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640 更新时间：25-07-14 01:11
信任危机与抉择
沈砚那句“命最重要啊！老张！”的吼声，如同惊雷般在直播间炸响，余音仿佛还在冰冷的金属墙壁间回荡。连线画面被老张粗暴切断前的最后一幕，是那张黝黑脸庞上骤然爆发的决绝和扑向控制台的急切身影。
死寂。
直播间的死寂只维持了极其短暂的一瞬，随即就被更加狂暴的声浪彻底淹没！弹幕如同被点燃的星舰引擎，喷射出密集到几乎无法辨认的信息流！
【我屮艸芔茻！！！真叫停了？！】
【老张船长牛逼！听劝！】
【大师更牛逼！这已经不是算命了！这是未卜先知！】
【左舷推进器！主控室下面管线！还精确到时间点！这要是真的…卧槽！】
【小砚台全体泪目！大师功德无量！】
【理性之光的小号】：荒谬绝伦！仅凭臆测就唆使停航！造成巨大经济损失谁负责？！
【星际航运观察员】：深空号申请紧急停航检修！理由：船长直觉不安！已记录！高度关注！
【打假先锋V】：坐等打脸！坐等老张赔得倾家荡产！坐等大师变小丑！
【边缘星猹猹】：猹形砚台表示这瓜又大又硬！硌牙！但香！大师威武！
支持、崇拜、质疑、诅咒、纯粹看戏的…种种情绪在弹幕中激烈碰撞，几乎要将虚拟光屏撕裂。沈砚的名字和“深空号预言”以爆炸性的速度冲上平台热搜，甚至开始向更广阔的星际网络蔓延。
沈砚靠回椅背，缓缓闭上眼。刚才那一声吼，倾注了他巨大的精神力和意志力，此刻识海传来阵阵针扎般的细微刺痛。他拿起那包蓝莓跳跳糖，手指却微微颤抖，撕了两下才撕开包装袋。捻起几粒丢入口中。
酸甜的蓝莓味依旧。
噼啪的跳跃感依旧。
但舌尖传来的，却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仿佛咽下的不是糖粒，而是冰冷的金属碎屑。
预言发出了。
警示送达了。
老张也选择了相信。
但沈砚的心，却悬在了半空，比任何时候都要沉重。这不是找猫，不是劝退网恋，这是预言一场可能发生的、涉及一艘货运飞船和十几条人命、价值难以估量的大型事故！风险之高，压力之大，远超以往！
卦象是大凶的赤口！缠绕老张印堂的黑红煞气也做不得假！他指出的隐患位置，更是观气与卦象结合下最清晰的指向！他相信自己“看”到的！
然而…万一呢？
万一那隐患并非致命？万一只是虚惊一场？万一那煞气另有缘由？
老张的停航，意味着天价的违约金、信誉的崩塌、甚至职业生涯的终结！这个责任…太重了！
就在沈砚心神激荡、弹幕吵翻天之际——
嗡！嗡！嗡！
那个刚刚才暗下去的ID——【深空货船老张】——竟然再次疯狂地闪烁起来！请求连线！
沈砚猛地睁开眼，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他几乎是立刻点下了接通！
画面瞬间切换回来！依旧是那个昏暗的船舱背景，但气氛却与刚才的决绝截然不同！
老张还坐在那张金属折叠椅上，但整个人的精气神仿佛被瞬间抽空了！他佝偻着背，双手死死抱着头，手指深深插进凌乱的头发里。刚才那点决绝和血性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濒临崩溃的巨大恐惧和茫然。他的脸色比之前更加惨白，嘴唇哆嗦着，眼神涣散，充满了血丝，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酷刑。
“大师…大师…”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带着浓重的哭腔和绝望，“不行…不行啊…停不了…真的停不了…”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屏幕，那眼神里的痛苦几乎要溢出来：“我刚联系了调度中心…也…也跟老板汇报了…”他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音，“老板…老板把我骂得狗血淋头！说我是疯子！是被太空辐射照坏了脑子！说…说开拓者七号那边设备等着急用！工期卡死了！违约金…违约金是天文数字！把我们全船人卖了都赔不起！”
老张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歇斯底里的绝望：“老板说了！除非我现在能拿出飞船有致命隐患的、权威机构出具的、不容辩驳的铁证！否则…否则这趟船，必须走！必须准时走！延误一分钟…就…就让我卷铺盖滚蛋！还要追究我的法律责任！大师…我…我怎么办啊？！我…我赌不起啊！”
巨大的压力如同实质的枷锁，将老张死死禁锢在绝望的深渊。一边是大师血淋淋的死亡预言和船上兄弟们的性命，一边是足以压垮他整个人生的天价赔偿和信誉破产！信任的基石在现实的铁锤下，出现了致命的裂痕！
弹幕也瞬间被这急转直下的剧情惊呆了！
【卧槽？！老板不让停？！】
【违约金天文数字？！这…】
【老张大哥太难了！】
【大师！快！拿出铁证啊！】
【理性之光的小号】：看！我说什么来着！空口白牙就想让人停航？损失谁承担？大师负责赔吗？！
【星际航运协会匿名】：理解老张的困境。商业运输合同约束力极强，无充分理由（如官方适航证吊销）强制停航，后果极其严重。
【打假先锋V】：哈哈哈！翻车了吧！装逼遭雷劈！老张，赶紧开船去！别信这神棍！
【小砚台-老赵】：老板黑心啊！人命关天啊！大师一定有办法的！
沈砚看着屏幕中濒临崩溃的老张，听着那绝望的嘶吼，心一点点沉入谷底。铁证？他哪里拿得出星际航运管理局认可的“铁证”？他的证据，就是那无法被仪器捕捉的“气”，就是那玄之又玄的“卦象”！在冰冷的合同和巨额违约金面前，这些东西，苍白得可笑！
