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5276 更新时间:25-10-23 11:28
狮子那沙哑而疲惫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溪流,直接灌入林澈的脑海,每一个字都带着令人战栗的重量。
“他……需要我们的痛苦……取悦”它们”……”
“小心……戴白面具的……飞人……她……不是……”
“”真心”……藏好……它是钥匙……也是……祭品……”
钥匙……祭品……
这两个截然相反的词语,让林澈刚刚找到“真心”所带来的那点微弱的希望瞬间蒙上了浓重的阴影。它既是逃离的钥匙,也是献祭的贡品?这到底意味着什么?
而更让他如坠冰窟的是狮子中间的那句警告。
小心戴白面具的飞人……她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玩家?不是人类?还是……不是盟友?
林澈猛地转头,看向不远处那个静立不动的银色身影。
纯白的面具光滑如瓷,在后台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惨淡的光,没有任何五官的起伏,只有两个空洞的眼眶,深不见底。那面具正对着他和兽笼的方向,明明没有眼睛,林澈却清晰地感觉到一种被凝视的,非人的冰冷感,如同手术刀般刮过他的皮肤,试图剥离他脸上那层油彩面具,窥探他内心最深的惊惶。
她是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听到了多少?看到了多少?
林澈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挣脱束缚跳出来。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脊背撞在冰冷粗糙的兽笼铁栏上,激起一阵铁锈和血腥的混合气味。
空中飞人没有动,也没有任何表示。她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像一尊被遗忘在时光里的诡异雕塑,与周围破败的环境融为一体,却又格格不入。那种绝对的静止,比任何攻击都更让人毛骨悚然。
规则9:不要直视空中飞人演员的眼睛超过三秒。
可现在,根本不需要直视“眼睛”,仅仅是感受到那面具后的“注视”,就足以让林澈的血液几乎冻结。
他不敢再停留,更不敢去探究狮子未尽的话语。他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低下头,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手脚并用地,近乎狼狈地逃离了兽笼区域,甚至顾不上身体各处伤口传来的抗议。
一直跑到相对开阔能看到其他零星玩家身影的后台主区域,他才敢停下来,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冷汗已经将戏服的内衬再次浸透。
许临君需要痛苦来取悦“观众”……这一点,从昨晚那场血腥的鞭打闹剧和台下黑影的狂热反应中,已经得到了印证。这个马戏团的运行逻辑,建立在演员的恐惧和痛苦之上。
而空中飞人是一个潜在的更加未知的威胁。
“真心”既是钥匙,也是祭品,这矛盾的提示,让林澈刚刚埋藏起来的那个温润物件,变成了一个烫手山芋,一个可能带来希望也可能引来毁灭的双刃剑。
他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的,布满蛛网的迷宫中央,每一条线索都指向更深的黑暗,每一个看似可能的出口后面,都可能连接着吞噬一切的陷阱。
下午的时光在一种极度压抑和焦虑的氛围中度过。林澈强迫自己继续练习独轮车,许临君那一声低喝似乎真的起到了作用,他找到了一丝微妙的重心感,虽然依旧摔得七荤八素,但至少能歪歪扭扭地骑行一小段距离了。
进步缓慢,但聊胜于无。
练习的间隙,他始终用眼角的余光警惕着周围。他看到那个戴着小丑鼻头的滑稽配角,脸色苍白得像鬼,独自一人在角落里喃喃自语,时不时发出神经质的低笑。他看到那个魁梧的杂技壮汉,眼神凶戾地擦拭着一些寒光闪闪的飞刀,目光偶尔会扫过其他玩家,带着一种评估猎物般的审视。而那个穿着华丽蓬蓬裙的女舞者,则一直安静地坐在一个箱子上,鸟类面具遮掩了她的表情,只有偶尔无意识绞紧手指的动作,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每个人都像是被绷紧到极限的弦,不知道哪一刻就会“啪”地一声断裂。
而那个戴着纯白面具的空中飞人,再没有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但林澈知道,她一定在某个角落,无声地注视着一切。
傍晚时分,惨淡的夕阳如同稀释的鲜血,涂抹在帆布帐篷的顶端。
集合的哨声响起,不是许临君吹的,声音尖锐刺耳,来自一个穿着脏污工作人员服装,面无表情的矮胖男人。
“今晚,月光马戏团,正式公演”微笑的终幕”第一场!”工作人员的声音干涩如同砂纸摩擦,“所有演员,后台候场!拿出你们最好的状态!记住,观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微笑的终幕”……副本的名称。终于,要迎来正式的,面对那些扭曲黑影观众的演出了。
一股寒意从所有玩家脊背上窜过。
众人沉默地走向后台与舞台交接的区域。那里比平日更加昏暗,只有几盏功率低下的红色灯泡散发着不祥的光晕,将每个人的脸都映照得如同地狱来的鬼魅。
林澈混在人群中,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他脸上的油彩面具经过一天的汗水和疲惫,更加厚重僵硬,每一次呼吸都感觉像是在吞咽石膏粉。
