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452 更新时间：25-06-21 06:45
第七章扎根与盲区
新公寓在皇后区一栋旧楼的三层。空间狭小，但干净，有独立的卫浴和小厨房。窗外的街道不算安静，但阳光能透进来。沈南乔签了半年租约，用新项目的部分预付款付了押金和首月租金。
搬家很简单。一个旧行李箱，一个塞满书和打印资料的纸箱，一台笔记本电脑。她拒绝了房东提供的二手家具，只买了一张最简易的折叠床垫、一张二手书桌和一把椅子。东西少得可怜，却让她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每一样，都是她自己挣来的。
放下行李，她做的第一件事是去街角药房。这次，她买了最大剂量的吸入剂和备用药品，整齐码放在床头柜的小抽屉里。看着那排药盒，生存的紧迫感稍缓。
新项目的文件包更庞大，涉及跨境知识产权争议。难度陡增，报酬也的确丰厚。沈南乔迅速进入状态。书桌靠窗，她坐在新椅子上，打开电脑，新建文档。窗外车流声成了背景白噪音。指尖敲击键盘，节奏稳定。U盘和那本翻得更旧的词典放在手边。
高效。专注。她像精密仪器切割着复杂的法律条文。饿了煮碗速食面，累了站起来活动几分钟。药按时用，咳嗽被控制在可承受范围。睡眠依旧压缩，但保证了基本需求。生活被简化成一条清晰的线：工作、休息、维持身体运转。没有多余情绪，没有回望。
预付款和尾款准时到账。扣除房租、药费、基本生活开销，账户余额有了缓慢但稳定的增长。她开了个储蓄账户，每月固定存入一笔。数字微小，却是立足的基石。
项目间隙，她做了个决定。打开NYU法学院官网，找到LLM（法学硕士）项目页面。入学要求、申请材料、学费明细……信息一条条列在笔记本上。学费是天文数字，但并非遥不可及。她圈出申请截止日期：明年三月。时间还有。
目标明确：挣够第一年学费和生活费，拿到录取。
动力更足。她开始主动搜索更高阶的翻译和法务助理兼职，筛选标准明确：报酬高、能积累特定领域（如并购、知识产权）经验。回复邮件简洁专业，附上精心更新的简历和代表作。
橄榄枝陆续抛来。一家中型律所（K&LPartners）看中她在知识产权项目上的精准，邀她参与一个长期技术许可合同审查项目，时薪可观。沈南乔评估时间后，接下。日程表排得更满。图书馆成了她第二个据点，查阅更专业的数据库和判例集。
日子在键盘敲击声、书页翻动声和地铁轰鸣声中流逝。苍白的面色依旧，眼底常带倦意，但眼神里的空洞和绝望被一种沉静的专注取代。身体是疲惫的机器，精神却像绷紧的弓弦，目标清晰。
偶尔在深夜结束工作，站在狭小的阳台上透气。纽约的灯火铺向天际，冰冷而浩瀚。她会想起那个婚礼，猩红的地毯，决绝离去的背影。心口的位置会掠过一丝冰凉的钝痛，但很快被更强烈的目标感覆盖——她要在这里，站稳，然后向上走。至于那个名字，像被刻意锁进记忆深处布满灰尘的角落，不再开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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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城，苏晚艺术基金会开幕酒会。**
水晶灯折射着璀璨光芒，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苏晚一身纯白定制礼服，妆容精致，柔弱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矜贵，被众人簇拥在中心。她端着香槟，巧笑倩兮，接受着赞美和恭维。
顾承聿站在稍远处，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身姿挺拔。他手中也端着一杯酒，目光落在苏晚身上，带着惯有的纵容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酒会很成功，符合他对“晚晚喜欢热闹和被认可”的预期。
陈默悄无声息地走近，低声汇报：“顾总，纽约分公司那边关于威尔逊项目的风险评估报告出来了，有些细节需要您过目……”
顾承聿的目光没有从苏晚身上移开，只淡淡“嗯”了一声：“放我办公室。明天处理。”一个跨国并购案的风险评估，优先级显然低于眼前这场为苏晚举办的、名为艺术实为社交的酒会。
“还有，”陈默顿了顿，声音更低，“刚收到消息，负责威尔逊项目美方尽调支持的律所，是纽约的K&LPartners。他们团队里最近加入了一位表现抢眼的亚裔法务助理，名字……叫NanQiaoShen。”陈默特意用了英文名，语气带着一丝谨慎的试探。
沈南乔？
顾承聿的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这个名字像一颗微不足道的尘埃，意外地飘进了他光鲜的世界。K&LPartners？那家以知识产权和复杂并购闻名的律所？那个除了模仿苏晚一无是处的沈南乔？
荒谬。重名罢了。或者，她在那里做最底层的文员？打杂？
他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带着轻嘲的弧度。就算真的是她，又能如何？在那种顶级律所，一个毫无背景、语言都未必过关的外来者，能挣扎多久？不过是底层挣扎的蝼蚁。
“知道了。”他语气毫无波澜，甚至懒得去确认。目光重新聚焦在苏晚身上。她正微微蹙眉，似乎对侍者送来的点心不太满意。
顾承聿立刻将“沈南乔”这个名字连同那点微不足道的疑虑抛诸脑后。他迈步向苏晚走去，动作流畅优雅。
“晚晚，怎么了？点心不合口味？”他的声音低沉温柔，带着全然的关注。
苏晚抬起水盈盈的眼眸，带着一丝委屈：“嗯……这个慕斯太甜了，有点腻。承聿哥哥，我记得市中心那家法式甜品店的柠檬挞……”
“好，我让人现在去买。”顾承聿没有丝毫犹豫，转头对侍者吩咐，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立刻去”LeJardin”，买最新鲜的柠檬挞，要主厨亲自做的。”
“是，顾先生！”侍者匆匆离去。
苏晚脸上绽放出满足的笑容，依偎进顾承聿臂弯：“承聿哥哥最好了。”她的目光扫过周围投来的艳羡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顾承聿拥着她，目光扫视全场，掌控感十足。这才是他世界的重心。一个能为了他一句喜好模仿苏晚十年、离了他连生存都成问题的影子，一个名字出现在异国律所底层名单上的可能性，根本不值得他浪费一秒钟的思考。他的晚晚需要柠檬挞，这才是此刻最重要的事。
至于大洋彼岸那个可能的“NanQiaoShen”正在K&LPartners的某个格子间里，可能正为某个并购案的尽职调查条款绞尽脑汁，或是刚结束十几个小时的高强度工作，疲惫地挤上纽约深夜的地铁……这些画面，从未，也永远不会出现在顾承聿的认知版图里。她的存在，于他而言，依旧是一片彻底的、傲慢的盲区。
酒会音乐悠扬，灯光迷离。顾承聿的世界，依旧围绕着苏晚的需求完美运转。而沈南乔的世界，在远离他的轨道上，正靠着精准的法律条文翻译和日益增长的账户余额，一寸寸地、沉默而坚定地，拓展着自己的疆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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