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裂缝微光  第九章白玫瑰的重现

章节字数:5653  更新时间:25-12-06 2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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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西旧仓库的卷帘门锁着,但侧窗玻璃碎了一角。

    林泽宇是早上七点到的,骑着那辆二手电动车。仓库在倒闭的纺织厂后头,周围长满半人高的荒草,水泥路面开裂,缝隙里冒出毛茸茸的野草。空气里有股霉味,混着铁锈和机油的气息。

    他停在五十米外的废料堆后面,从相机包里掏出长焦镜头。装好,调焦,镜头对准仓库那扇破窗。

    窗内很暗,勉强能看见轮廓:废弃的纺织机堆在角落,上面盖着发黄的防尘布。地上散落着线轴和断掉的纱锭,灰尘积了厚厚一层。但有些地方不对劲——靠近门口那片区域,灰尘有被清扫过的痕迹,形成一块不规则的干净地带。

    还有脚印。

    林泽宇连拍了几张,放大看。运动鞋底花纹,43码,和工作室窗台上的模糊印迹对得上。脚印在干净区域来回走了几趟,最后停在墙角的旧铁柜前。

    铁柜的门开着一条缝。

    他把照片发给了陈默,附言:「应该是这里,但人不在。」

    陈默很快回复:「别进去。我联系派出所的朋友,让他们以巡查名义去看看。」

    林泽宇收起相机,又看了眼仓库。晨光斜射,把那扇破窗照得亮晃晃的,碎玻璃碴边缘闪着锋利的冷光。

    他突然注意到窗台下方的草丛——有几株草被踩倒了,倒伏的方向朝外,像是有人从窗户跳出来时蹬的。而且草叶上沾着一点白色的东西。

    他走过去,蹲下。

    是花瓣。白玫瑰的花瓣,已经蔫了,边缘发黄,但还能看出原本的形状。不止一片,三四片,散在草丛里,像谁匆忙离开时掉的。

    林泽宇用镊子夹起一片,装进证物袋。站起身时,目光扫过地面——湿土上有半个清晰的鞋印,鞋尖朝着巷子口方向。

    他顺着方向看去。巷子尽头是条小河,河对岸是片待拆迁的老居民区,窗户大多封死了,只有零星几户还住着人。

    其中一扇三楼窗户,窗帘拉着。

    但窗帘右下角,缺了一小块布料,形成个硬币大小的洞。

    林泽宇举起相机,对准那个洞。焦距拉到最长,画面糊得厉害,但能隐约看见——洞里有一双眼睛。

    正看着他。

    他按下快门。

    几乎同时,窗帘猛地拉严实了。窗户后面传来模糊的碰撞声,像椅子倒地的声音。

    林泽宇收起相机,掉头就走。电动车发动时,他回头看了眼那扇窗。窗帘纹丝不动,但窗玻璃反射着晨光,刺得人眼睛疼。

    回到工作室是八点半。孙自娇已经起来了,在二楼工作间改婚纱。平安趴在楼梯口,见他回来,摇着尾巴凑过来。

    林泽宇把证物袋放在长桌上。“仓库去过了,人不在,但最近去过。”

    孙自娇下楼,拿起袋子对着光看。“白玫瑰……”

    “窗台下捡的。”林泽宇打开电脑,导照片,“还有,河对岸三楼有人。我拍照时,他在看我。”

    孙自娇的手指收紧,塑料袋发出细碎的响声。“能看清脸吗?”

    “不能,太远。”林泽宇调出那张照片,“但确定是盯着我这个方向的。”

    照片放大到极限,窗帘上的破洞像个黑洞,里面的眼睛只剩下两个模糊的暗点。但那种被注视的感觉,隔着屏幕都能透出来。

    孙自娇盯着屏幕看了很久,然后说:“他喜欢高处。以前在婚纱店顶楼有个阁楼,他常待在那儿,说俯视的感觉很好。”

    “控制欲。”林泽宇说。

    “嗯。”她放下证物袋,“今天还学防身术吗?”

    “学。”

    教学是在工作室后面的小院子里。十平米见方的水泥地,墙角堆着几个空花盆,中间晾衣绳上挂着洗过的暗房围裙,在风里轻轻晃动。

    “最基本的三招。”林泽宇示范,“被人从正面抓住手腕时,手腕外旋,同时身体下沉——不是硬挣,是利用对方抓握的薄弱点。”

    孙自娇学得很认真。她穿着宽松的运动服,头发扎成高马尾,额角渗出细密的汗。林泽宇握住她的手腕,她照着他说的做——手腕一旋,身体一蹲,力道用得巧,还真挣脱了。

    “对了。”林泽宇松开手,“再来。”

    练了二十几次,孙自娇的手腕红了。她甩了甩手,喘着气:“如果对方力气很大呢?”