他看到了许临君。
驯兽师站在舞台入口的阴影里,身姿笔挺如松。他手中的长鞭已经恢复了乌黑的颜色,但那截猩红的鞭梢如同烙印般刻在林澈的脑海里,无法抹去。许临君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视着即将登台的每一个演员,当他的视线掠过林澈时,没有任何停顿,仿佛他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代号“哈哈”的小丑道具。
林澈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他知道,在舞台上,在观众面前,许临君绝不会再有丝毫的特殊关照。所有的痛苦与挣扎,都必须他自己扛过去。
“第一个节目,”飞向月亮的精灵”!”工作人员嘶哑地报幕。
聚光灯猛地打亮,如同利剑刺破舞台的黑暗。
那个银色的身影,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高高的秋千架上,纯白的面具在强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冷光。
音乐响起,依旧是那扭曲变调的八音盒旋律,空灵中透着诡异。
空中飞人的表演开始了。
她的动作比之前排练时看到的更加精准,更加非人。每一个回环,每一次脱手,每一个空中漫步,都如同经过最严苛的计算机程序计算,完美得令人窒息,也冰冷得令人恐惧。她的身体柔软得不可思议,可以做出各种违背人体工学的扭曲姿态,像是一条没有骨头的银蛇,在光影交织的空中肆意舞动。
台下的黑暗再次沸腾起来。那些扭曲蠕动的黑影发出比之前更加狂热的尖锐刺耳的啸叫,无数模糊的肢体疯狂挥舞,构成一片癫狂的黑色浪潮。
林澈站在舞台侧面阴影里,和其他候场的演员一起,看着这令人头皮发麻的表演。他严格遵守规则,视线死死避开空中飞人面具上那空洞的眼眶位置,只敢看着她的肢体动作。
然而,即使如此,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感依旧顺着他的脊椎爬升。
他注意到,在空中飞人完成一个极高难度的,身体几乎对折的悬停动作时,她那光滑的纯白面具侧面,靠近耳朵的位置,似乎极其细微地蠕动了一下。
像是面具下的皮肤,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在不自然地抽搐。
紧接着,在她抓住另一个秋千,身体如同钟摆般荡向舞台另一侧的瞬间,林澈的眼角余光似乎捕捉到,她那银光闪闪的紧身衣后背,靠近脊椎的位置,布料之下,有什么东西凸起了一下,形状狭长,如同一节骨刺。
那异状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灯光造成的错觉。
但林澈的心脏却猛地一缩。狮子的话再次回响在耳边:“她……不是……”
不是人类?那面具之下,紧身衣之内,包裹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空中飞人的表演在台下黑影一片疯狂的啸叫中结束。她如同羽毛般轻盈落地,站在舞台中央,朝着那片沸腾的黑暗微微躬身行礼。纯白的面具依旧没有任何表情,但那两个黑洞般的眼眶,似乎缓缓扫过舞台侧面的候场区。
林澈感到那无形的目光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瞬,冰冷刺骨。
他赶紧低下头,死死盯着自己的鞋尖。
“下一个节目,”快乐的哈哈与他的独轮车”!”工作人员毫无感情地念出了林澈的节目。
该来的,终究来了。
林澈深吸一口那混合着灰尘汗臭和未知腥臊气的空气,推着他那架破旧的独轮车,踉跄着走上了舞台。
刺眼的白光瞬间将他吞没,灼热感扑面而来。台下那片无边无际、扭曲蠕动的黑色海洋再次映入眼帘,无数空洞或畸形的“面孔”在黑暗中浮动,无声地注视着他。
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
脸上的油彩面具如同烧红的烙铁,死死地焊在他的皮肤上,命令他笑。
林澈扯动脸上僵硬的肌肉,咧开嘴,露出一个极其夸张,嘴角几乎裂到耳根的小丑笑容。
“嗬……哈哈……各位……晚上好啊!”他用尽力气,发出干涩嘶哑,试图搞怪却充满颤音的叫喊。
没有回应。台下的黑影依旧死寂地“看”着他。
【观众满意度:65%】
冰冷的数字在他脑海中浮现。
他不敢怠慢,扶住独轮车,回忆着下午练习的那点微弱成果,一只脚踩上了踏板。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碎肋骨。身上的鞭伤在灯光炙烤下隐隐作痛。
他猛地一蹬地——
车轮歪歪扭扭地向前滚动起来。
一米……两米……三米……
他竟然没有立刻摔倒,虽然身体摇晃得厉害,像狂风中的芦苇,但他确实在骑行。
【观众满意度:67%】
数字微微跳动了一下,上升了2%。
有效果!
林澈心中升起一丝微弱的希望。他努力维持着平衡,试图在车上做出一些简单的,滑稽的动作,比如挥舞手臂,比如挤眉弄眼。
然而,独轮车毕竟极难操控,他仅仅是维持骑行就已经耗尽了全力,所谓的滑稽动作做得蹩脚无比,甚至因为分心,车身猛地一歪。
“啊!”他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手忙脚乱地摆动身体,险之又险地没有摔下去,但姿态狼狈到了极点。
【观众满意度:63%】
数字瞬间掉了回去,还跌了2%。
台下的黑色海洋,边缘开始泛起涟漪,粘稠的黑暗如同活物般,再次向着舞台边缘缓缓蔓延。
恐惧瞬间攫住了林澈,不行!不能失败!
