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沦陷

正文  第31章怜悯

章节字数：1640  更新时间：25-06-09 16:29

    陆沉舟不舍得错过他任何一点反应，无论恐惧还是柔情，都如上瘾般让他欲罢不能。

    卫云归是只桀骜不驯的鸟，在泼天的暴雨中尚能面不改色地翱翔啸鸣，将他的软肋紧紧捏在手里，才能换到驯顺的俯首称臣。

    “我不开心，哥哥陪我说说话吧，就像我们以前那样。”

    他试探地开口，如意料中那样看见卫云归的手贴过来，温热的、柔软的，指腹带一点粗糙的薄茧。如同他们相恋时的无数个夜晚，那只手托着他的头枕在腿间，轻轻抚弄他的头发。以前卫云归兴致上来，会恶趣味地在他发间扎两个啾啾，仿佛当自己是一个娇滴滴的小女孩，他想到这里，一点温和的微笑浮现在脸上。

    今夜的卫云归默不作声，是个被他胁迫的木偶，难得的温情是他强逼后留下的苦果，而他只能忍着满腔的苦涩追忆往昔。

    湖边的垂柳在夜风摧残下张起枯爪，发出簌簌的呻吟。黑夜盘踞在广袤的密林之上，吞噬了最后一丝光亮。陆沉舟道：“这是浮岛上的私人庄园，没人会威胁到你的安全。只要哥哥乖乖待在这里不乱跑，庄园的任何一个地方都由你去。”

    卫云归低垂着头，没应声。

    “对了。”陆沉舟笑着握住他的手，感到卫云归的手心慢慢渗出冷汗。

    陆沉舟面不改色地捏起中指的戒指，仿佛面前是腥臭溃烂的旧疮，“这是他送的吧？哥哥要和他结婚吗？”

    他没能得到卫云归的回应，耐心却出奇的好，只是固执地抓紧他的手，轻吻他的手背。

    “哥哥以为那个姓赵的是什么好东西吗？他不过是只记仇不记恩的豺狼，一心要让陆氏倒台给他那早死的母亲解气，费尽心机接近你也是为了报复我！”

    手指上的戒指被强硬地摘下。陆沉舟定定地观察他的脸，自虐般地捕捉到一丝抗拒：“哥哥的手很漂亮，应该有更美的宝石来衬托。”卫云归强忍将手抽回的冲动：“我记得你最看不起背后嚼舌根的人。”

    现在却像只胡乱攀咬的丧家犬，连皮带肉地撕扯出过往的阴私，再配以心底最阴暗的曲解宣召于世。

    陆沉舟恍若未闻，径自将一颗华美的蓝宝石戒指套入他的指尖。剔透浓重的幽蓝色像团浓雾，将卫云归困在这幢不见天日的庄园里。卫云归道：“你的戒指早就有主了不是吗，你把我困在这里，将乔笙置于何地？”

    “乔笙？”陆沉舟咀嚼这两个字，“他也配？”

    卫云归看着他，好像第一次认识眼前这个人：“从前你认定他是此生挚爱，将我当成他的替身，现在你反过来说爱我，他反而被你弃如敝履......”他没有再说下去，一种滑稽的荒谬感止住他的倾诉欲，也许和陆沉舟说这些就是对牛弹琴，因为他做惯发号施令的人上人，身边人，朋友抑或伴侣的感受不值一提。

    如他所料，陆沉舟只想延续重得战利品的好心情。他牵着卫云归站起身，指尖成双成对的蓝宝石交相辉映。他们穿过幽长的走廊，厚重的窗帘掩去窗外的月色，周围寂然无声，卫云归的双脚踩在地毯上，像陷入河滩边凝固的淤泥，每一步都在提防深陷泥潭的风险。

    他感到窒息。

    陆沉舟拉着他在餐桌旁坐下，餐桌上放着几样普通的家常菜，卫云归忽然怔住了。

    陆沉舟时刻关注他脸上细微的表情变化：“哥哥，很熟悉吧？”

    二十年前，他们还是两个彷徨的孩子，母亲强撑病体，下厨做了同样的一桌菜，卫云归以为妈妈终于好起来了，含着喜悦的泪水和陆沉舟吃完这顿饭，隔天母亲就卧病不起了。

    岁月流转，如今他们以截然不同的姿态面对这桌菜肴，卫云归道：“事情过去二十年了，你何必抓着不放。”

    凌晨三点，他们沉默地坐在餐桌前，桌上的菜肴渐渐冰凉，粘稠的油脂凝固成蜡油的样子，浮在汤羹表面，花白的、蜷曲的，像蛆虫的尸体。卫云归的胃里泛起一阵恶心，撑着桌子干呕不止。

    陆沉舟冷眼看着他：“二十年了，到底是不一样了。”

    他的手抚上卫云归的孕肚，低声道：“真是不乖啊，让爸爸这么辛苦。”一阵小小的力道忽然透过肚皮传到他的掌心，陆沉舟愣住了，压抑的暴戾像阴云化雨般消散，一种奇异的柔情在他心底四处弥漫，“他踢我？”

    决定留下这个孩子的时候，卫云归曾看过相关方面的学术文章。部分alpha和自己的孩子之间能够拥有血缘联结而成的奇妙感应。他心中惴惴，唯恐陆沉舟察觉到什么，面上仍是神色复杂地看着他，眼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怜悯，陆沉舟仿佛被狠狠扇了一巴掌，咬牙切齿道：“你在可怜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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