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109 更新时间:25-12-17 13:39
易家山谷主宅,那间设备堪比顶尖医院的医疗室内,气氛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江青山被紧急安置在无菌病床上,脸色灰败,气息微弱。
易祁几乎是揪着徐老的衣领,将他拖拽进来,眼睛赤红:“老头,快,快看看我哥!”
徐老被他扯得踉跄,雪白的胡子都乱了,只能连连答应:“唉,唉,阿祁你别急,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医疗室里的仪器嘀嘀作响,屏幕上跳动着令人心惊的数据。
徐老苍老但稳定的手迅速为江青山处理了肩背的枪伤,子弹取出的过程还算顺利,但当他开始检测那根毒针和江青山体内原本被压制的旧毒时,布满皱纹的脸色越来越沉。
良久,他摘下老花镜,深深叹了口气,看向一旁紧张得几乎要暴起的易祁,声音干涩:“阿祁……情况不妙。”
“什么意思?”易祁的声音绷得像要断裂的钢丝。
“那股被压制了多年的奇毒……像是被这根新毒针的某种成分给激活了,或者说,两者产生了某种未知的剧烈反应。”
徐老指着仪器上几条疯狂跳动的曲线,语气沉重,“旧毒的阀门……被强行打开了。毒素正在他体内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扩散、增生……我们原来的抑制剂,效果微乎其微。”
易祁的心直直沉入冰窟:“那……那怎么办?换药!加大剂量,你之前不是说在研究新方子吗?!”
徐老缓缓摇头,眼中是沉重的无力:“新方子……还在试验阶段,远水解不了近渴。现在这情况……太猛了。”
他顿了顿,迎着易祁几乎要杀人的目光,艰难地吐出那个残酷的判决,“如果……如果按照这个扩散速度,不出意外的话,江家主他……最多……只剩下一个月的时间了。”
“不可能!”易祁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金属器械台上,发出巨大的闷响,手背瞬间皮开肉绽。
他却浑然不觉,只是死死瞪着徐老,“你再想办法,一定有办法!我不管你用什么!倾尽易家所有资源!必须把他救回来!”
徐老看着他状若疯魔的样子,叹了口气:“现在能做的,只有用更强力的、但副作用也更大的综合药剂,强行将毒素扩散的速度再拖慢一些,争取一点时间……但也只是拖慢,无法逆转。而且,这个过程会很痛苦,江家主能不能清醒过来,什么时候能醒,都……”
“用,不管什么副作用!先保住命再说!”易祁嘶吼着打断他。
接下来的一天一夜,医疗室里灯火通明,徐老带领着医疗团队竭尽全力,各种珍贵的药材和尖端医疗手段轮番上阵。
易祁一步不离地守在门外,像一尊沉默而焦躁的石像,眼底布满了红血丝。
经过整整一天的折腾,江青山的性命体征终于勉强稳定在了一个极其脆弱但暂时没有继续恶化的水平线上,只是依旧深度昏迷,面色苍白如纸,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残烛。
安念在得知诊断结果的第一时间就赶来了,她同样震惊而悲痛,但看到易祁那副濒临崩溃的样子,她知道此刻任何言语的安慰都是苍白的。
她只是默默处理好外面战场的后续,安排好牺牲者的抚恤和山谷的警戒,然后,她发现,易祁不见了。
她没有费力去找。因为她知道他会去哪里。
易家后山,有一处与秦妗墓地截然不同的所在。那是一座巨大的、朴素的黑色石碑,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名字。这些名字,是易家百年来,所有在任务中牺牲的保镖、暗卫、“白子”和“黑子”。
这里没有华丽的装饰,只有肃穆与沉重。易祁的爷爷当年说过:“总要有人记得他们。”
于是便有了这座无言的纪念碑。
小时候,每当易祁闯了祸被训斥,或是训练受了委屈,又或者只是单纯心情低落,他总会偷偷跑到这里,对着这些沉默的名字发呆,仿佛能从那些逝去的英魂身上汲取某种力量,或是寻找某种慰藉。
易祁像一尊骤然失去所有支撑的泥塑,颓然地坐在冰冷坚硬的石碑基座上。
晨雾还未完全散去,凝结的露水浸湿了他的头发和单薄的衣衫,他却浑然不觉。往日里那总带着三分戏谑、七分不羁的脸庞,此刻只剩下被重创后的灰败与空洞,眼下一片青黑,下巴冒出胡茬,整个人仿佛一夜之间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
安念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边,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站着。她身上还带着山谷清晨的微凉气息,却奇异地让易祁那颗在绝望深渊中沉浮的心,找到了一丝可以停靠的彼岸。
易祁没有抬头,身体却几不可察地朝着她的方向微微倾斜,最终,将额头抵在了她身侧,声音闷闷地从喉咙里挤出来,破碎而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和自我厌弃:
“老婆……我是不是……很没用?”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气息颤抖着,仿佛承载着无法承受的重量:
“我是不是……就是个废物?”