他咬紧牙关,不顾一切地再次尝试做出滑稽动作。他故意让车子走S形,身体像喝醉了酒一样左右大幅度摇摆,同时扯着嗓子发出各种怪叫:
“哇呀呀!这车子喝了假酒啦!”
“左边的朋友!右边的朋友!让我看到你们的……呃……手?”他看着台下那些挥舞的,形态不一的模糊肢体,硬生生把话憋了回去,“算了算了,你们高兴就好!哈哈!”
他的表演生硬尴尬,充满了绝望下的强行搞怪。
但或许是因为这种“小丑竭力表演却濒临失败”的挣扎感本身,就符合了“痛苦取悦”的逻辑,脑中的数字开始极其艰难地攀升。
【观众满意度:65%…66%…67%…】
每一次数字跳动,都像是一次赦免。林澈不敢有丝毫松懈,拼命地踩着那架破车,在舞台上画着歪歪扭扭的圈,用尽全身力气表演着“快乐”。
汗水如同小溪般从额头上淌下,冲花了厚重的油彩,在脸上留下一道道滑稽的沟壑。伤口处的纱布被汗水浸透,摩擦着皮肉,带来阵阵刺痛。
他感觉自己就像被放在火上慢烤的鱼,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就在他感觉体力即将耗尽,车轮再次开始不听使唤地剧烈摇晃时
一声闷响,从舞台侧面传来。
不是鞭声,也不是物品坠落。像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林澈下意识地用眼角余光瞥去。
只见那个戴着鸟类面具的女舞者,不知为何,瘫软在舞台侧面的阴影里,身体蜷缩着,剧烈地颤抖。她的鸟类面具掉落在一边,露出半张惨白扭曲,写满极致恐惧的脸庞。她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涣散,嘴巴张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她像是看到了什么无法理解的极度恐怖的东西。
而就在她倒下的位置旁边,那个戴着纯白面具的空中飞人,正静静地站在那里,低垂着头,凝视着倒地抽搐的女舞者。
白面具……她对她做了什么?
林澈的脑子“嗡”的一声,练习时捕捉到的那一丝平衡瞬间消失。
“哐当!!!”
他连人带车,结结实实地摔在了坚硬的木地板上,摔得眼冒金星,差点背过气去。
【警告:观众满意度-10%!当前满意度:57%!】
【警告:满意度跌破安全阈值!观众席异常波动加剧!】
冰冷的警报音如同丧钟在脑海中疯狂敲响。
林澈挣扎着抬起头,绝望地看到,台下那片粘稠的黑暗,如同被激怒的黑色潮水,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汹涌地漫上舞台,瞬间就吞噬了舞台边缘的幔布和道具。
那黑暗带着彻骨的寒意和贪婪的恶意,朝着摔倒在地一时无法爬起的他,席卷而来。
要死了!
这一次,许临君的鞭子还会来得及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咻——啪!!!”
凌厉的破空声再次炸响。
一道乌黑的鞭影,如同撕裂夜空的闪电,精准无比地抽打在林澈身前不到半米的地板上。
木屑纷飞,一道深刻的鞭痕烙印在地板上,如同划下了一道生死线。
汹涌而来的黑暗潮水,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猛地停滞了一下。
林澈猛地抬头。
许临君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舞台入口,手持长鞭,脸色冷峻如冰。他的目光先是极其严厉地扫过林澈,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和怒意,随即,那目光转向了舞台侧面,女舞者倒下的地方,以及,那个静立在一旁的戴着纯白面具的空中飞人。
许临君的眼神,在与空中飞人那空洞面具对视的瞬间,变得极其锐利和深邃。那里面翻涌着一种林澈无法理解的,近乎对峙的冷意。
空中飞人缓缓抬起头,纯白的面具转向许临君的方向。两人隔着大半个舞台,无声地对峙着。
台下的黑影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驯兽师的出现所震慑,那疯狂的波动稍微平息了一些,但尖锐的啸叫声却更加高亢,充满了不满和催促。
【观众满意度:55%】
许临君收回目光,不再看空中飞人,手腕一抖。
“啪!”又一鞭,抽在林澈身旁的空地上,火星四溅。
“废物!起来!”他对着林澈厉声喝道,声音里充满了驯兽师应有的残酷和不容置疑,“继续你的表演!否则,我不介意亲自”帮助”你找到平衡!”
他的眼神冰冷,没有丝毫之前暗中指导时的痕迹,只有纯粹的为了维持演出而必须展现的暴力权威。
林澈看着许临君那冷硬的侧脸,又瞥了一眼侧面那依旧在无声对峙的空中飞人,以及台下蠢蠢欲动的黑暗……
他猛地一咬牙,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地上爬起,扶起独轮车。
脸上那早已僵硬破碎的笑容,被他用意志力强行重新拼凑起来,尽管比哭还要难看百倍。
他再次踩上了踏板。
这一次,他没有再看任何人,任何东西。他的眼里只有那一个轮子,只有脚下这一方绝望的舞台。
他必须演下去。
直到终幕。
或者……直到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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