喜欢纵欲。就算偶尔能看到我进出那种环境,我发誓一定是因为某些无法抗拒的客观原因,在我们这个圈子里,我算是非常少数的干净人。
不过那是从前的事了,我承认我现在也经常会和几个哥们儿泡夜吧,北京各大出名夜店都有我们这些当权子弟们照应,我们中有一些人更有奇怪的癖好,比如喜欢漂亮的男孩子,作为他的“兄弟”,我经常和他一起去Gay吧,不过我仍然发誓,我对男人完全没兴趣,我也没碰过男人。
我说这么多并不是想说我多高尚,多出淤泥而不染,我只想说,如果每个人都会遇上一个让自己无能为力的人,那我遇上的那个人就是黎天爱。
我对她完全无能为力。
寂寞追在身后,我慌不择路,撞上谁的怀?
“你这人太激进,事情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我知道孙旭今天一定又在他常去的那家Gay吧,接到他的电话,我连忙开车去接他。坐在车里我看他吐得一塌糊涂,不忍心再说什么,递了张纸巾给他,一边又暗自为自己的车子叫苦不迭。
“我说……我说你要钱,老子有的是……老子什么都没有,不就……他妈的有……有他妈钱吗?”他早就喝的跟大舌头猪一样了,连句话都说不明白,还在后面逞能的揪着我的衣服领子,非要我听他说,“你说,老童,我有没有钱?”
我知道他一喝醉了酒喜欢扯些没边没沿的事,我就说:“你有钱你有钱。”
“你看,你都说我有钱……老子就是有钱,我就说啊……我说,阿光,你呀——”忽然变了红灯,我一急刹车,坐在后面毫无心理准备的孙旭头猛地撞在我的驾驶座上,砰的一声响,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大声骂道,“你他妈有没有驾照啊?想死啊?老子还没活够呢!”
“你他妈真是个孬种,一遇到生命问题,舌头就好使了!”我笑着骂他。
“我是舍不得死……”他舌头好像真好使了一样,应该说好像是整个人都镇静了一些,“我他妈一辈子没这么喜欢一个人,因为他我差点就和家里决裂了,我喜欢男人,你们他妈的哪个给过我一点支持?嘴上说是哥们?兄弟?都他妈是大尾巴狼!喜欢女人就可以,喜欢男人就是变态!谁他妈规定的?”孙旭说着说着竟然哽咽起来,我从后视镜里看他,别看这男人平时很坚强,也是一沾感情就软的人。
他口中说的那个阿光我看见过几次,长得没什么特别好看的地方,跟我想象的那些人不一样,不是花枝招展不男不女的人。阿光面容算是干净清秀型的,非要说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我觉得眼睛还算是特色,透明,让你觉得像阳光。再者就是人特别随和,他不是北京本地人,和他聊过一次,不像我们这些人凑在一起就爱扯黄段子,吹牛侃大山。他好像有自己的正经事,不过听孙旭说他家里挺穷的,不像我们看见的这么风光,他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孙旭给买的。
我也不反驳,他醉了,我跟一个靠喝醉来逃避现实的人较什么真呢。
没一会,孙旭声音就小了,然后就睡着了,我说你他妈一睡觉,打呼噜就跟放鞭炮一样,惊天动地的,他也不理我。
把他送回家,我已经很累了,刚才怕他喝多了再睡觉着凉也没开车窗,车里的味道给我熏的直反胃,我把车窗放下来,晚上的风吹起来还是很舒服的,其实北京挺好看的,我就喜欢北京。
特有味道的那种,不像香港、上海那种,总觉得特别市侩,老觉得谁在背后能捅你一刀,北京就让我特安全。我小时候住东城,那边保存着很多大四合院,我们家就很幸运拥有一户独门独户的四合院,我一放学就和几个朋友沿着胡同瞎逛,我对那些胡同很有好感。
这两年不行了,很多建筑一看就是急功近利的结果,连我这样对建筑和美学一窍不通的人都觉得不伦不类。所以到现在我还是喜欢往胡同里钻。
车开得很缓,要是警察看到了一定夸我是良好市民,我随手拿了张CD放进去,是王杰。
我的大学生活就是伴着王杰度过的,现在回头再听,心中感慨自是万千。真是一场游戏一场梦。往事扰扰攘攘扑面而来,又甩甩头轻轻挣脱开来。对于那些多少前前就纵横流行歌坛的老将来说,在北京开演唱会无非是趁着还能动弹的时候捞一票而已。对于观众来说,无非变成了一次大规模的集体怀旧。从童安格到罗大佑齐秦什么的,都叫人不由得缅怀年轻岁月,然后优雅而又惆怅从容的对着时光竖起一条中指。
