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伪光迷局  第三十八章磁带里的真相

章节字数:7761  更新时间:25-12-14 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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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雨下得更大了,砸在车窗上噼啪作响,把街灯的光晕揉成模糊的金色水彩。出租车司机是个话不多的年轻人,从后视镜里瞥了眼后座神色仓皇的两人——一个手臂打石膏,一个手腕缠绷带,都盯着手机屏幕,脸色白得像鬼。

    “市商业银行总行,麻烦快点。”孙自娇说,声音因为着急而有些发颤。

    司机没吭声,但踩油门的力道明显重了。车子在湿滑的街道上加速,轮胎碾过积水,溅起半人高的水花。

    林泽宇一直在打电话。他左手握着手机,贴在左耳边——那个还能听见声音的耳朵,眉头紧锁:“王队,银行那边能安排人先过去吗?……对,周景明给的地址……我知道不合规矩,但小雨很可能有危险……好,我等您消息。”

    挂断电话,他转头看向孙自娇:“王队已经派人过去了,但他的人到银行最快也要二十分钟。银行那边……没有正式搜查令,他们进不了保险库。”

    “那我们呢?”

    “我们有密码。”林泽宇从口袋里掏出那张潮湿的纸,上面的字迹已经有些晕开,“周景明说密码是他生日。5月17日。但银行保险箱通常是六位密码……”

    孙自娇想起林婉头纱上绣的数字:19890517。八位数。银行密码通常是六位。

    “试试890517?”她说,“去掉”19”,用后六位。”

    林泽宇盯着纸上的数字,没说话。窗外掠过的霓虹灯光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映出深重的疲惫和某种濒临爆发的焦虑。

    车子拐进金融街。雨夜中的银行大楼像座巨大的玻璃墓碑,冷白灯光从落地窗透出来,照亮门口空荡荡的广场。只有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车里坐着人——王队安排的便衣。

    他们下车跑进银行大厅。值班保安正趴在桌上打瞌睡,被脚步声惊醒,揉着眼睛站起来:“办业务吗?对公业务要到工作日……”

    “我们找保管部的317号保险箱。”林泽宇亮出那张纸,“有紧急情况。”

    保安看了眼纸上潦草的笔迹,又看看他们狼狈的样子,摇头:“没有预约和钥匙,进不了保管区。而且现在是非工作时间……”

    “有人可能在里面!”孙自娇急了,“一个女孩,大概这么高,穿灰色卫衣……”

    保安犹豫了一下,拿起对讲机:“李主任,有人要找317保险箱,说可能有紧急情况……对,现在就在大厅。”

    对讲机那头传来模糊的对话声。几分钟后,一个穿西装的中年男人从电梯里走出来,脸色不太好看:“我是保管部主任。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找317?”

    林泽宇正要解释,孙自娇的手机响了。是沈薇薇。

    “孙姐!”沈薇薇的声音带着哭腔,“小雨……小雨刚才来工作室了!”

    “什么?什么时候?”

    “就十分钟前。她敲门,浑身湿透了,脸色特别差。我问她怎么了,她只说”来拿个东西”,然后就冲进暗房。我跟着进去,看见她从你工作台抽屉里拿了……拿了林先生父亲的那个胶卷筒。”

    孙自娇的心脏猛地一沉。胶卷筒里除了林建国的照片,还有那张写着密码和名单的字条。

    “她人呢?”

    “拿完就走了,拦都拦不住。但我听见她嘟囔了一句……”妈妈,我来拿最后的东西了”。”沈薇薇抽泣着,“孙姐,小雨的样子好吓人,像……像要去做什么傻事。”

    电话挂断。孙自娇转头看向林泽宇,他的脸在银行惨白的灯光下毫无血色。

    “小雨拿了胶卷筒。”她说,“她知道保险箱密码了。”

    保管部主任显然听到了对话,表情严肃起来:“如果涉及刑事案件,我需要警方正式文件才能……”

    话音未落,银行侧门突然传来“砰”的一声闷响,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保安和主任都吓了一跳,朝声音方向跑去。

    林泽宇和孙自娇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侧门通向员工通道和消防楼梯。楼梯间里,安全出口的绿光幽幽地亮着,照见地上一个人影——是个穿制服的保安,倒在地上,额头有血迹,已经昏迷了。

    楼梯向上延伸,通往保管部所在的二楼。

    “有人闯进去了!”主任声音发颤,掏出手机报警。

    林泽宇已经冲上楼梯。孙自娇想跟,但手腕的伤让她动作慢了一拍。等她跑到二楼时,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几扇紧闭的门和头顶嗡嗡作响的日光灯。

