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146 更新时间：25-05-28 09:03
尘境刚回头，还没看清来者何人，手里就被塞了东西，很小，跟杏仁似的，分量不轻不重。
尘境拿起来放到眼前，琥珀色的眸子亮了亮，颇为好奇：“此为何物？百里上仙这是何意？”
百里上仙对尘境行礼：“帝君虽未同意，但在下在大殿上说的话依旧作数，下凡之后上仙需隐藏气息，势必会削弱灵力，这是在下驻守边境时心血来潮做的传声哨，若是遇到危险，吹响它在下就会赶过来，此物不受距离限制，虽没得到帝君允许，下凡只能待半个时辰，但半个时辰也能做很多事。”
尘境露出一个疑惑地表情，他独自在禁地待了千年，从不曾交什么朋友，说不定近些年的仙君们早就忘了他是哪号人物了，这百里上仙为何……
百里上仙的眸子不经意又往他腕间飘了飘：“在下见你在大殿一番言论，是位有担当重情义之人，你若在战场上，定是可将后背托付之人，若上仙不嫌弃，在下愿做你第一个朋友。”
尘境刚出来就被一阵夸，有些受宠若惊，连忙朝她作揖：“百里上仙谬赞，能和战神百里上仙成为朋友，小仙倍感荣幸。”
百里上仙赶忙扶住他的手：“唉，既是朋友便不必如此多礼，你叫尘境对吧，在下百里荆，凡胎是华原人。”
华原……好熟悉的地方，貌似谁同他说过。
“等你修炼出肉身，我们就去华原的夜市，那里甚是热闹，你一定会喜欢……”
脑海里的声音是谁？为何如此模糊？为何没有画面？
百里荆见他久久不语，提醒道：“在想什么？”
尘境自知失态，赶紧集中注意力。
他拿出手里的传声哨转移话题：“小仙在想回礼，百里上仙可有想要之物？”
百里荆虽为女仙，却也生的身姿挺拔剑眉星目，无数小仙娥为之倾倒。
尘境觉得百里荆能进两个榜也是理所应当。
她大方回道：“玉阮城月桂坊，老板娘酿的酒名为鬼闻醉，飞升之后再没喝过，如今甚是想念。”
尘境笑笑：“好，回来给你寻十盅。”
如果他还能回来的话。
尘境还有一疑惑：“小仙没有冒犯之意，百里上仙为何称自己在下？”
百里荆没有犹豫，也没有感到冒犯，行为大刀阔斧却不粗俗，反而有种果断利落的美感，笑着解释：“在下成为武将之前，也只是个跑江湖的。那段日子虽苦，却快乐，在下不愿遗忘，此称谓可时时记起那段美好过往。”
尘境发自内心称赞：“女娃娃跑江湖，很英俊很漂亮很勇敢也很厉害。”
尘境活了几万年，三千多岁的百里荆在尘境面前确实也只是个女娃娃。
百里荆眸子一闪：“小时候有位哥哥也和在下这样说过，你虽不是他，却同他说了一样的话，看来在下交你这个朋友真是交对了！”
“小仙也很高兴，若小仙能回来，定与百里上仙喝上几盅。”
“却之不恭。”
——
尘境低头拨开云雾瞧着某处灯火通明嗖的飞下去，找了个相对安静处落脚。
走出巷子前，依旧是那件不惹眼的仙袍，棕发上的金叶花冠变成了银云纹冠，琥珀色的眸子被一层白纱遮掩着。
尘境五官立体，温柔处被白纱所藏，显得更加超凡脱俗，清冷矜贵。
其实不然。
尘境刚出了巷子就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得说不出话，大街上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叫卖声不绝于耳，孩童你追我赶，街上多是妇女，个个妆容精致，身姿婀娜。
尘境在路上走着，四处飘来香味，每个摊子前都要好奇的看看。
天庭从来没有这么热闹的时候，或许有，但他去不了。
他决定先暂时忘掉任务，放纵一晚。
尘境蹲下身随手从摆放舒适整齐的摊上拿起一把木梳，木柄处雕刻的小花栩栩如生：“老伯，这个怎么卖？”
老伯席地而坐，看了他一眼，没有因为尘境眼睛蒙纱而吝啬自己的笑容：“五文八文，小郎君看着给。”
尘境摩挲着上头的花纹，甚是喜欢，又看见老伯身上散着灵光，是位善良质朴之人，于是从百里荆后来塞给他的荷包里掏出十五文，起身就走。
老伯年纪虽大，却还看得清楚，忙喊住人：“唉唉，小郎君，你给多了！”
见尘境没有回头，老伯拿起摊上的桃木簪子赶忙去追人，不知是不是坐久了腿脚看起来有些不利索。
这小郎君耳聋眼瞎，偏偏走起来腿脚利索地很。
幸好今日人多，没走多远便追上了，老伯胸膛间起伏着：“小郎君，这摊上的东西都是俺家老婆子做的，桃木遍地都有，他说不让俺卖太贵，这个簪子您拿着，就当两个都五文钱卖你了。”