一股冰冷的愤怒和无力感涌上心头。他理解老张的恐惧和挣扎，那是一个被夹在生死和现实夹缝中的普通人的绝望。但他更清楚，一旦深空号按照原计划起航，驶入碎石小行星带，等待他们的，极有可能就是那卦象昭示的、黑红煞气缠绕的惨烈结局！
“老张！”沈砚的声音陡然变得无比严厉，甚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切和怒意，试图再次唤醒对方，“看着我！你看着我！”
老张被这声音震得浑身一颤，涣散的目光勉强聚焦在屏幕上。
“钱没了，可以再赚！信誉毁了，可以重建！职业生涯断了，未必没有转机！”沈砚一字一句，如同重锤敲击，“但是！命！只有一条！你船上十几号兄弟的命！只有一条！”
他身体前倾，目光仿佛要燃烧起来，穿透屏幕，灼烧着老张摇摇欲坠的意志：“卦象大凶！煞气缠身！隐患明确！这绝不是巧合！更不是我的臆测！明天辰时（09：00-10：00），左舷第三推进器失控，主控室下方能量管线破裂！一旦发生，在碎石带那种地方，就是船毁人亡！连求救信号都未必发得出去！你想清楚！是抱着侥幸心理，带着全船人为了老板的钱去赌那九死一生的概率，还是宁可丢掉饭碗背上债务，也要保住自己和兄弟们的性命？！”
“安全第一！这四个字，不是挂在墙上的标语！是刻在骨头里的铁律！”沈砚的声音如同惊雷，在小小的船舱里，也在无数观看者的心中炸响，“延误，总比船毁人亡强一万倍！货没了，可以再造！设备延误，可以协商！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什么都没了啊！老张！”
最后一声呼唤，带着一种穿透灵魂的力量！
老张浑身剧震！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沈砚那双燃烧着火焰般意志的眼睛，听着那振聋发聩的质问，老板的咆哮、天价的违约金、信誉崩塌的恐惧…这些如同大山般压在他心头的重负，在“船毁人亡”这四个血淋淋的大字面前，似乎被短暂地撼动了！
他嘴唇剧烈地哆嗦着，脸上肌肉扭曲，眼神中充满了天人交战的巨大痛苦。豆大的汗珠混合着不知是恐惧还是悔恨的泪水，从额角滚落。他放在控制台上的手，无意识地痉挛着，几次想要按下某个按钮，又像被烫到般猛地缩回。
信任…与毁灭。
饭碗…与性命。
冰冷的合同…与灼热的预言。
巨大的矛盾如同两股宇宙风暴，在他脑中疯狂撕扯！他张着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沈砚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能做的，已经做到了极致。剩下的，只能看老张自己的抉择。他紧紧握着拳，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目光死死锁定着屏幕，等待着那决定十几条人命命运的最终裁决。
直播间里，弹幕也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紧张地看着屏幕中那个陷入极致痛苦抉择的中年船长。
一秒…
两秒…
三秒…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中——
嗡！
刺耳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从老张那边的扬声器里炸响！紧接着是控制台某个指示灯疯狂闪烁起刺眼的红光！一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急促地播报：
【警告！左舷第三推进器预点火程序异常！能量回流波动超出阈值！】
【警告！主能量管线C区（主控室下方）压力传感器读数异常波动！】
【建议：立即中止预点火程序！立即进行人工检查！】
这突如其来的、来自飞船自身监测系统的警报声，如同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又如同划破黑暗的惊雷！
老张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控制台上那疯狂闪烁的红灯和刺耳的警报，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彻底褪尽！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犹豫和侥幸！
“操他妈的！！！”一声混合着极致恐惧和愤怒的咆哮从老张喉咙里迸发出来！他如同被点燃的炸药，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带着一股不顾一切的疯狂，狠狠一拳砸向控制台上一个硕大的红色紧急按钮！
砰！！！
刺耳的、覆盖全船的警报声瞬间取代了之前的系统警告！
【哔呜——哔呜——哔呜——！！！】
【全船注意！全船注意！】
【深空号进入最高紧急状态！取消所有航行计划！】
【重复！取消所有航行计划！】
【所有船员！立刻！马上！前往左舷第三推进器舱及主控室下层能量管线区！进行最高级别安全排查！】
【这不是演习！重复！这不是演习！！！】
老张对着通讯器咆哮的声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嘶哑和破釜沉舟的决绝，透过连线，响彻了整个直播间！
“检修！立刻！马上！给老子查！掘地三尺也要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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