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1926 更新时间：25-09-20 01:23
夜幕像块浸了墨的绒布，缓缓覆盖住玄清观的飞檐。苏清鸢提着盏琉璃灯，站在药圃边的老槐树下，灯影透过枝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碎金。雪灵蜷在她脚边，尾巴圈成个毛茸茸的圈，时不时抬眼看看树上的动静——那里藏着只刚被它“捕获”的夜枭，正瞪着圆眼装无辜。
“别吓它了。”苏清鸢弯腰挠了挠雪灵的下巴，“夜枭是益鸟，吃田鼠的，放了吧。”
雪灵委屈地呜咽一声，用爪子轻轻碰了碰夜枭的翅膀，算是妥协。夜枭扑棱棱飞上天时，苏清鸢忽然听到院墙外传来熟悉的马蹄声，节奏急促，却带着她再熟悉不过的韵律——是沈青崖回来了。
她提着灯快步迎出去，就见沈青崖翻身下马，玄色披风上还沾着西域的沙尘，手里却紧紧护着个油纸包，见到她便扬起笑：“猜猜我带了什么？”
油纸包一打开，甜香瞬间漫开来——是西域特有的椰枣糕，上面撒着金箔，在灯光下闪闪发亮。“那边的胡人说，用椰枣泥和蜂蜜做的，不伤脾胃，适合你这种总惦记着药草性子的人。”沈青崖把糕点递过来，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带着塞外的凉意。
苏清鸢接过糕点，指尖捏着块递到他嘴边：“路上顺利吗？”
“托你的福，没遇到难缠的角色。”沈青崖咬下糕点，目光落在她身后的药圃，“防风草长这么高了？上次走时才刚发芽。”
“你走了整整二十三日，它们可比你懂事，按时浇水就拼命长。”苏清鸢笑着指给他看，“那畦黄芪的根须已经能扎到三尺深，下个月就能采了。”
雪灵不知何时叼来个小陶罐，里面盛着新酿的梅子酒。沈青崖接过来倒了两碗，琥珀色的酒液在灯影里晃出涟漪。“这次在西域遇到个老牧民，说他们那边有种说法，月下说的话会被星星记下来，说了谎要被扎脚心。”他碰了碰苏清鸢的碗，“我跟你说的每句话，都能经得起星星看。”
苏清鸢抿了口酒，梅子的酸混着酒香在舌尖散开：“那你说说，老狐仙跟你讲了什么趣事？”
“他说雪灵的狐族血脉里，藏着段被封印的记忆。”沈青崖的声音低了些，“说当年狐族协助人族对抗魔族时，曾与一位药仙定下契约，能用灵狐的心头血激活药草的灵性。”他看向药圃里那片刚抽穗的紫苏，“你上次说紫苏性子烈，或许用雪灵的血试试？”
雪灵像是听懂了，突然站起来，用爪子扒了扒苏清鸢的裙摆，喉咙里发出急切的呜呜声，像是在说“我愿意”。苏清鸢无奈地摇摇头：“它才刚成年，心头血损耗不得。老狐仙的话未必当真，倒是你——”她伸手拂去他肩头的沙尘，“披风上沾了苍耳子，回头我给你用薄荷水泡泡，不然扎得慌。”
沈青崖握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清鸢，下个月便是你的生辰，我在西域寻了块暖玉，能温养灵力，刻成什么样子好？”
“刻株甘草吧。”苏清鸢看着药圃里那片郁郁葱葱的甘草，“性温，能调和诸药，像不像我们？”
“像。”沈青崖笑得眼里落满星光，“你是甘草，我就是被你调和的”烈药”。”
雪灵突然对着天空低吼一声，苏清鸢抬头，看见月亮从云里钻出来，银辉淌过药圃的新绿，淌过沈青崖微扬的嘴角，也淌过她捏着椰枣糕的指尖。远处传来巡夜弟子的脚步声，沈青崖顺势往她身边靠了靠，压低声音：“对了，老狐仙还说，玄清观的井水混着晨露，用来浇灌药草，能让药性翻倍。明天我陪你去挑水？”
“好啊。”苏清鸢的声音轻得像月光，“不过得先把你披风上的苍耳子摘干净——不然沾到药苗上，又要费劲清理。”
沈青崖低笑起来，笑声震落了槐树叶上的夜露，滴在琉璃灯上，碎成一片晃动的光斑。雪灵早已跑到药圃边，和那只夜枭并排蹲在篱笆上，一人一狐一枭，在月下构成幅奇妙的剪影。
琉璃灯的光渐渐暗下去时，苏清鸢才发现，沈青崖带来的不止椰枣糕。他马鞍上还挂着个布包，里面是西域的紫芝，被细心地用软纸裹着，根茎处还沾着新鲜的泥土。“老牧民说，这株长在海拔三千米的崖壁上，吸收了日月精华，炼药时加进去，能让药效提升三成。”他说着，忽然从怀里摸出个小木盒，“还有这个——胡商说用月光石磨的粉，混在你的驱虫粉里，夜里能发光，这样你巡药圃时就不用总提灯了。”
苏清鸢捏着那盒莹白的石粉，指尖微微发烫。月光落在沈青崖的侧脸，他下颌的线条在灯影里显得格外柔和，和他在西域斩杀马贼时的凌厉判若两人。
“时候不早了。”她把最后一块椰枣糕塞进他手里，“明天卯时去挑水，可别起晚了。”
沈青崖咬着糕点点头，看着她提着灯走进药圃深处，灯光在她身后拉出长长的影，与他的影子在石板路上慢慢交叠。雪灵跟在她脚边，时不时回头看他一眼，像是在催促他快点跟上。
夜风吹过药圃，紫苏叶沙沙作响，像是在重复着方才的对话。沈青崖站在原地，摸了摸怀里的暖玉坯子，心里已经开始勾勒甘草的纹路——要刻得舒展些，像她笑起来时眼角的弧度，还要留些空隙，刚好能嵌进颗小小的月光石，就像此刻落在她发间的星子。
远处的更鼓声敲了三下，玄清观的轮廓在夜色里渐渐模糊，唯有药圃的新绿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藏着满院的期待与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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