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881 更新时间：25-07-11 12:04
深青色的光幕如同最温润的玉璧，隔绝了下方翻涌的幽碧光草与刺骨阴寒。光幕内，充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带着草木清甜与晨露微凉的纯净气息，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在涤荡肺腑间残留的魔渊秽气与绝望的尘埃。墨沧霄、林枫、山娃子三人被这光幕稳稳托举着，如同包裹在巨大的、充满生机的叶苞之中，向着上方未知的幽暗疾速飞升。
下方，那片被魔渊船撕裂的、混乱的幽碧光海迅速缩小、模糊，连同那七道被击碎核心后仍在扭曲挣扎的鱼形光骷图腾，以及鱼精长老那充满怨毒与惊惧的尖啸，都被远远抛离。唯有那道在韩无刃坠入深渊前惊鸿一现的、冰冷纯粹的裁恩尺蓝光，如同烙印般灼在墨沧霄的眼底深处。
“韩老！”林枫的破妄金瞳穿透光幕，死死盯着下方那急速远离的、被幽碧光芒吞噬的深渊海沟。韩无刃枯槁的身影早已被黑暗吞没，只有断云脊尺尖最后那点微弱的灰烬残光，在坠入绝对黑暗前的刹那，如同风中残烛般彻底熄灭。一股冰冷的窒息感扼住了林枫的喉咙。
山娃子蜷缩在光幕角落，小小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他紧紧抱着那柄刻有八道潮痕的木尺，尺身上温润的白光并未因离开魔渊船而黯淡，反而在光幕中那充满生机的气息滋养下，流转得更加柔和、稳定。他低头看着尺身上的刻痕，又抬头望向光幕之外飞速掠过的、浓稠如墨的深海，小小的眉头紧锁着，似乎在努力感知着什么。
墨沧霄沉默着。道纹砚台静静悬浮在他膝前，砚池核心的白光在青色光幕的映照下显得更加温润内敛，但砚身上那些玉白色的裂痕深处，却隐隐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如同冰层下暗流的锐利。他指尖无意识地拂过一道最深的裂痕，那冰冷的触感让他想起方才断痕之刃斩出时，裂痕边缘渗出的那一丝血色决绝。韩无刃最后那决绝的撞击、坠入深渊的身影、以及那道冰冷的裁恩尺蓝光…种种画面在他脑海中交织翻腾。
光幕飞升的速度极快，四周的黑暗不再纯粹，开始有零星的光点闪烁，如同深海中的萤火虫。压力在减轻，温度在回升。不知过了多久，仿佛穿透了一层无形的、粘稠的隔膜——
哗！
如同破开水面！
深青色的光幕骤然消散！
三人身体一轻，随即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住，稳稳落在一片坚实的平面上。
清新的、带着咸腥却无比纯净的海风扑面而来，吹散了最后一丝深海带来的压抑。眼前豁然开朗！
他们站在一艘巨船的甲板之上。
这船…与魔渊船截然不同！
船体并非覆盖着令人作呕的粘鳞与腐肉，而是由一种温润如玉、流淌着淡淡青金色泽的奇异木材构筑而成。木材表面并非光滑，而是布满着天然形成的、如同古树年轮般玄奥繁复的纹理，每一道纹理都仿佛蕴含着无尽的生命韵律。船身线条流畅优雅，如同海中巨鲸的脊背，没有狰狞的撞角，只在船首雕刻着一朵含苞待放的巨大青莲，莲瓣边缘流淌着温润的微光。整艘船散发着一种古老、沉静、包容万物的气息，仿佛不是航行于海，而是漂浮在时光的长河之上。
更令人心旷神怡的是空气中弥漫的气息。不再是魔渊船上那令人窒息的腐臭与血腥，也不是深海中那阴冷蚀骨的怨念，而是一种极其纯净、混合着雨后森林、千年古木、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仙灵之气的清冽芬芳。仅仅是呼吸，便让人感觉神魂都被洗涤了一遍，连带着道纹砚台上那些躁动的裂痕锋芒都似乎被安抚、沉淀下来。山娃子怀中的木尺更是发出细微的嗡鸣，尺身上的白光与船体流淌的青金光泽隐隐呼应。
“蓬莱舟…”林枫望着船首那朵巨大的青莲，喃喃自语，眼中充满了震撼与难以置信。他手中的《逆道方》兽皮卷此刻异常安静，图谱上那些代表魔渊与炼狱的符号都黯淡了下去，仿佛被这艘仙舟的气息彻底压制。
“蓬莱？”墨沧霄目光锐利如电，扫过这艘宁静祥和的巨船。甲板上空无一人，只有风拂过船体木纹发出的细微、如同古琴低吟般的“沙沙”声。船体两侧的海水不再是墨渊般的死寂，而是呈现出一种深邃的蔚蓝，阳光透过清澈的海水，在船底投射下摇曳的光斑。他低头看向膝前的道纹砚台，砚池核心的白光温润流转，但砚身深处那道最深的裂痕，却如同沉睡的毒蛇，在平静的表象下蛰伏着冰冷的锋芒。蓬莱？传说中的海外仙山？为何会出现在这魔渊边缘？又为何要救他们？