他一条条数落着自己的“罪过”,每一个字都像是用刀子在割自己的心:
“我保护不了兄弟们……他们就在我眼前……”
“我也保护不了妗姐……眼睁睁看着她……”
“现在……连哥……我都保护不好……他就在我眼前倒下……我却……”
他哽咽得说不下去,将脸更深地埋进安念的腰侧,肩膀难以抑制地颤抖起来。
这个在训练场上能让最桀骜的子弟胆寒、在外界眼中神秘狠厉的易家家主,此刻脆弱得像个弄丢了最珍贵宝物、又发现自己无能为力的孩子。
巨大的自责、悲痛以及对未来的恐惧,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安念垂眸看着他,伸出手,动作并不温柔,甚至带着点训练场上习惯性的力道,捧住易祁的脸,强迫他将头抬起来,直视自己。
她的指尖能感觉到他脸颊的冰凉和微微的颤抖。
“不是的。”安念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坚定,如同磐石,一个字一个字地砸进易祁混乱的心湖,“在我这里,你从来不是废物。”
她看着他那双布满血丝、写满痛苦和自我怀疑的眼睛,继续说道,语气是陈述事实般的平静,却带着斩断所有犹豫的力量:
“你是我的英雄。”
“一直都是。”
这句话,如同黑暗中骤然亮起的一点星火,微弱,却足以指明方向。
它无关乎他是否真的“保护”住了每一个人,而在于他为此倾尽全力的姿态和那份沉重的责任之心,在她眼中,便是英雄的模样。
安念顿了顿,双手微微用力,仿佛要将自己的坚定和力量传递给他:
“精神点,易祁。”
她叫了他的全名,带着一种属于伴侣的、不容置疑的督促。
然后,她提醒他眼下最紧迫、也是最能将他从自毁情绪中拉出来的现实:
“安安还在等你。”
“阳阳……也还在外面,下落不明。”
“哥倒下了,现在,易家和江家,都需要你站起来。”
她的话像一盆冰水,带着刺骨的清醒,浇在易祁被情绪炙烤的头脑上。
是啊,现在还不是崩溃的时候。
哥命悬一线,阳阳生死未卜,易家刚经历血战,牺牲者的身后事需要安排,山谷的防御需要加强,外部的敌人还在虎视眈眈……桩桩件件,都容不得他此刻在这里自怨自艾。
易祁的呼吸渐渐从紊乱变得粗重,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虽然疲惫与伤痛依然深重,但那份濒临涣散的焦距,被强行拉了回来。他反手握住安念捧着自己脸的手,那只手温暖而稳定,给了他重新站稳的力量。
他缓缓地、有些艰难地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在晨光中重新挺直,尽管依旧带着沉重的伤痕。
他看向墓碑上那些新刻的、还仿佛带着血气的名字,又望向医疗室的方向,最后,目光投向了山谷之外,那片江之阳失踪的茫茫山野。
“你说的对。”易祁的声音依然沙哑,却不再破碎,而是带上了一种破釜沉舟的冷硬,“现在不是倒下的时候。”
他转身,面对着那座巨大的墓碑,深深吸了一口带着草木清冷和未散尽硝烟味的空气。
“兄弟们,对不住,暂时没法好好陪你们。”
他低声道,像是在对墓碑上那些名字说话,又像是在对自己立誓。
“等我,把该做的事情做完,把该保护的人找回来、安顿好……再来跟你们谢罪,跟你们……喝酒。”
说完,他不再停留,牵起安念的手,握得很紧。
“走,老婆。”他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那种,带着狠劲的果断,尽管底色依旧沉重。
“回去。安排人手,搜寻阳阳和原许。联系我们在外所有的眼线和渠道,挖地三尺,也要把杂碎揪出来!还有哥那边……徐老头必须给我拿出方案,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
他的步伐重新变得沉稳有力,背影在渐亮的晨光中,重新凝聚起一家之主、一方枭雄应有的气势。悲痛与自责被深深压入心底,转化为更加灼热的怒火与更加冷静的决心。
战斗远未结束,而他将背负着逝者的期望与生者的责任,继续前行。
作者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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