    保管部的大门虚掩着。林泽宇推开门,里面是条狭窄的走廊,两边是一排排绿色的保险箱门。走廊尽头,一个身影蹲在317号保险箱前。

    是小雨。

    她背对着他们,卫衣帽子摘了,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苍白的脖子上。她左手拿着那个胶卷筒,右手正在转动保险箱的密码锁。

    “小雨!”孙自娇喊。

    小雨的肩膀抖了一下,但没回头。她继续转着密码锁,动作很稳,每转一下都发出清晰的咔哒声。

    林泽宇冲过去,但被孙自娇拉住了。她摇头,用眼神示意——别刺激她。

    “小雨,”孙自娇慢慢靠近,声音放得很轻,“你在做什么?”

    “拿妈妈最后的东西。”小雨说,声音平静得可怕,“她留给我的……最后的东西。”

    密码锁发出“嗒”的一声轻响——锁开了。

    小雨拉开门。保险箱不大,里面只有一个牛皮纸文件袋。她拿出来,抱在怀里,像抱着什么易碎的宝物。

    然后她转过身。

    孙自娇倒吸一口冷气。小雨的脸上有泪痕,但眼睛里没有泪,只有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她的嘴唇在抖,但声音很稳:“孙姐,林先生……对不起。但我必须这么做。”

    “做什么?”林泽宇问。

    小雨没回答。她打开文件袋,从里面抽出一盒微型磁带——老式的那种,装在透明塑料盒里。还有一封信,信封已经泛黄。

    “这是我妈妈……留给我的遗书。”她轻声说,“真正的遗书。张阿姨给我的那封……是假的。妈妈怕周家的人找到,所以写了两封。一封给张阿姨保管,一封……藏在这里。”

    她拆开信封。信纸很薄,字迹娟秀但潦草,像在极短时间内写成的:

    「小雨,我的宝贝。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妈妈已经不在了。对不起,妈妈骗了你。你的亲生父亲不是周振华,是林建国。」

    林泽宇的身体猛地一晃,扶住了旁边的保险箱门。

    小雨继续念,声音开始发抖:

    「那年我还在护校实习,建国大哥来医院处理伤员,我们认识了。他很温柔,有妻子,有孩子,我知道不该,但我……爱上了他。后来我怀孕了,他让我打掉,我不肯。他妻子秀兰姐知道了,她没骂我,只是抱着我哭,说”婉婉,你怎么这么傻”。再后来,建国大哥牺牲了,我发现自己怀的是他的孩子,就更舍不得打掉了。」

    她的眼泪终于掉下来,砸在信纸上:

    「周振华追求我时,我不知道他认识建国大哥。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是高中同学。他娶我,不是爱我,是为了报复——报复建国大哥当年抢走了他喜欢的女孩,也就是秀兰姐。他囚禁我,折磨我,不让我见你,都是因为他知道你不是他的孩子,你是他情敌的孩子。」

    信的最后一段,字迹已经凌乱不堪:

    「小雨,妈妈这辈子做错了很多事。爱上不该爱的人,生下不该生的你,害你从小没有爸爸,还让你背负这样的身世。妈妈唯一不后悔的,就是生下了你。你是妈妈生命里唯一的光。所以你要好好活着,忘了这些肮脏的事,忘了妈妈,忘了周家,忘了……你真正的父亲是谁。答应妈妈,好好活着。」

    信读完了。走廊里一片死寂,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警笛声——王队的人到了。

    小雨慢慢滑坐在地上,抱着那封信和磁带,肩膀开始剧烈地颤抖。她哭不出声音,只是张着嘴,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

    林泽宇站在原地,像一尊突然石化的雕塑。他的脸色白得吓人,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孙自娇走到小雨身边,蹲下身,轻轻抱住她。女孩的身体冰冷,抖得像片风中的落叶。

    “我是……”林泽宇终于发出声音,嘶哑得像砂纸摩擦,“我是你……哥哥?”

    小雨抬起泪眼模糊的脸,用力摇头:“不是。林阿姨……秀兰阿姨,她不知道这件事。妈妈信里说,她到死都没告诉秀兰阿姨,怕她受不了。你……你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但你不该知道。妈妈让我永远别说……”

    林泽宇闭上眼睛。他想起小时候,父亲偶尔会发呆,看着窗外出神。想起母亲有时会莫名流泪,说“你爸心里装着别人”。想起林婉阿姨来家里时,父亲总会特别温和,母亲则会默默去厨房准备很多菜。

    原来那些细节,那些他以为只是邻里情谊的片段,底下藏着这样汹涌的暗流。

    “磁带里是什么?”他问,声音依然嘶哑。

    小雨擦掉眼泪,把磁带盒递给他:“妈妈没说。但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可能是周振华的罪证,也可能是……也可能是建国叔叔留下的什么。”

    林泽宇接过磁带。塑料盒很轻,但在他手里重得像块石头。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王建国带着几个警察冲进来,看见现场情况,愣了一下。

    “怎么回事?”王建国问。

    孙自娇扶着站起来,简单解释了情况——省略了林建国和小雨的真正关系。只说小雨来取母亲最后的遗物。

    王建国看了眼林泽宇手里的磁带,又看了看小雨怀里那封信,表情复杂:“小雨,你知道擅自闯入银行是违法的吗?”

