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044 更新时间:25-07-12 16:30
一不强迫,二不做任何承诺。虽是在做有益于民生的事,但哪一项改革没有牺牲品,她从开始就预想过会有要做取舍的一天。
顾清淮眼眸倏地亮起,又很快暗了下去:“微臣同意,只怕太医院那边……”
“你怕那老院使又给使绊子?”江云殊大手一挥,“今日太傅告假,明日来了我就求他一同去父皇跟前说情,直接在城中贴告示,太医院的还能管到六部和军营不成?”
公主起身将一叠厚厚的实验报告重新塞给顾太医,咧嘴一笑:“你先想想回头伤者病患多起来了往哪塞,我这偏殿怕是容不下那许多人!”
顾清淮脑中跳出合适的地点时,江云殊已然去缠着青棠讨要糖渍金桔的交付日期了。
天色将暗,万物归巢。朱槿点亮烛火,栖雪阁书房霎时映出暖黄的光晕。江云殊披散着头发,蜷在太师椅上翻看军中管理条例。今日太傅告假,她本也可以偷懒放松,却还是决定睡前温习,明日还得把老头哄开心了好去帮她说项呢。
帘外雪荻来报,林副将到门口了,要汇报弩机的进度。
“请进来吧。”江云殊头也不抬,朱槿看着案头凉透的云雾茶,默默取来绒毯盖在她腿上。
林驹偌进门后行礼,垂眼时发现目光所及只有一双绣鞋:“启禀殿下,神机营三弓床弩改良进度已逾七成。”
江云殊从手头册子上分出一秒看他,道了句免礼。林副将起身瞧见公主肩头披落的鸦青发丝,喉结滚动记下才勉强压住嘴角笑意,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公主如此不端庄的模样。
“军中单是成文的条例就如何严苛,不成文的习俗怕是更令人压抑……”江云殊又翻过一页,才正经偏头瞧他,“只是轻易改不得,本宫知道,所以更头疼了。”
林驹偌借着端茶盏的动作,目光状似不经意地扫过公主因情绪不高嘟起的唇,茶水险些洒在自己衣摆,他干咳一声掩饰尴尬,抿了口茶压惊。
青棠蹲在公主旁边拨弄着案上的烛芯,和朱槿对视时二人眼中冒出笑意——林副将的小动作被她们尽收眼底。
江云殊将册子拍在桌上,惊得烛光一晃:“你们整日在军营里被这些条条框框压着,不觉得喘不上气么?”她这话一半是不平,另一半是真的好奇。
“陈旧的规矩总有一天要覆灭,不知礼部的大人们看见公主现在这般情态会不会还要去陛下跟前告状?”林驹偌自己出身寒门,尽管有才学,也不过是遇上了伯乐才被提拔为副将。
若是严重触犯军规,他那能有今日。说什么反不反抗的,到了高位才有说话能让人静下来听的资格。
江云殊盯着烛火,觉得眼中发涩,转而看向窗上摇晃的斑驳树影:“规矩改了,人才会改么?可若不是有人先醒来,又怎会掀翻弥漫着腐朽气息的天地去呢?”
她腿上绒毯慢慢滑落,林驹偌的剑鞘先朱槿一步挑起毯边,江云殊拎起来重新给自己裹成春卷。
林驹偌眼中闪过的神色,正合江云殊的意。是时候找机会把这人拉进自己的阵营了,她纤指端起凉透的茶,含了一口就眉头紧皱。
青棠嘴张得能塞一颗大青枣,朱槿阻止的手僵在半空:这两个人今日都犯什么毛病。
晨光初透,少师李甸腰间玉带缀着御赐的麒麟佩,身后跟着嫡女李若韵,父女二人走过宫内砖石。
少女天青色襦裙外罩了件月白半臂,发间一支素银步摇轻晃,垂珠半掩在鬓角碎发间,衬得眉眼愈发清丽。
“臣李甸携女若韵叩谢天恩——”
御书房内,李甸伏地行大礼,额头轻触透着凉意的地砖。李若韵随父跪拜,裙裾铺开如莲,指尖微微蜷起——父亲因多次谏言肃清地方治理有功,得陛下亲封忠直伯,赐匾额“补阙拾遗”,追封她亡母为一品诰命,今日特携她入宫谢恩。
皇帝俞谟羌搁下朱笔,冕旒垂珠后透出几分笑意:“李卿平身。多年为国鞠躬尽瘁,朕应替天下百姓谢你才是。”他目光掠过李若韵低垂的脖颈,“这便是你家那位擅诗词的姑娘?”
李甸躬身应道:“小女粗通笔墨,不敢当陛下谬赞。”
“臣女愚钝,唯吟诵些花鸟虫鱼罢了。”李若韵嗓音温软,抬眸时恰有风掠过窗棂,卷起案头奏折一角。她瞥见“显微镜”“菌粉”等字样,心头一跳——早前听说五公主造出窥探幽冥的奇器,竟连大臣们的奏章也纷纷提及?