我们这群北京地下傻子就是听着他们那群老疯子的歌长大的,活到老得可以做别人的爹了,活到儿子都整天要死不活的哼哼他们的歌的时候,还是不明白,什么都不明白。
我今天心情不是很好,也不算坏,这就是我一生的现状,得过且过,不计较什么大风大浪,我也没什么特大出息,我就维持现在的样子心满意足了。
我从来也没想过会像那些唱地下摇滚的青年那样披头散发的扯着脖子憋得满脸通红地狂喊“冲破束缚,我要我的生活。”,我也没想过背着吉他走遍天涯。流浪不适合我。
流浪就是动荡,是不安定。
我是红军的后代,老辈人都参加过长征,靠!二万五千里!不是随便说说的,那可是玩命换来的,可是我的生活相对来说太优越了,我依赖这样的稳定,所以我不喜欢动荡。
我也不像他们那么容易动情,说起话来温柔得一塌糊涂,时而激情澎湃仰天长啸,悲壮得一地鸡毛,到动情处更是不好意思的两度擦掉激动或感慨感激的眼泪。
浪子是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情感的,别看平时看上去总是冷冷的一张臭脸,一旦说起话,立刻生龙活虎起来。
现在的男人都怕负责,怕被婚姻套牢,那说明良知尚存。不愿意“害人害己”,可是人家浪子不怕,反正都那样儿了,结婚吗?结就结谁怕谁;过不下去了,好吧,离就离无所谓;要钱吗,拿去,那都是身外物,美女吗,多的是,慢慢调戏着。不光对别人,对自己都不负责了,要的只是当下痛快,图一个真性情的爽劲儿。
结果,在旁人眼里,这个浪子几乎有点儿窝囊了---结好几次婚,生一堆孩子,分好多家产,剩下的还输差不多了。可现在这样畸形的社会迫害了我们单纯的神经,越是这样混帐的男人越是吸引女人,他们可能缺陷很多,但是,用句俗词儿来形容,往往是直指人心,无坚不摧。
所以我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完全没有那种魄力,我小时候怕我爸扇我巴掌,长大怕考不上好大学,后来怕黎天爱不理我,我他妈就是这么一个孬人,我害怕死,我要是遇上什么大刺激一定死不了,我一定会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让自己苟且偷生下来,因为我怕死。
就这么胡思乱想了一会,我顺利回家了。习惯性的望了望阳台,果然是黑着的,当然是黑着的。
那黑色像一块千斤巨石不断地向下坠我的心,我呼吸沉重,头痛恶心,无法自拔。
站在门口冷静了一下,不知道进门后要说什么,总要说些什么吧,不能继续这样了,其实我们现在的关系已经缓和了很多,我能感觉到我们都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维持这样的关系,甚至想让这样的关系变得更上一层楼,只是我们毕竟只是凡人,我们没办法让理性站胜感性。
深吸一口气,对着面前这道铁门,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觉得自己对自己的命运无能为力,我像一个手无寸铁的可怜的孩子面对山上的野狼,它虎视眈眈的伺机吃掉我,可我除了一副躯壳以外就只剩下空茫的心。
“天爱,我回来了——”开门的一刻我有些心虚,轻轻地用只有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
望着一屋子惆怅的黑暗,我竟然长嘘了一口气,瘫坐在沙发上,等漫长的时间像一个世纪一样慢吞吞地在我面前停留停留停留。
我没开灯,头在发麻,逐渐适应了屋子里的阴暗,我茫然的睁着眼睛望着空旷的——我的家。
人都不在,我还像个老傻子一样站在门口考虑该和她说什么,老大不小的人了,纯粹的有点二百五。
看了看钟,已经十一点半了,心忽然沉了很多,心里惦记那个人,想知道她在哪里,和谁在一起,说什么,是不是很开心,有没有想到我,哪怕一瞬间。
“我已经听说了华里的股票今天早上一路下摔,恐怕已经没有起死回生的余地,想必郑诺这次一定会毫无意外的从悬崖上摔下来吧?”我从来没见她真正的开心笑过,她玩弄着手里的杯子,坐在距离我不到半米的地方,我却觉得我们之间有一条看不见的鸿沟。