    “那就用第二招。”林泽宇走到她身后,手臂环过她肩膀,模拟被人从背后勒住的姿势,“对方手臂在你脖子前面时,低头,咬。”

    “咬?”

    “对。用力咬小臂内侧,那里神经密集,吃痛会松劲。”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很近,“松劲的瞬间,肘击肋骨,转身脱困。”

    孙自娇的背脊僵了一下。林泽宇立刻松开手,退后半步。“抱歉。”

    “没事。”她转过身,脸上有点不自然的红,“继续吧。”

    第三招是针对被人从正面抱住的情况。“膝盖顶胯,手掌推下巴,同时进行。”林泽宇做了个慢动作示范,“但要快,要狠。犹豫就没用了。”

    孙自**头,跟着练。动作有点生涩,但力道逐渐上来。平安蹲在屋檐下看着,尾巴偶尔摇一下。

    练了一个小时,休息。孙自娇去屋里倒水,林泽宇坐在台阶上擦汗。春天上午的阳光很好,暖暖地晒在背上,把昨晚的寒意都驱散了。

    孙自娇端了两杯水出来,递给他一杯。“你以前……在消防队学的这些?”

    “嗯。基础培训。”林泽宇接过水,“不过真用上的次数不多,大多数时候是救人,不是打架。”

    她在他旁边坐下,隔着一拳距离。“你为什么离开消防队?”

    问题来得突然。林泽宇握着水杯,指尖在冰冷的玻璃壁上摩挲。“耳朵。”他说得简单,“听力不合格了。”

    “因为那次爆炸?”

    他看她一眼。

    “陈医生提过一次。”孙自娇解释,“说你是他师弟,以前是消防队的,后来耳朵受伤才转行。”

    林泽宇喝了口水。“嗯。”

    “你后悔吗?”

    “后悔什么?”

    “转行。”她说,“从救人的工作,变成……拍遗照。”

    林泽宇沉默了一会儿。远处有麻雀在电线上叽喳,扑棱棱飞起一片。

    “不后悔。”最后他说,“都是记录生命。只不过一个记录怎么活,一个记录怎么走。”

    孙自娇没说话,小口喝着水。阳光把她的睫毛照成金色,在眼下投出细长的阴影。

    “你呢?”林泽宇问,“为什么做婚纱设计?”

    她笑了,有点苦涩。“因为相信过爱情永恒啊。大学时看那些新娘穿着婚纱哭,觉得那是世界上最美的画面。后来才知道……婚纱有时候不是幸福的开始,是结束的纪念。”

    风吹过,晾衣绳上的围裙晃了晃。

    “但现在又觉得,”她继续说,声音轻下来,“哪怕只是短暂的幸福,也值得被记住。苏雯穿了婚纱,笑了,被人爱过——这些是真的。不能因为结局不好,就说过程没有意义。”

    林泽宇看着她。她侧脸迎着光,鼻梁挺直,下巴的线条很柔和。手腕上的红痕还没消,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你说得对。”

    休息结束,开始相机课。林泽宇把那台老海鸥递给她。“今天学对焦。”

    他教她怎么看取景框里的黄斑,怎么转动对焦环让两个影像重合。孙自娇学得比防身术慢,手指不太灵活,总是对不准。

    “别急。”林泽宇站到她身后,手虚虚地环过她,指着取景框,“你看,现在重影了。慢慢转,感觉到那个点……对,就是现在。”

    黄斑重合的瞬间,取景框里的影像突然变得锐利无比——院子里那棵老槐树的树皮纹理,晾衣绳上围裙的褶皱,平安耳朵上翘起的一小撮毛,全都清晰得像能摸到。

    “哇。”孙自娇轻声说。

    “这就是对焦。”林泽宇退开,“世界本来就是这样,只是平时我们看得太模糊。”

    她举着相机,慢慢转动身体,对准不同的东西:墙角的花盆,天空飞过的鸽子,工作室窗户上贴着的“瞬影”两个字。每对准一次,就轻轻“啊”一声,像发现了新大陆。

    林泽宇靠在门框上看她。阳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水磨石地面上,随着她的移动慢慢旋转。她拍照的姿势有点笨拙,但眼睛很亮,嘴角无意识地扬着。

    他忽然想起暗房里那张照片——第47个笑容,暴雨夜里,她也是这样无意识地笑着。

    “林泽宇。”她叫他。

    “嗯?”