皇帝屈指叩了叩案几:“朕记得去岁皇后生辰,你献的《百雀朝凰赋》,连礼部那几个老学究都挑不出错。”他忽而转向李甸,“朕与卿尚有河道改建事宜要议,且让姑娘去御花园散散心,总拘着反倒无趣。”
李若韵再度敛衽行礼,退出门槛时听得父亲低语:“陛下,臣以为新河道当避开城镇村庄宗祠……”话音渐隐在檀香中。
御花园西角,二月兰开得泼辣,紫雾似的漫过太湖石。李若韵指尖抚过花瓣,忽闻假山后传来纸页翻动声。
“林副将瞧这弹簧结构——”清越女声裹着笑意,“若在弩机扳机处加装铜丝簧片,省力不说,连射速也能提三成!”
青年嗓音沉郁:“殿下这”压缩蓄力”之论,莫不是要把弩机当蹴鞠踢?”
李若韵循声而去,只见石亭中的少女执笔勾画,狼毫在绢布上游走。对面武将眉峰紧蹙,指尖按着图纸一角,甲胄在日光下泛着冷铁寒光。
少女与她年纪相仿,身着一袭豆蔻紫云锦广袖襦裙,裙裾轻垂,广袖以蝉翼纱拼接,随微风拂动如流霞曳空。领口与袖口的月白纱衬里若隐若现,边缘绣着淡紫缠枝文竹,腰间紫玉髓雕花腰带勾勒出纤细腰肢,带钩上衔珠瑞兽栩栩如生,间隔穿就的淡紫水晶与东珠串,随她抬手拨弄鬓边碎发,发出细碎如泉滴的轻响。
少女突然掷笔大笑,紫水晶流苏与水滴形紫玉耳坠交相辉映:“你且试试!赶明儿让四哥打副精钢簧片,看看韧性究竟如何!”
李若韵不慎踩断枯枝,亭中二人齐齐转头。
“臣女李若韵参见贵人,无意冲撞,万望恕罪。”她慌忙上前行礼,天青裙裾扫过青苔。
“快起来,御花园石板硬得很,仔细膝盖疼。”少女站起身下了石阶来虚扶一把,“是哪家大人的女儿?”
“家父少师李甸,今日蒙圣恩特许入宫谢恩。”
随侍宫女上前半步:“这是五公主殿下与神机营林副将。”
李若韵倏地抬眸,正撞进江云殊笑盈盈的眼底。坊间传言顷刻鲜活——传闻中离经叛道、最得圣宠的嫡公主,竟真是如明珠在渊,光华自敛而气韵天成。与她想象中那一意孤行定下婚约、扯碎《女诫》研究霉菌的任性刁蛮相差甚远。
“臣女听闻殿下与顾太医、四皇子共制显微镜,竟能窥见水中微虫,不知…不知是否真有其事?”话一出口便悔了——眼前人算她情敌,早些逃开才是,怎么还主动接近。
江云殊却眸子发亮:“那叫草履虫啦!原理其实简单,就是用凸透镜组合——”她突然倾身逼近,“诶,你居然不问女子怎能弄这些?”
李若韵耳尖泛红,却挺直脊背:“《纪昭律》首卷便书”男女同权”,殿下所为正是践行太祖遗训。”她打小就跟着父亲念诗书知律法,在家中并未受到严格的礼教规训,只是母亲在她耳边经常念叨大家小姐该如何如何。
五公主抚掌大笑,腕间银链撞在石桌上叮当作响,思及少师与太傅同为一品文臣,她近来还在学习阶段,没有时间去结交世家女,眼前人又实在合她眼缘,不如……
“李姑娘可愿来帮本宫和顾太医共同研究霉菌?这药若能成,战场伤兵存活率能翻三倍!”
“殿下厚爱,可臣女于医道一窍不通,工艺更是……”
“我要的是志同道合之人,能与我并肩堵住老顽固利嘴!”江云殊抓起她手领去看石桌上铺开的图纸,“再说,”眨眼狡黠一笑,“常来陪我吐槽封建糟粕不比在家绣花有趣?”
二月兰香气忽然浓烈起来。李若韵望着绢布上奇异的弹簧纹路,仿佛看见一缕不属于深闺的天光。
“臣女……定当竭尽所能!”
江云殊拉着她的手:“日后与我私下相处不必自谦称”臣女”。晚些就去和父皇说邀你进宫与我作伴,送到旨意去你府上,若嫌麻烦,我备辆马车接送。也不用点卯似的天天来,后宫之中你随意走动……”
两双手交叠在一起,李若韵垂眸盯着,突然觉得以前那些对她的敌意和怨恨,都化作轻烟随这带着暖意的春风飘散开。她不过也是同自己一样心悦于某人,只是她比自己勇敢,要什么就开口争取。
江云殊倒没这玲珑心思,只是暗喜在林驹偌入伙之前,先拐了个世家出身的美人当搭子!
作者闲话:
李若韵:我吗!真是选我吗!爹娘,女儿也是入天家了!(倒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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