“放心吧,我找的人信得过。”我始终认为这是严重不正当的交易,虽然我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是我不想她涉足这件事,在我心里我希望她永远是不沾半点灰尘的。
“你办事我当然放心,只是——我还想留郑诺一条命。”她对我真的放心吗?在我印象中,她从来不曾对我有过半点放心,她甚至不愿意和我多说一句话。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从她一个月前来来找我谈这件事的时候,我就想问清楚,我不知道她和郑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残忍的让一个毫无背景的女孩子沦入这场阴谋和背叛的折磨中。
“不管你的事。”冷冰冰硬邦邦的甩给我一句,火力极强。
“你别忘了这件事可是犯法的,你如果不告诉我,出了问题,需要有人帮你担待。”我发誓我当时是善意的提醒,没有任何要挟的意思。说到底她还是不相信我。
“出事?真的出了事谁能担待谁?照顾好你自己吧。”她很不屑的哼了一声。站起身很不给面子地走了。
这样的女人,我很想一巴掌抽死她,拽的跟齐天大圣似的,我完全没必要因为这样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抛弃我的尊严,可是我是一个懦弱无能的男人,我这辈子就被这女人毁了。
望着她离去的身影,更多的是憎恨我自己。
“喂?陈强吗?公司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不会闹出人命吧?”我对商业方面的事情一窍不通,但我的发小陈强可是这方面的专家,他小子经商神经十分发达,自打接手他老爸的公司后,没几年就发展成全国数一数二的大集团,我和他是铁哥们,我没少给他法律上的帮助,这些帮助对他的成功也是不能磨灭的闪光点。
“放心吧,我说你小子拧什么劲呢?怎么和人家一个小姑娘犯冲啊?这样要想不出人命,你自己掂量着办吧!”陈强和我说话的时候没有他在电视上那样的装腔作势,一股街头小混混的无赖腔调。
“胡说八道什么?反正你给我看好了,那女的不能出事。”我正烦着,忽然觉得很对不起郑诺,我对她没有什么感情,更谈不上爱,但是我知道她对我情谊很重,我忽然有点于心不忍,可是我又是自私的,我为了黎天爱什么都肯做,这就是我为什么说自己是贱骨头的男人了。
“那个女的我可保证不了,不过既然我也从这次的事件中得了好处,放心吧,那女的要是没了工作,就让他来找我吧,至于她欠我的钱……一切都好说,反正她做的那份策划案可给我赚了不少钱呢。”
“算你丫还是个人。”我挂了电话,有点头痛。我始终都没让陈强知道我这么做是为了黎天爱,陈强不喜欢黎天爱,他说黎天爱看人的时候眼睛里有邪气,八成是白骨精变得,得提防着。
我当时特生气,他后来说,我跟你丫开玩笑呢,你丫怎么这么不够意思,为了个女人和发小翻脸,真他妈不仗义。
我说你能不能正经点。他说正经点?行啊,你和她分手,我就不说了,那女的迟早把你吃干摸净,兄弟我话就放这,别怪我当日没提醒你,将来寻死觅活的时候别去找他。
我说你丫说完了就快滚吧,我现在就想死了。他嘿嘿一笑走了。
过了几天,陈强忽然给我打电话,一听口气我就知道这事又让他知道了:“你他妈想死吧?混蛋王八蛋,我当你是我兄弟,我心疼你才帮你的,你他妈为了那个女的冒这么大风险……”
我拿着电话由他骂,也不说话,我知道这次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如果有半点差池,连陈强的公司都有可能被连累进去,血本无归。
“你他妈哑巴啦?抽哪门子风?活该你被人甩。”我知道他是真的把我当朋友的人,其实我没什么朋友,身边人好像很多,事实上那些人都是冲着我爸才和我套近乎的,我骨子里对人挺冷的,但是我和陈强最好,他家里有权有势不需要借助我什么,他也不觉得能借助我什么,他说我这人其实挺轴一人,犯起傻气就是超人都拦不住。
不幸的是全被他说中了。
“下回别让我再帮你趟这浑水,这种好事我宁可不干!”说完他就一阵风的挂了电话,我到头来落了个猪八戒照镜子,两面不是人。
“黎天爱!”我给她打电话已经是整件事告一段落后半个月的时候。
“有事吗?”