    她转过身,相机还举在眼前。“我能拍你吗?”

    他愣了一下。

    “就一张。”她说,“练习。”

    林泽宇犹豫了两秒,然后点头。“好。”

    孙自娇举起相机,眼睛凑到取景框上。她调整了很久,对焦,构图,手指在快门上悬着,迟迟没按下去。

    “怎么了?”他问。

    “你……”她的声音从相机后面传来,“能不能笑一下?”

    林泽宇僵住了。他已经很久没刻意笑过,肌肉像是忘了该怎么调动。他扯了扯嘴角,感觉那个弧度很假。

    “算了算了。”孙自娇放下相机,自己也笑了,“不笑也行。就这样。”

    她重新举起相机,对准他。林泽宇站在阳光里,穿着简单的灰色卫衣和牛仔裤,头发被风吹乱了一点。他没看镜头,而是看着院子角落那丛野草,表情很平静,甚至有点放空。

    快门按下。

    “咔嚓”。

    很轻的机械声。孙自娇放下相机,眼睛还亮着。“拍好了。”

    “我看看?”

    “不。”她把相机护在怀里,像小孩护着新玩具,“等洗出来再给你看。万一拍坏了呢。”

    林泽宇没坚持。他转身进屋,“继续练吧。我再教你曝光。”

    下午四点,孙自娇接到沈薇薇的电话。女孩在哭,说在咖啡馆看见周景明了。

    “他一个人,坐在靠窗位置,喝咖啡。”沈薇薇声音抖得厉害,“看见我还对我笑,招手让我过去……我不敢,跑出来了。”

    孙自娇问清地址,挂了电话就往外走。林泽宇拉住她:“你去哪儿?”

    “他在城东咖啡馆。”

    “我跟你一起。”

    “不行。”孙自娇摇头,“他认识你。你去会激化矛盾。”

    “那你一个人去更危险。”

    两人在门口僵持。平安感觉到气氛不对,站起来,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声。

    最后林泽宇让步:“我在马路对面等。有事你敲玻璃,或者发消息。”

    咖啡馆在商业街拐角,落地玻璃窗,里面灯光暖黄。下午客人不多,靠窗第三桌坐着个男人,穿着深灰色西装,没打领带,正用小勺慢慢搅着咖啡。

    是周景明。

    孙自娇推门进去时,风铃叮当作响。周景明抬起头,看见她,笑了。那个笑容很温和,眼角那颗浅褐色的痣随着笑意微微上扬。

    “娇娇。”他叫她,声音和记忆中一模一样,温和得让人发冷,“坐。”

    孙自娇没坐,站在桌边。“你想干什么?”

    “叙旧。”周景明放下小勺,瓷勺碰着杯壁,发出清脆的响声,“四年没见了,你不想我吗?”

    “不想。”

    “真伤人啊。”他叹了口气,但笑容还在,“不过没关系,我理解。毕竟是我对不起你在先。”

    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个丝绒盒子,推到她面前。“打开看看。”

    孙自娇没动。

    “怕什么?”周景明笑,“不是炸弹,是礼物。”

    她盯着盒子看了几秒,最后还是打开了。里面是枚胸针——白玫瑰造型,珍珠做花瓣,花蕊镶着一小颗钻石。精致,昂贵,带着某种病态的优雅。

    “喜欢吗?”他问,“我记得你最喜欢白玫瑰。”

    “我过敏。”

    “啊,对。”周景明像是才想起来,拍了拍额头,“瞧我这记性。在里头待久了,脑子都不好使了。”

    他拿起胸针,在指尖转着。钻石折射着吊灯的光,晃人眼睛。“不过娇娇,过敏这种东西,是可以脱敏的。一次接触一点,慢慢就习惯了。就像你以前怕黑,后来不也习惯了?”

    孙自娇的手在身侧握紧。“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周景明放下胸针,身体前倾,声音压低,“我出来了。四年,一天不多一天不少。你送我的,我还你了。”

    他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她,那种黏着的、令人不适的专注感又出现了。

    “现在轮到我了。”他说。

    孙自娇后背发凉。她强迫自己站着不动,不后退。“你想报复?”