    小雨点头,声音很轻:“我知道。我认罚。但在这之前……能不能让我听一下磁带里的内容?”

    王建国犹豫了一下,看向林泽宇。林泽宇点点头。

    “银行有播放设备吗?”王建国问赶来的保管部主任。

    主任点头:“会议室有老式录音机,应该能用。”

    会议室很窄,一张长桌,几把椅子,墙上的时钟指向晚上九点十七分。录音机摆在桌子中央,是那种九十年代常见的双卡座式,塑料外壳已经发黄。

    小雨把磁带放进卡槽。她的手很稳,但指尖在抖。

    按下播放键。

    先是一阵电流噪音,然后是开门声,脚步声,椅子拖动的声音。接着是一个男人的声音——很年轻,带着紧张:

    「林哥,东西带来了。周振华和那几个人的对话录音,都在这里。」

    林泽宇猛地坐直。这个声音……他听过。在父亲的老照片里,那个总是站在父亲身边的年轻消防员,姓赵,叫赵明。父亲牺牲后不久,他就调离了消防队,从此失去联系。

    父亲的声音响起,沉稳温和:「辛苦你了小明。这东西太危险,你该直接交给警局。」

    「我不敢。」赵明的声音在抖,「周振华在警局有人,我交了就是送死。林哥,你是队长,你交上去比较有分量。」

    「那场火……」林建国的声音低沉下来,「确定是人为的?」

    「确定。我查了现场残留物,有助燃剂的成分。而且起火点刚好在周家堆放走私货物的仓库位置,太巧了。」

    沉默。只有录音机磁带转动的沙沙声。

    「还有件事,林哥。」赵明的声音压得更低,「你让我查周振华为什么会针对你……我查到了。他高中时喜欢的女孩,后来嫁给了你。」

    林建国没说话。

    「那个女孩是陈秀兰,对吧?」赵明继续说,「周振华一直没放下。他娶林婉,是因为林婉长得有点像秀兰姐。他折磨林婉,也是因为……因为得不到秀兰姐,就把气撒在长得像的人身上。」

    「畜生。」林建国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还有更畜生的。」赵明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发颤,「林婉怀孕了。孩子……是你的,对吗?」

    长久的沉默。久到孙自娇以为磁带到这里就结束了。

    然后林建国的声音响起,很轻,但清晰:「是。我的错。我不该……不该在秀兰怀孕期间,犯那种错。但我真的爱婉婉,也爱秀兰。我两个都对不起。」

    「周振华知道了。」赵明说,「他查了林婉的产检记录,算时间对不上。所以他确定孩子不是他的。这也是为什么……他最近开始疯狂报复。那场火,可能不只是为了销毁走私证据,也是为了……报复你。」

    「所以他一定会对婉婉下手。」林建国的声音变得急促,「我得保护她。还有孩子……」

    「林哥,你一个人对抗不了周家。他们有靠山,有警察,有……」赵明的话突然被打断。

    录音里传来敲门声。很急,三下。

    赵明的声音紧张起来:「谁?」

    「我,老王。」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年纪更大些,「建国,你在里面吗?有紧急任务,城西仓库起火,疑似化学品泄漏,需要你带队。」

    「现在?」林建国的声音。

    「现在。车已经在楼下等了。」

    脚步声,开门声。然后是一段模糊的对话,听不清内容。最后,林建国的声音清晰地说:「小明,这磁带你保管好。如果我回不来……想办法交给秀兰。告诉她,我对不起她,但我爱她。还有……保护好婉婉和孩子。」

    「林哥!」

    「这是命令。」

    关门声。脚步声远去。

    磁带还在转动,但只剩下空白噪音。几秒后,赵明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像是自言自语:

    「林哥,你一定得回来啊……你要是不回来,我怎么跟嫂子交代,怎么跟林婉交代……」

    然后录音断了。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只有磁带转到头的“咔哒”声,和空调出风口细微的嗡嗡声。

