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486 更新时间:25-12-02 09:07
惊龙堂的成立大典,没有锣鼓喧天,没有广发英雄帖。一切都在一种近乎肃穆的静默中完成。
总堂之内,昔日的江湖豪客如今身着统一的青黑色劲装,腰佩制式长刀,眼神中少了往日的散漫,多了几分铁血的纪律。陈长安立于堂前,身后是“惊龙”二字的巨大牌匾,笔锋苍劲,隐隐有龙吟之气。他没有讲什么“一统江湖”的豪言壮语,只是平静地宣布了惊龙堂的规矩,以及它的宗旨——不为争霸,只为在这乱世之中,护得一方安宁,守得身边之人周全。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台下的张虎、苏轻言等人,眼中满是信服与崇敬。他们知道,从这一刻起,四海帮已是过往,一个全新的、更强大的组织,在陈长安的意志下,正从灰烬中涅槃重生。
然而,当惊龙堂的名号随着血刀门覆灭的余波,在长安城悄然传开时,陈长安便明白,他亲手为自己打造了一副更沉重的枷锁。他不再仅仅是一个复仇者,一个帮派领袖,而是成了这盘名为“天下”的棋局上,一枚谁也无法忽视的棋子。
麻烦,接踵而至。
第一份邀约,来自长安城中最负盛名的酒楼——“醉仙楼”。邀约之人,是太子身边的幕僚,吏部侍郎宋文清。
陈长安只带了苏轻言一人前往。醉仙楼的顶层雅间,雕梁画栋,窗外是长安城的繁华盛景。宋文清一身官袍,面带温和的笑意,亲自为陈长安斟上一杯“梨花白”。
“陈堂主少年英雄,一战功成,连我等朝堂之上,都如雷贯耳啊。”宋文清举杯,言语间满是赞赏,“殿下听闻,亦是十分钦佩,特备薄礼,聊表心意。”
他身后的一名侍从,恭敬地捧上一个紫檀木盒。盒盖开启,宝光流转,竟是一尊通透无瑕的白玉麒麟,雕工精湛,价值连城。
陈长安的目光在那玉麒麟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端起酒杯,却未饮,只是轻轻在指尖转动。他能感受到,这雅间之内,除了他们三人,至少还藏着三道气息,皆是好手。太子这番“善意”,包裹的却是不容拒绝的威严。
“殿下厚爱,长安愧不敢当。”陈长安的声音平静无波,“惊龙堂初立,百废待兴,只求能在长安城中安身立命,不敢奢望更多。”
宋文清脸上的笑容不变,眼中却闪过一丝锐利:“陈堂主过谦了。如今北境战事吃紧,三皇子殿下亲赴前线,太子殿下在京中监国,正是用人之际。惊龙堂这股力量,若能为国分忧,必是功在千秋。殿下说了,只要陈堂主愿意,京兆尹的职位,亦可商议。”
京兆尹!掌管京城军政要职,这是**裸的招揽,也是一道甜蜜的毒药。一旦应下,惊龙堂就彻底成了太子的私产,再无半分独立。
陈长安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淡然。他放下酒杯,发出一声轻响,恰到好处地打断了宋文清的循循善诱。
“宋侍郎,长安乃一介武夫,只懂练刀杀人,不懂为官之道。这等重任,恐难胜任。”他站起身,对着宋文清微微一拱手,“殿下的美意,我心领了。这份礼物太过贵重,长安受之有愧,还请带回。”
他的拒绝,不卑不亢,却斩钉截铁。
宋文清的笑容终于僵住了。他深深地看了陈长安一眼,仿佛要将他看透。半晌,他才缓缓道:“陈堂主,再想想。机会,只有一次。”
“不必了。”
陈长安丢下两个字,带着苏轻言转身离去。走出醉仙楼的那一刻,长安街上喧嚣的人声扑面而来,他却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他知道,太子一脉,已然将他划入了“不可控”的行列。
“他不会善罢甘休的。”苏轻言轻声说道,眉宇间满是担忧。
“我从未指望过。”陈长安抬头看了一眼阴沉的天空,“一个太子,一个三皇子,两头猛虎,我夹在中间,想独善其身,本就是痴人说梦。”
他需要破局,而破局的棋子,往往藏在对手的敌人手中。
第二份“橄榄枝”,来得更为隐秘。没有华美的酒楼,只是一间偏僻巷弄里的普通茶馆。约见之人,陈长安并不认识,但苏轻言的情报网却查出了对方的底细——御史中丞李鹤,朝中清流一派的领袖,素来与三皇子势不两立。
李鹤一身布衣,样貌普通,像是邻家翁。他亲自为陈长安沏茶,动作不疾不徐。
“陈堂主,老夫就不绕弯子了。”李鹤将一杯热茶推到陈长安面前,“三皇子狼子野心,其麾下血刀门更是荼毒江湖,如今虽被陈堂主所灭,但其根尚在。太子仁厚,却过于优柔,恐非明主。老夫等人,欲寻一位能为天下扫清阴霾的豪杰。”
陈长安端起茶杯,茶香袅袅,他却品出了一丝血腥味。
“李大人想说什么?”