“你他妈不能和我说话温柔一点吗?我到底欠你什么?”我疯了,我从来没想过我会这么和她说话。
“有事吗?”好像从死人嘴里飘出来的声音。
“要是我死了,你会哭吗?”我觉得我有点象个不要脸死缠烂打的怨妇,问这种愚蠢的问题,我站在风里等她给我一个一招毙命的答案。
“会!”
我几乎是僵直在风里了,难道是我幻听还是我自己的大脑给我自己的答案?我不相信这是真的,我追她这么多年,追得多辛苦,这些都是有目共睹的,我一厢情愿的认为她在我心中就是完美的女神,尽管她一再在我面前撕下画皮,一再在我面前做卑鄙的事情。
很快那边就挂了电话,我还想求证一下,没机会了。晚上翻来覆去还在想那个答案——躺在床上,竟然学人失眠。
后来我到香港那边帮干爹办一件大案子,他儿子梁洲的公司在美国上市的时候遇到一点小问题,我知道他其实是有意提拔我,我完成得很出色,他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我说没有,有一刻我想说有,终究还是没说。
“我帮你介绍一个吧,我有一个老搭档,女儿在卫斯理念书,条件好,怎么样?”干爹的爸爸曾经和我爷爷一起长征,是一起卖命打江山的生死兄弟。
文革初期去了香港,当时香港哪里能看出有如今的发达,可是如今香港不光是东方明珠,还是有钱人的乐园。他对我很好,不光因为我爷爷的关系,也因为我爸爸在国内没少给他帮忙,否则他的公司在国内也不会这么畅通无阻。
我们这些人都是互相利用的,礼尚往来,没什么不对的,现在不用,将来没有权势的时候再去要,人家都不会再看你一眼了。他给我介绍那个女的,无非是想借这个机会让我爸爸高兴高兴,不过最重要的是,这样一来就加深了他和那位大商人的关系。
我笑着婉言拒绝了,他面露难色,说没关系,年轻人,多闯几年再考虑这些事也行。不过我还是看到他的遗憾。
遗憾?自己有儿子,为什么要介绍给我?你个老狐狸,不知道你的葫芦里卖的什么毒药。
我回北京的时候,北京的天气已经开始转暖,北京四季分明是我最喜欢的,香港就不行,没有冬天其实很无聊,是个单薄的城市。
再回来的时候,郑诺已经和黎天爱好的像亲生姐妹一样了,我有一刹那不知道黎天爱到底在玩什么花招,她当时问我能不能找人搞垮郑诺所在的公司并嫁祸给她的时候,眼神决绝而冷漠,好像郑诺是她的杀父仇人一样,可是一转眼经熟络到天衣无缝的地步,这未免也太令人匪夷所思了吧。
我给郑诺打过电话,她接到我电话仍然很兴奋,她还是很喜欢我,我听得出来,我多希望接电话的人是黎天爱。
“怎么样,最近还好吧?”我实在是无话找话,我其实很想问问黎天爱的情况,她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没事的时候她从来不会联系我。
“都挺好的,那个工作真是谢谢你了,童政,最近一直很忙吧,听说你出国了。”郑诺兴奋得说。
“出国?你可不要搞坏一国两制的伟大方针啊!”我一听笑了出来。
“哦?”郑诺好像被我吓了一跳,旋即又说,“咳,原来是去香港了!我说都找不到你。”
“有事吗?”我问。
“没事,就是上次那件事很想谢谢你!我听天爱说了,都是你一直在帮忙!你看我都没时间谢谢你。”
我有点恍惚,不知道是因为哪句,我就说:“谢什么?给你找了个烂摊子。”