    小雨捂着脸,肩膀剧烈颤抖。林泽宇盯着那台老旧的录音机,眼睛血红,但一滴泪都没掉。

    孙自娇感到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她终于明白了——林建国去救的那场火,是周振华设的局。一个为了销毁证据、报复情敌、灭口证人的完美陷阱。而林建国知道可能是陷阱,但还是去了。

    因为他是消防员。因为有人报警说仓库起火、化学品泄漏、可能有人员被困。因为他穿上那身制服,就背负了“救人”的天职。

    哪怕要救的人里,可能有想杀他的人。

    王建国打破了沉默:“这盘磁带……是重要证据。能证明周振华预谋杀人的动机和计划。”

    “但证明不了他直接动手。”林泽宇的声音很冷,“他可以说,火是意外,他只是没去救人而已。”

    “加上小雨的证词和那些文件,够了。”王建国说,“周振华这次跑不掉。”

    小雨抬起头,满脸泪痕:“王队长……我妈妈,她是为了保护我才死的,对吗?”

    王建国沉默了几秒,然后点头:“根据我们现在掌握的证据,是的。周振华发现林婉知道太多,又发现她怀的不是自己的孩子,所以决定灭口。但你妈妈提前察觉了,把你托付给张慧珍,自己留下来……争取时间。”

    “那她为什么不跑?”小雨的声音破碎了,“她可以跟我一起跑啊……”

    “因为她知道跑不掉。”林泽宇忽然开口,声音嘶哑,“周振华势力太大,她一个人带着孩子,根本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只有她留下来,吸引周振华的注意力,你才有可能安全。”

    他顿了顿:“而且……她可能觉得,这是她欠我爸的。欠我爸一条命,欠我家……一个完整的家庭。”

    这话说得太残忍,小雨的哭声变成了压抑的呜咽。孙自娇紧紧抱着她,感到女孩瘦削的身体在她怀里颤抖得像风中残烛。

    王建国示意一个女警过来照顾小雨,然后看向林泽宇:“泽宇,你母亲那边……”

    “别告诉她。”林泽宇打断,“永远别告诉她。就让她以为,我爸是个英雄,单纯地去救火牺牲了。其他的……太残忍了。”

    王建国点头:“我明白。”

    他收起磁带和那封信,装进证物袋:“这些我会作为证据提交。小雨,你还得跟我们回局里一趟,做补充笔录。但你放心,这次我会安排最好的心理医生陪你。”

    小雨点头,擦掉眼泪,站起来。她的腿还在抖,但背挺得很直。临走前,她回头看了林泽宇一眼,眼神复杂——有愧疚,有悲伤,还有一丝……找到亲人的茫然依恋。

    林泽宇对她点了点头,很轻,但足够让她看见。

    警察带小雨离开后,会议室里只剩下林泽宇、孙自娇和王建国。

    “泽宇,”王建国拍拍他的肩,“你爸……是个好人。就算犯了错,也还是好人。”

    “我知道。”林泽宇说,“我只是需要时间……消化。”

    王建国也离开了。会议室里彻底安静下来。

    孙自娇走到林泽宇身边,握住他的手。他的手指冰冷僵硬,像在冰水里泡了很久。

    “你想哭就哭吧。”她轻声说。

    林泽宇摇头,反而笑了。那个笑容很淡,很苦,但真实:“哭不出来。就觉得……人生真**荒诞。我爱了二十年的父亲,是别人的父亲。我恨了三年的仇人,是我同父异母的妹妹。而我妈……她什么都不知道,在疗养院里等着一个永远不会回来的丈夫。”

    他转头看孙自娇:“你说,如果她知道真相,会不会恨我爸?”

    “不会。”孙自娇说,“她会难过,会伤心,但她不会恨。因为她爱你爸,也爱林婉阿姨。有些爱……太深了,深到能包容所有的错。”

    窗外,雨还在下。金融街的霓虹灯在湿漉漉的玻璃上晕开五彩的光斑,像一场永远醒不来的梦。

    林泽宇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孙自娇以为他累了,想让他休息,但他忽然开口:

    “孙自娇。”

    “嗯?”

    “如果我爸还活着……”他停顿了一下,“看到我们现在这样,会怎么说?”

    孙自娇想了想:“他会说,”小子,好好对人家姑娘。别学你爸,一辈子对不起两个女人”。”

    林泽宇笑了,这次的笑容轻松了些:“可能吧。”

    他睁开眼睛,看向窗外:“但有一点他肯定说得对——要好好对你。不能再对不起任何人。”

    孙自娇的眼泪掉下来。不是悲伤的泪,是那种滚烫的、带着希望的泪。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震动。是医院打来的。

    “孙小姐,您母亲刚才醒了,情绪很激动,一直喊您的名字。您能过来一趟吗?”