贵吗？尘境虽不知凡间物价，可对面摊子也是买首饰的，烂木枝刷层漆都敢卖十五文。
老伯继续滔滔不绝，一副势必要让尘境收了簪子才行的架势。
尘境还想再说些什么反抗两句，老伯又补了一句“大家都不容易”他才作罢，从苍老的手中接过那支簪子。
老伯这才不紧不慢地回了摊子。
尘境继续朝前走，不知到了哪个摊子，油香掺着肉香扑面而来，尘境一个箭步闪过去，却被众人推搡了几下：“喂喂喂，排队去，别插队！”
后边的人不满地应和着：“就是就是！”
尘境有些疑惑，问一下这个摊子卖什么也要排队吗？
可实在太香了，他边往后走心里边默数着。
一，二，三……二十九，三十。
尘境规规矩矩地排在第三十一个位置。
心里又开始默默倒数。
二十九，二十八……二，一！
终于到他了，小商贩忙得满头大汗，正在脱襜衣，脱完就开始收拾东西。
尘境见他忙来忙去，也不急，就站在那等着。
小商贩快收拾完准备回家了，见那瞎子还在那杵着，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怎么还不走？”
“我还没有买到，老板卖得什么？”
小商贩油亮亮的手朝他摆了摆：“香酥鸭，每日三十份已经卖完了，你走吧。”
怪不得他排了那么久，后面一个人都没有。
“可我还没有买到……”
小商贩“啧”了一声，拆开紧紧包裹着的油酥纸，在那对鸭翅和鸭腿中间犹豫着，最终还是扯了个鸭腿包上油纸递给他。
“给，这腿本来是留给俺女儿的，你拿走吧。”
一般人这个时候都会接过鸭腿问要多少文或者直接掏钱。
尘境就不一样了，他没接也没掏钱，只问道：“鸭腿不是有两只？”
竟然两只腿都不放过，真是狮子大开口！
小商贩脸色一变，赶紧将缺一只腿九成新的香酥鸭护在怀里，语气立马横起来：“那只是给俺婆娘的！你别得寸进尺！”
尘境后知后觉自己问的不恰当，有些后悔，他本意是想说另一只腿也可以给你女儿，但现在两只腿都有主，怎么解释意思都不好，便将那只腿推回去：“那我不买了，我下次再来。”
香酥鸭的余韵萦绕在鼻尖，尘境喉咙滚了滚，心底虽不舍走的却决绝。
许是那背影让小贩起了恻隐之心，也或许觉得这瞎子可怜，小商贩一手大油纸一手小油纸原地徘徊良久后，成了第二个追尘境的人。
他把裹着鸡腿的小油纸又塞给尘境：“给你你便拿着，我不收你钱了，就当赚个口碑，爱吃的话下次早点来。”
尘境将香酥鸭腿收入囊中，又逛了很久。
前面搭了个台子，好像在比什么。
走过去一打听才知道，今日是人间乞巧节，台上正比女工，帕子荷包，绣什么的都有，主要看针线活，针脚密而不杂，绣出来的东西是不是活灵活现栩栩如生。还比水面浮针，妇女们手持银针，放于盛水的器皿中，银针悬于水面，便是成功。两场比试前三甲可各得十两白银。
尘境觉得有意思，便看到散场。
街边还有卖手绳手串什么的，尘境想着自己腕上已经戴了一个，便看了看没有买。
几十个背着长剑的修士迎面走来与他擦肩而过，个个神色严肃，生人勿近。
很快人群的路全让给他们了。
尘境听着身旁的人聊了起来。
“是华清宗的仙人们唉，他们这是要去哪？”
“听说是要联合两大宗去讨伐妖族。”
“可人妖两界近两年来边境安定，井水不犯河水，好好的怎的突然就要讨伐？”
“咱普通老百姓哪知道这些……反正降妖除魔就是对的，咱拍手叫好就是了。”
尘境不得随意插手凡间之事，他也不怎么感兴趣。
要说妖，他一颗活了万年的老树精，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被奉为神树也不过是运气好罢了，他都忘了自己当初怎么飞升的，在禁地的时候，只有帝清时而过来同他聊天，跟他讲了很多遍才记住，但好像也并没有多么欢喜。
他和那些修士相背而行，摸了摸自己已经扁下去的荷包，他现在最该想的是找扶桑镜的同时怎么在人间正常生活，总不能只靠着百里上仙送的这串铜板活着吧。
人群离他越来越远，喧嚣不再，不知何时从昏暗的巷子里窜出来一名瘦小的乞儿抱着他的大腿不撒手，尘境从怀中掏出油纸，将那只鸭腿送给他，翩然离去。
心中逛市集时的欢喜也已经慢慢消散，归于平静。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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