“不不不,你千万别这么说,要不是你,我哪有那么多钱还给新世纪啊。”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做了那么恶心的事情竟然还让被害者感恩戴德的恭敬一番,我张口结舌的站在那里,手上拿着电话,一点都不像个满嘴抹油的律师。
“没事,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好,我还有事,你先忙着,我有空再打给你。”我有点慌忙的挂掉电话,忽然觉得自己特丢怯,像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在这一点上我承认我连半分都不如黎天爱,她总是镇定自若,处变不惊。
“干嘛呢?怎么不开灯?”黎天爱一进屋就问到。
“等你。”我坐在沙发上,刚从那些陈年往事中缓过神来。
“等我?等我做什么?这么晚了你不睡觉?”她随手开了灯,猛然有光线冲进我的眼睛,我很不适应的闭上眼睛。
“怎么又这么晚回来?”我有点不高兴,她答应过我不会再十二点以后回来,也不会喝的酩酊大醉的回来。
可是现在已经十二点过一刻了。
“今天有个朋友过生日。”她倒是冷静极了,干脆忘了那约定。
“你答应过我不会再十二点以后回来。”我目不转睛的追寻她的身影。
“十二点?因为我是灰姑娘吗?嫁给你这样的显赫之家我应该是灰姑娘吧,灰姑娘都不能十二点还在外面逗留的,否则面具就会被戳穿。是吧?”黎天爱忽然挑着眉毛说道。
我有点不安,她已经很久没跟我翻过脸,她一直压抑或迁就我,我都知道。
“我只是担心你。”我放缓了声音说道。
“多谢了,我是一个烂货,没人稀罕的。”我那天说她的话,他一直没忘,一句一句,一次一次都还给我了。
我不想和她吵,她也没兴趣和我吵。
我们总是这样,说不过三句话就翻脸,但是我们都吵不起来,我们都觉得吵架是还有感情的人做的,已经没有感情的人就只剩下沉默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忽然抓住她的手。她被我掐得直皱眉。
“什么怎么样?有种你放手。”咄咄逼人的气焰。
“放手?如要是真放手了,你也不会好过,你想把我逼死吗?从上大学开始,我做了你五年跟屁虫,你有事来找我,我屁颠屁颠的帮你,你不需要我了就一脚把我踢开,好像从来没认识过我;我老是心存一丝希望,然后呢?然后你他妈像个鬼一样给我来个失踪,一失踪就是五年,现在倒好,好容易结婚了,倒玩起了若即若离的游戏了……你真把我当傻瓜了?”
“你这杂种!”黎天爱的牙齿里咯咯的挤出四个字。
这次我还真没生气,我想那应该是轻蔑地笑:“别用这样受害者愤世嫉俗的眼神看我,你以为自己单纯?你以为这世界欠你的?你就是个骗子,骗人家的感情!是个没有良心的冷血。你什么都装不懂,其实什么都明白。”
黎天爱除了沉默不打算采取任何方式来和我斗,她这招儿最有杀伤力了,凡事只要她不喜欢她就沉默。
我被骗——
可是我心甘情愿。
我看着她苍白的脸,想起一些事,冰冷的目光渐渐出现一丝暖意。我放软了声音说:“天爱,世界已经变了。象我这样死心塌地的人不多,我劝你不要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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