“三皇子在北境,看似为国尽忠,实则与突厥勾结的证据,已在我等手中掌握了一部分。”李鹤压低了声音,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只缺一个致命的契机,一个能将他与突厥彻底钉死的人。陈堂主与三皇子有血海深仇,若能联手,必能一举扳倒此獠!届时,朝堂之上,谁还能与陈堂主抗衡?”
这比太子的招揽更具**。这是复仇,是权力,是复仇与权力的完美结合。
陈长安沉默了。他能感觉到,李鹤所言非虚,清流一派确实憋着一股劲。但与这群文人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他们今天能利用自己扳倒三皇子,明天就能为了“朝局稳定”而卸磨杀驴。
他轻轻吹了吹杯中的热气,雾气模糊了他的眼神。
“李大人,扳倒三皇子,然后呢?拥立一位新主?还是……取而代之?”他轻声问道。
李鹤的瞳孔猛地一缩。
陈长安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嘲讽:“长安只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至于这天下该姓什么,不是我这等粗人该想的。告辞。”
他再次选择了拒绝。他不能成为任何一方的刀,他只想做那个握刀的人。
走出茶馆,天色已近黄昏。残阳如血,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两次拒绝,让他彻底站到了夺嫡两股主流势力的对立面。前路,已是荆棘密布。
然而,最诡异的访客,还在后面。
当夜,一辆毫不起眼的青布马车停在了惊龙堂总堂门口。赶车的人戴着斗笠,看不清面容,只递上一张没有任何署名的名帖,上面只有两个古朴的篆字——“监天”。
陈长安的心,沉了下去。
监天司,大唐最神秘的机构。上观天象,下察地理,掌管图谶,连皇帝都对其忌惮三分。他们找自己做什么?
他独自一人登上了马车。车内空间不大,陈设简单,只有一个蒲团,对面坐着一个同样穿着青衣的老者。老者双目紧闭,仿佛入定,气息悠长,仿佛与这马车融为了一体。
“陈长安。”老者没有睁眼,声音却直接在陈长安的脑海中响起,不是传音入密,而是一种更玄妙的感觉,仿佛他的意识能直接与你对话。
“在。”陈长安心头巨震,面上却不动声色。
“你杀了司徒枭,一个凡俗武道巅峰的大宗师。”老者的声音没有丝毫波澜,“但你可知,司徒枭背后,是什么?”
陈长安心中一动,想起了李忘生的话,想起了突厥军中的邪灵。他没有回答,等待老者继续说下去。
“是”气运”的偏离,是”星轨”的异常。”老者缓缓睁开眼睛,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没有瞳孔,仿佛两片深不见底的星空,倒映着陈长安的身影,也倒映着他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你身上,有不该属于这个时代的气息。”老者盯着他,“你的《混元先天功》,你的崛起,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天机中的一处变数。雁门关外的邪魔,长安城内的权斗,皆是这变数引发的涟漪。”
陈长安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这个老者,竟然看穿了自己的根本!
“所以,监天司是来……清理变数?”陈长安的手,已经按在了剑柄上。
“不。”老者摇了摇头,星空般的眼眸里第一次有了一丝情绪,那是一种复杂的、近乎悲悯的神色。“我们是来”观察”。变数,既可为劫,亦可为运。我们想看看,你这颗投入死水中的石子,究竟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三皇子与血神教勾结,引狼入室,此为大劫。太子优柔,清流激进,亦非破局之人。而你,陈长安,你身负混元正法,又与这劫数有着血海深仇。监天司不干涉朝堂,但……我们给你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北境之事,非你一人能解。真正的邪魔,即将现世。”老者重新闭上眼睛,“当你觉得凡武之力已达极限,当你觉得家国大义压得你喘不过气时,拿着这个,来观星台找我。”
他屈指一弹,一枚冰冷的铁片划过一道弧线,落入陈长安手中。铁片非金非铁,上面刻着繁复的星图,与李忘生给他的那幅残图隐隐有呼应之感。
马车停下,陈长安知道,目的地到了。他走下马车,回头再看时,那辆青布马车已如鬼魅般消失在夜色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陈长安站在清冷的街头,紧紧攥着手中的铁片。监天司的警告,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他们知道李忘生,知道混元宗,甚至知道他未来的道路!这已经不是拉拢,而是**裸的审视与警告。
他抬起头,望着被夜色笼罩的长安城。灯火万家,却没有一盏能照亮他前方的路。太子的威逼,政敌的利诱,监天司的警告,三皇子的死仇……四面八方,皆是罗网。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与他为敌。但他没有退缩,眼神反而愈发坚定。
“步步惊心么……”他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那就看看,这棋局,究竟谁说了算。”
他转身,走回惊龙堂。背影在月光下拉长,如同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虽未出鞘,寒气已然逼人。他知道,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而自己,正处在风暴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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