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1246 更新时间:25-09-25 01:34
雨势渐缓,沈青崖抱来劈好的柴,在廊下支起个小泥炉,铁壶架在上面,咕嘟咕嘟煮着酒。苏清鸢找出两只粗陶碗,用热水烫过,放在炉边烘干。樟木炉的青烟已经散了,书架上的书安稳地立着,墨虫大概躲进了墙角,再没露面。
“尝尝这个。”沈青崖舀出两勺酒液,倒进碗里,酒色琥珀,带着淡淡的松木香,“前阵子从山民那换的,说是用松针泡的,驱寒。”
苏清鸢端起碗,抿了一小口,暖意从喉咙滑进胃里,带着点微麻的后劲。“比镇上的烧刀子柔和些,”她看着炉子里跳动的火苗,“小时候偷喝爹的酒,被呛得直哭,你还笑我没出息。”
“你当时把剩下的半坛倒给了大黄,结果那狗醉得趴在柴堆里睡了一天。”沈青崖笑着添了块柴,火星溅到雨地里,滋啦一声灭了,“后来柳师父罚我们去扫祠堂,你偷偷把供桌上的苹果塞给我,说”甜的能解酒”。”
她忍不住笑了,指尖划过碗沿:“那时候总觉得,只要有糖有甜,什么罚都不怕。现在才知道,有些苦,不是一块糖能盖过去的。”
“但总能找到法子熬过去。”沈青崖往炉里又添了些柴,“就像这雨,看着没完没了,天总会晴的。去年旱灾,你还记得吗?咱们在山坳里挖井,挖了三天才见水,你当时说”要是水敢不来,我就用符咒咒它”,结果刚说完,井水就冒出来了。”
“那是巧合。”苏清鸢嘴上反驳,嘴角却扬着,“不过说真的,那时候握着你的手,倒不觉得累了。”
铁壶里的酒又开了,沈青崖再倒酒时,苏清鸢忽然指着远处:“你看!”
雨幕里,几株野菊从石缝里探出头,花瓣上挂着水珠,却挺得笔直。不远处的竹林,新抽的笋尖顶开了石块,嫩白的笋衣裹着绿意,像是憋着股劲儿要往上窜。
“你说,它们怕雨吗?”她轻声问。
“或许怕,但更怕错过这场雨。”沈青崖望着那片野菊,“不下雨,野菊开不了这么艳,笋子也长不高。就像人,总躲着难,反倒长不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苏清鸢拿起一块没吃完的桂花糕,掰了半块放进他碗里:“甜的配辣的,试试。”
糕点的甜混着酒的烈,竟意外地和谐。雨丝斜斜地飘进来,落在碗沿上,晕开一小圈水渍。她忽然想起书架上那本《草木杂记》,“劫中生韧”四个字,此刻忽然有了实感——韧不是硬扛,是像野菊那样,借着雨势扎根,像笋子那样,顶着压力往上钻。
“明天该去看看南坡的田了,”沈青崖忽然说,“去年种的药草,这场雨过后该除草了。”
“我跟你一起去。”苏清鸢站起身,檐角的水滴在她发间,像缀了串细碎的珍珠,“顺便看看那棵老槐树,上次台风把枝桠吹断了,不知道抽新芽没。”
铁壶里的酒还在煮着,雾气缭绕,模糊了两人的身影。雨还没停,但廊下的泥炉暖烘烘的,粗陶碗里的酒冒着热气,远处的野菊和笋尖在雨里悄悄生长。
沈青崖看着苏清鸢的侧脸,忽然觉得,所谓岁月,或许就是这样——有雨有晴,有苦有甜,有人一起守着炉火,等檐外的世界,慢慢长出该有的样子。而那些过去的故事,就像炉里的柴,烧尽了,却留下了暖,融在酒里,落在心里,成了往后日子里,敢直面风雨的底气。
雨丝落在泥炉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像在为这平淡的对话伴奏。书架上的《草木杂记》安安静静的,那页被晕染的墨迹,此刻看来,倒像是幅浑然天成的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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