    “报复?”周景明笑了,摇摇头,“娇娇,你把我想得太坏了。我只是想……重新开始。你看,我都给你带礼物了。”

    他指了指胸针:“戴上试试?应该很配你。”

    “我不要。”

    “那可惜了。”他合上盒子,收回口袋,“不过没关系,以后还有机会。”

    孙自娇转身要走。

    “对了,”周景明叫住她,“你那个新邻居,姓林的摄影师——人怎么样?”

    她停住脚步。

    “我查了查,挺有意思。”周景明的语气像在聊天气,“消防员的儿子,耳朵聋了一只,拍死人照片为生。娇娇,你现在口味变了啊,喜欢这种……残缺的?”

    孙自娇猛地转身,盯着他:“你别动他。”

    “哟,紧张了?”周景明挑眉,“放心,我不动他。我只是好奇——你说,一个连自己父亲都救不了的人,能保护你吗?”

    这话像把刀子,精准地捅进最痛的地方。孙自娇脸色白了,嘴唇发抖。

    周景明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他比她高一个头,阴影笼下来,带着淡淡的古龙水味——还是四年前那款,她曾经觉得好闻,现在只觉得恶心。

    “娇娇,”他轻声说,呼吸几乎喷在她脸上,“游戏才刚开始。这次我会慢慢玩,让你好好体会……被人在意的感觉。”

    他伸手,想碰她的脸。

    孙自娇猛地后退,同时右手抬起——是上午学的第一招,手腕外旋,身体下沉。动作有点生涩,但周景明没防备,还真被她挣脱了。

    他愣了一下,然后笑出声。“学坏了啊。”

    “别碰我。”孙自娇声音发颤,但站得很直。

    周景明举起双手,做了个投降的姿势。“好,不碰。今天就是打个招呼。”他走到柜台结了账,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对了,替我向林先生问好。”他说,“他拍的照片……我很喜欢。”

    说完推门出去,风铃又是一阵乱响。

    孙自娇站在原地,全身发冷。她看见马路对面,林泽宇正从便利店出来,手里拿着瓶水,目光一直盯着这边。

    周景明也看见了他。两人隔着一条街对视了几秒。

    然后周景明笑了,抬起手,朝林泽宇挥了挥。像老朋友打招呼。

    林泽宇没回应,只是站着,手里的水瓶捏得微微变形。

    周景明转身走了,背影消失在人群里。

    孙自娇这才觉得腿软,扶着桌沿才站稳。服务员过来问要不要帮忙,她摇头,慢慢走出咖啡馆。

    林泽宇穿过马路走过来。“没事吧?”

    “没事。”她说,声音还在抖,“他给了我这个。”

    她掏出那个丝绒盒子。林泽宇打开看了一眼,眉头紧皱。

    “还有,”孙自娇深吸一口气,“他说……向你问好。还说很喜欢你拍的照片。”

    林泽宇合上盒子。“什么照片?”

    “不知道。”

    两人沉默着走回工作室。傍晚的风吹过来,带着春天的花香,甜得发腻。

    快到巷子口时,平安突然冲出来,朝着工作室方向狂吠。不是兴奋,是警告——背上的毛都竖起来了。

    林泽宇快步跑过去。

    工作室的门开着——他走时明明锁了。推门进去,里面没少东西,但工作台上多了个东西。

    一束白玫瑰。

    新鲜得吓人,花瓣上还挂着水珠,用黑色缎带扎着,插在玻璃花瓶里。花瓶下面压着一张卡片,手写体:

    「娇娇,欢迎回家。PS:林先生的暗房不错,红灯很有氛围。」

    林泽宇猛地冲向暗房。帘子拉开,里面一切如常,但空气中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古龙水味。

    他检查了一遍——胶卷没少,照片没动,药水柜锁着。但晾干绳上,原本挂着孙自娇拍的那张照片(他的单人照)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新的照片。

    **的。孙自娇今天上午在院子里学防身术,林泽宇站在她身后教她动作。角度是从二楼窗户拍的,画质清晰,能看清孙自娇额角的汗,和林泽宇虚环在她身前的手臂。

    照片背面,用红色马克笔写了一行字:

    「第180天。教学互动很温馨。下次可以教点更亲密的。」

    林泽宇盯着那行字,手指慢慢收紧。

    窗外,夜幕开始降临。巷子里的路灯一盏盏亮起,在地上投下昏黄的光晕。

    而在更远处的黑暗里,那双眼睛还在看着。

    从高处。

    一直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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