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126 更新时间：25-11-30 11:00
自此以后，夏立朔再没主动出现在何绥鱼面前。何绥鱼嘴上说着乐得清闲，心思却总是不自觉地飘向夏立朔的方向。
起初，他觉得这和之前刻意回避夏立朔的日子没什么两样，可时间稍长，他便变得有些草木皆兵。无论是听见敲门声，还是在楼道里瞥见一个相似的背影，他总会下意识多问一句：“是夏立朔吗？”
这种状态其实满打满算也不过一周，却已经把特殊一班上下折磨得够呛，连诸葛均都开始担忧起了何绥鱼的精神状态。
这个周末，何绥鱼原本计划去三环外的昭觉寺，为陆小九点上往生灯。谁知他刚在宿舍换好衣服，收拾妥当，王浩便一个滑铲，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小鱼哥！二班的人在学校后门跟人打起来了！”
何绥鱼不明所以地瞥了他一眼，继续不紧不慢地系着鞋带：“二班打架关我什么事？还想让我去给他们撑场子？”
王浩喘了一口粗气，急忙补充：“谁管二班死活啊！我是要告诉你，跟二班动手的是夏立朔！他还带了一群高二九班的人！”
这话甫一钻入耳朵，何绥鱼猛地抬眼，手上三下五除二系好鞋带：“夏立朔？你刚说在哪儿？”
“就在学校后门啊……”
王浩话还没说完，何绥鱼已扔下手中的东西，如离弦之箭般冲出了门。王浩愣在原地，脑子转了两圈才反应过来，赶紧拔腿追了上去。
三中后门外是一条僻静的老街，人迹罕至。不仅是这次的特殊二班和高二九班，何绥鱼平日约架也偏爱这个地方，图的就是个施展得开。
离后门还有十几米远，何绥鱼已隐隐约约听见外面传来的叫骂和打斗声。他打过太多架，也挨过太多揍，立刻分辨出那是拳头到肉的闷响和身体倒地的动静。
他心头一紧，不由再次加快了脚步。
坑洼不平的路面上，两拨人混战成一团。左边一个高个子抡起拳头带风地砸下，对面的人弯腰惊险躲过，顺手抄起墙角的半截木棍反击。
有人被绊倒在青石板上，后背压烂了半筐晾晒的干果，却立刻翻身用胳膊锁死身后人的膝盖，两人顿时翻滚着扭打在一起。
最显眼的是穿白鞋的夏立朔，他避开迎面而来的踹击，脚尖勾住对方脚踝，借力旋身，手肘狠狠顶在那人后背。可下一秒就被另一人从侧面扑住，两人互相撕扯着撞向老铺子的木门，门板发出“砰”的一声巨响，震得门楣上挂着的干花簌簌落下。
何绥鱼的视线刚锁住夏立朔被攥住的领口，身体已先于思绪动了。他脚尖轻巧一勾，地上的一块碎石应声弹起，随即脚跟碾地拧转腰身，石子便如出膛的子弹般疾射而出，不偏不倚砸中夏立朔身后那人的膝弯。
那人膝窝一软，攥紧的手顿时松开。夏立朔趁机后仰挣脱，几乎在同一时间，何绥鱼已一步踏前，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
“二班的！”何绥鱼目光冷然地扫过全场：“长本事了？连我罩的人都敢动？”
这话一出，混战的人群瞬间静止。夏立朔捂着被撞痛的手臂，侧过头，眼神复杂地看向身旁的何绥鱼。
何绥鱼清楚感受到了夏立朔投来的灼热视线，却刻意没去看。他的目光挨个扫过二班的人群，最终定格在刚才那个高个子身上：“张如生，给我一个解释。”
张如生“哈”地怪笑一声，拨开挡路的人，上前几步，在何绥鱼面前站定：“我揍人，还需要向你何绥鱼汇报？”
何绥鱼沉默地盯着他，眼神愈发沉郁，周身的气压也骤然降低。
张如生咂了咂嘴，到底还是抬手指向夏立朔身后的一个男生：“就那小子！不知从哪儿听来的……混账话，骂我们特殊班全是有娘生没娘养的**！何绥鱼，特殊班的谁不是这么过来的？这种话，你听了能忍？”
“有娘生……没娘养？”何绥鱼缓缓重复了一遍。
这话确实伤人，他们特殊班的人，谁不是生来便无依无靠，或是早早失去了至亲？这轻飘飘的几个字落在身上，无疑是剜他们的心，割他们的肉。
“小鱼哥……”夏立朔忍不住低声唤道。
何绥鱼却连余光都未曾分给他半分，径直朝着张如生所指的那个男生走去。
那男生见何绥鱼面色阴沉地逼近，下意识后退一步，颤颤巍巍转向夏立朔：“夏立朔……救、救我……”
何绥鱼的脚步倏然停住，他背对着夏立朔，头也不回：“你要帮他？”
夏立朔迟疑了一瞬，开口时却并非求情：“……他没有告诉我事情的原委，我只听见班上的人被欺负，所以就带人来了。”
“知道了。”
说罢，何绥鱼没给对方半句辩解的余地，一记凌厉的肘击狠狠撞向对方腹部，紧接着拳头轰然砸向面门，动作又快又狠。