就在这时，一个温润平和、仿佛直接响彻在灵魂深处的声音，在三人耳边响起：
“苦海无涯，回头非岸。魔劫缠身，何不归墟？”
声音没有源头，如同清风拂过，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悲悯与不容置疑的指引。
“归墟？”林枫脸色一变，“传说中万物终结之地？前辈是要我们…自沉魔渊？”
“非沉沦，乃解脱。”那声音依旧平和，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逻辑，“尔等身染魔秽，心负孽债，魂牵劫数。魔渊之劫，因尔等执念而起，亦当因尔等寂灭而终。归墟寂灭，可断因果，可净乾坤。此乃…大慈悲。”
“慈悲？”墨沧霄猛地抬头，眼中寒光乍现！他膝前的道纹砚台仿佛感应到主人的怒意，砚池白光骤然一凝，裂痕深处那蛰伏的锋芒瞬间苏醒，透出一丝刺骨的锐利！“以我等性命，填那魔渊之口，便是你的慈悲？”
“天道循环，因果自偿。”那声音毫无波澜，“尔等挣扎，徒增苦痛，亦延魔劫。归墟寂灭，一了百了。此舟渡尔等至此，已是仁至义尽。前方，便是归墟之眼。”
随着话音落下，蓬莱舟前方的海面骤然发生了变化！
原本深邃的蔚蓝海水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搅动，猛地旋转起来！一个巨大无比、深不见底的黑色漩涡在船头前方缓缓张开！漩涡中心漆黑如墨，仿佛连光线都能吞噬，散发出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绝对死寂与终结之意！漩涡的边缘，海水被疯狂地撕扯、吞噬，发出低沉而恐怖的呜咽！这便是归墟之眼！万物终结的入口！
蓬莱舟的速度并未减缓，反而平稳地、无可阻挡地朝着那吞噬一切的黑色漩涡驶去！船首那朵巨大的青莲依旧散发着温润的光芒，却仿佛在为这趟通往寂灭的旅程指引方向。
“不！”山娃子猛地抱紧怀中的木尺，小小的身体因恐惧而绷紧，但眼中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倔强光芒！他死死盯着那越来越近的黑色深渊，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清晰：“我们…还没量完潮汐！韩爷爷…还在下面！”他手中的木尺仿佛感应到他的抗拒，尺身上的八道潮痕白光猛地亮起，如同八颗小小的星辰，抗拒着那归墟的召唤！
林枫脸色惨白，破妄金瞳死死盯着那旋转的黑色深渊，他能清晰地“看”到那漩涡中心散发出的、足以湮灭一切存在痕迹的恐怖法则力量！他猛地看向墨沧霄：“先生！不能去！”
墨沧霄缓缓站起身。海风吹动他染血的青衫，猎猎作响。他不再看那越来越近的归墟之眼，目光如冰冷的刀锋，扫过这艘宁静祥和的蓬莱仙舟，扫过船首那朵看似圣洁的青莲。
“慈悲？”他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带着无尽的嘲讽，“以众生为薪柴，燃尽以熄劫火？这便是你蓬莱的”道”？”他猛地踏前一步，道纹砚台悬浮而起，与他眉心平齐！砚池核心的白光骤然变得炽烈！砚身上所有玉白色的裂痕光芒疯狂流转、汇聚！那蛰伏的、冰冷的、破碎规则的断痕锋芒再度凝聚！这一次，锋芒不再内敛，而是毫无保留地指向——船首那朵巨大的青莲！
“此身染魔秽，此心负孽债，此魂牵劫数…又如何？！”墨沧霄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纵入归墟，此尺此砚，亦要量一量你这”慈悲”的深浅！”
嗡——！！！
道纹砚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嗡鸣！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能撕裂时空的玉白色断痕锋芒，如同离弦之箭，带着斩断一切伪善与宿命的决绝意志，狠狠刺向船首那朵巨大的青莲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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