    孙自娇的心一紧:“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她看向林泽宇。他显然也听见了,站起身:“我陪你。”

    “可是你的伤……”

    “没事。”他握住她的手,“你妈现在也是我妈了。我得去。”

    他们走出银行大楼。雨小了些,变成细密的雨丝。王建国留了辆车给他们,司机是个年轻的警察,沉默地开车。

    去医院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孙自娇看着窗外掠过的夜景,脑子里回放着磁带里的对话,回放着林建国最后那句“保护好婉婉和孩子”。

    一个男人,在知道自己可能赴死的前一刻,惦记的依然是辜负过的女人和未出世的孩子。

    这算不算某种……迟来的责任?

    车子在医院门口停下。他们匆匆走进住院部大楼,刚出电梯,就听见走廊里传来母亲声嘶力竭的喊叫:

    “娇娇!我的娇娇!婉婉……婉婉呢?我要找婉婉!”

    孙自娇跑过去。307病房门口围了几个护士和护工,母亲被他们按在床上,但还在挣扎,眼睛瞪得很大,眼神里满是惊恐。

    “妈!”孙自娇冲进去。

    母亲看见她,突然安静下来。她盯着孙自娇看了很久,然后伸出手,颤抖着碰了碰她的脸。

    “娇娇……”她的声音很轻,眼神变得异常清醒,“妈妈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

    孙自娇的心脏狂跳起来:“想起什么了?”

    母亲的目光越过她,看向门口的林泽宇。她的眼睛慢慢睁大,嘴唇开始颤抖:

    “建国……你是建国?不……你是小宇。你长大了……长得真像你爸。”

    她挣扎着坐起来,抓住孙自娇的手,力气大得惊人:

    “娇娇,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一直没告诉你……婉婉的孩子,是你爸的。小雨……小雨是你妹妹。”

    病房里一片死寂。

    孙自娇感到时间在这一刻停止了。她缓缓转过头,看向林泽宇。

    他站在门口,背光,脸上的表情看不清楚。只有那双眼睛,在走廊灯光的映照下,亮得像燃烧的炭。

    母亲还在说,语速很快,像压抑了太久终于找到出口:

    “婉婉怀了建国的孩子,周振华知道了,要杀她。建国去救她,结果自己……自己没了。婉婉把孩子生下来,就是小雨。后来周振华找到婉婉,把她关起来,小雨就送到我这里……但我怕周振华找来,就把小雨送到李奶奶那儿。我骗你说小雨去外地了,其实……其实她一直在这座城市,一个人躲着……”

    她哭起来,眼泪大颗大颗地掉:“我对不起婉婉,对不起建国,对不起小雨……我最对不起的,是你,娇娇。我瞒了你这么多年……”

    孙自娇抱住母亲,轻拍她的背:“没事了,妈。没事了。小雨现在安全了,周振华被抓了。一切都过去了。”

    但她的眼睛看着林泽宇。他们的目光在空气里相遇,交换着同样沉重的秘密。

    母亲哭累了,渐渐安静下来,靠在孙自娇怀里睡着了。护士进来给她注射了镇静剂,病房重新恢复平静。

    孙自娇和林泽宇走出病房,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窗外,雨彻底停了,夜空里露出几颗稀疏的星星。

    “所以……”林泽宇开口,声音很轻,“小雨是我妹妹。亲妹妹。”

    “嗯。”

    “我该高兴吗?多了一个亲人。”

    “我不知道。”孙自娇诚实地说,“但至少……你们都不孤单了。”

    林泽宇沉默了很久。然后他握住她的手,很用力:

    “孙自娇,等这一切真正结束,我们结婚吧。”

    孙自娇愣住了。

    “不是现在。”他继续说,“等小雨的案子判了,等我妈病情稳定了,等你的工作室重新开起来……我们就结婚。我想给你一个家,一个不会再有人离开、不会再有人撒谎的家。”

    孙自娇的眼泪涌出来。她用力点头,说不出话,只是紧紧回握他的手。

    走廊尽头的电梯门开了。王建国走出来,脸色凝重。

    “泽宇,孙小姐,”他快步走过来,“刚接到消息。周景明在医院……病情恶化了。医生说他可能……撑不过今晚。”

    林泽宇的身体僵了一下。

    “他想见你。”王建国看着他的眼睛,“最后一面。你去吗?”

    窗外的星星在夜空中闪烁,微弱,但坚定。

    像那些在黑暗里坚持了二十年,终于等来破晓的真相。

    也像那些在废墟上,依然选择去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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