那人闷哼一声，踉跄着撞在身后斑驳的墙壁上，鼻血与口水混杂着涌出，瞬间浸透了前襟，直到对方瘫软在地，只能发出微弱**，何绥鱼才缓缓收手。
他转过身，目光平静地看向夏立朔：“小学霸，你觉得我把他打成这样，过分吗？”
“单从校规讲，确实很过分。”夏立朔略作停顿，紧接着话锋一转：“但如果是他侮辱在先，你打得再狠一倍，都算他活该。”
何绥鱼眉梢微不可察地一挑，他原以为会听到一番装模作样的说教，没曾想夏立朔竟会如此回应。
夏立朔说完，转过身，动作自然地替他掸去衣肩上沾染的浮尘，随后从包里取出一包纸巾，轻轻放在他掌心：“手脏了，擦擦吧。”
何绥鱼捏着那包纸巾把玩片刻，用两指夹着朝夏立朔潇洒地一扬：“谢了。”
随即，他转向张如生，语气恢复了平日的从容：“账得算清楚。冤有头债有主，我替你们教训了嘴贱的，你们就不能再动九班其他人。另外，医药费我们出，毕竟咱们特殊班，最讲道理。”
张如生对前半句并无异议，但听到“医药费”三个字，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打成这样，没几千块下不来……咱们特殊班的有多穷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话不假。特殊班的学生几乎身无长物，吃穿用度皆由学校负责，若想有点额外花销，除了像何绥鱼这样外出打工，便只能靠完成月度任务换取奖金。
何绥鱼不以为意地摆摆手：“简单，走班费公账。晚点我去跟阿爸说一声，他会理解的。”
张如生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在接收到同班同学递来的眼色后，讪讪地闭上了嘴。
事情既了，何绥鱼打算离开。他出来得匆忙，没带包也没拿钱，况且与昭觉寺大师约定的时间也快到了。
他回头瞥了夏立朔一眼，什么也没说，伸手揽过王浩的肩膀，转身朝来时的方向走去。
王浩一步三回头，犹犹豫豫地小声说：“真不管夏立朔了？我看他刚才挨那几下挺结实的……”
何绥鱼沉默不语，只是眉头微微蹙起。
王浩继续在他耳边叨叨：“虽然他打架确实野吧，但经不住他这种爱管闲事的性子，今天碰上二班还好说，万一哪天惹到咱们班那群混世魔王，可有他苦头吃的。”
何绥鱼偏过头，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心里头已经隐隐动摇。
“小鱼哥，你说夏立朔那张脸要是被打坏了……”王浩小心翼翼地瞥着他的脸色，试探道。
何绥鱼听着王浩那拖长的调调，终于不情不愿地收住了继续往前迈的步子，他转过身，目光越过人群，直直钉在夏立朔身上，扬声道：“明天我去你们班找你，跟不跟我走，随便你。但丑话说在前头，你能让我感兴趣的，就这张脸。要是这张脸毁了……算了。”
那声“算了”还没有落地，何绥鱼再次提步。王浩不易察觉地松了口气，赶紧跟上，在何绥鱼视线死角，偷偷朝身后的夏立朔比了个“OK”的手势。
夏立朔将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看到王浩的手势后会心一笑，但很快，他便扯平嘴角，侧头对身旁的同学平静吩咐：“打120吧，总不能让他一直躺在这里。”
“打120？这要是送医院，医生肯定一眼就能看出他是被人打成这样的，万一报警，我们不会被抓走吧？”
夏立朔理解他们的忐忑，到底只是一群普普通通的高中生，他叹息一声，说道：“你们到时候一口咬定这事儿跟你们没关系，剩下的，我来处理。”
何绥鱼在打车和骑共享单车之间纠结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步行前往昭觉寺。他刚查看过了导航，算准了时间，徒步过去恰好能在约定时间的前一分钟抵达。
昭觉寺门前人头攒动，香火鼎盛。有人攥着香烛疾步往里挤，也有人侧身礼让，低沉的祈福声随着袅袅青烟缠绕上寺庙的飞檐翘角。
何绥鱼素来对鬼神之说嗤之以鼻，可望着眼前光景，心底还是不可避免地生出一瞬安宁，他不求往生有凭，却私心盼着西方极乐是真。不为其他，只为陆小九魂归处，再无半分生前苦。
“请问是何居士吗？”这时，一个温和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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