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585 更新时间:25-12-15 18:34
孙自娇母亲的清醒来得突然。那是个周日的下午,孙自娇正在工作室里修改婚纱的腰线,医院打来电话,说母亲指名要见她。
她赶到疗养院时,母亲正坐在病房的窗边,看着外面的花园。阳光照在她花白的头发上,镀了层淡淡的金色。她转过身时,眼神清澈得让孙自娇一愣——那是生病以来从未有过的清明。
“妈?”孙自娇试探地叫了一声。
“娇娇。”母亲微笑,声音平稳,“坐。妈有话跟你说。”
孙自娇在床边坐下,心脏狂跳。
母亲握住她的手,轻轻摩挲着她手腕上那道浅疤:“这个……是周景明弄的吗?”
孙自娇摇头:“是我自己。三年前,在被他囚禁的时候。”
母亲的眼睛红了,但没流泪。她只是更紧地握住女儿的手:“妈妈对不起你。这些年……妈妈没能保护你。”
“妈,不是你的错——”
“听我说完。”母亲打断她,“妈妈想起来了。全都想起来了。婉婉的事,建国的事,小雨的事……还有你爸爸。”
她顿了顿,像是在整理思绪:“你爸爸走得早,妈妈一个人拉扯你,总怕你受委屈。所以对你要求严,总想让你更坚强。但妈妈忘了……坚强不是没有脆弱,是脆弱之后还能站起来。”
她的目光落在孙自娇脸上,那么温柔,那么心疼:“我的娇娇……你已经很坚强了。比妈妈想象的,还要坚强。”
孙自娇的眼泪掉下来。她扑进母亲怀里,像小时候那样。母亲轻轻拍着她的背,哼着那首没有歌词的歌谣。
“妈,”孙自娇哽咽着,“小雨……她是林婉阿姨的女儿。也是……林建国叔叔的女儿。”
母亲的手停了一下,然后继续轻拍:“妈妈知道。婉婉怀孕的时候,告诉过我。她说”秀兰姐,我对不起你”。但我没怪她。爱一个人……有什么错呢?”
她松开孙自娇,看着她的眼睛:“林泽宇那孩子……你带他来见我吧。我想看看,建国和婉婉的孩子,长什么样。”
那天晚上,林泽宇来了。他带了一束白色的百合——孙自娇母亲最喜欢的花。进门时,他有些紧张,左手无意识地捏着衣角。
母亲坐在轮椅上,上下打量他,看了很久。然后她笑了,眼泪却掉下来。
“像。”她说,“眼睛像建国,嘴巴像婉婉。好孩子……你受苦了。”
林泽宇蹲下身,握住她的手:“阿姨,对不起。我爸他——”
“不说这个。”母亲摇头,“建国是个好人。婉婉也是。他们犯了错,但已经用命还了。活着的人……要好好活着。”
她看向孙自娇:“娇娇,你过来。”
孙自娇走到她身边。母亲把她的手放进林泽宇手里,然后用自己的双手包住他们的手。
“泽宇,”她说,“我把娇娇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对她。她看起来坚强,其实心里很软,很怕受伤。你别让她再哭了。”
林泽宇用力点头,声音哽咽:“我发誓。”
“娇娇,”母亲又转向女儿,“泽宇耳朵不好,你要多体谅。爱一个人,不是爱他的完美,是爱他的全部。包括他的残缺,他的伤痕,他那些说不出口的痛。”
孙自**头,眼泪模糊了视线。
母亲满意地笑了。然后她的眼神又开始涣散,嘴里喃喃着什么。孙自娇凑近听,听见她在哼那首歌谣,然后说:“建国要下班了……我得去热汤……”
她又回到了那个只有她和丈夫的世界里。
但孙自娇知道,母亲清醒过了。那些话,那些嘱托,都是真心的。
走出疗养院时,天已经黑了。林泽宇握住孙自娇的手,两人慢慢走向停车场。
“你妈刚才说,”林泽宇忽然开口,“爱一个人是爱他的全部。包括残缺和伤痕。”
“嗯。”
“那如果……”他停住脚步,看着她,“如果我真的完全听不见了。你还会爱我吗?”
孙自娇转过身,面对他。街灯在她脸上投下温暖的光晕。
“林泽宇,”她一字一句地说,“我爱你不是因为你能听见我说话。我爱你是因为你是你。因为你在暴雨夜给我播放海浪声,因为你教我拍照时那么认真,因为你在车祸时下意识护住我,因为你在暗房里冲洗照片时专注的侧脸。”
她踮起脚,吻了吻他的嘴唇:“如果你听不见了,我就写给你看。如果我写累了,我就抱着你,让你感觉我的心跳。总会有办法的。”
林泽宇闭上眼睛,把她拥进怀里。他的下巴搁在她头顶,声音闷闷的:“孙自娇,我们结婚吧。真的结婚。不办大的仪式,就我们俩,还有小雨、你妈、平安。去民政局领个证,然后回家吃顿饭。好不好?”
“好。”她说,“等时装周结束。”
“为什么一定要等?”
“因为我想穿着自己设计的婚纱嫁给你。”孙自娇笑了,“不是”玫瑰伤痕”系列的,是单独的,只属于我的那件。”
林泽宇也笑了:“好。我等你。”
时装周前三天,工作室终于完成了所有的服装。十二件婚纱,每一件都对应着一个真实的伤疤故事。孙自娇把它们一一挂好,在暖黄的灯光下,那些金线刺绣、银线裂纹、红色玫瑰,都在闪闪发光。
不是完美的光,是裂痕里透出的、挣扎着要亮起来的光。
小雨看着这些婚纱,很久没说话。最后她轻声说:“孙姐,我能……摸摸吗?”
“当然。”
小雨走到那件最简单的A字裙前——那件孙自娇偷偷为她设计的。她的手指轻轻拂过腰间的银链,眼睛又红了。
“这件……”她问,“是给我的吗?”
孙自**头:“等你准备好了,随时可以穿。”
小雨咬着嘴唇,没说话。但她伸出手,抱住了孙自娇。很轻的一个拥抱,像蝴蝶停在花瓣上。
“谢谢。”她说,声音很小,“谢谢你……姐姐。”
这是她第一次叫孙自娇姐姐。孙自娇的眼泪差点掉下来,但她忍住了,只是更用力地回抱了小雨。
那天晚上,王建国来了工作室。他看起来疲惫不堪,眼下的乌青比苏曼还重。
“周振华的案子定了。”他说,“数罪并罚,无期徒刑。他上面那些人……也挖出来了几个。但还有些,位置太高,动不了。”
他把一个文件夹放在工作台上:“这是小雨的证人保护计划。她可以选择改名换姓去另一个城市,也可以留在这里。看她的意愿。”
林泽宇翻开文件夹,里面是详细的安置方案,包括新的身份、住房、工作安排。很周到,但也意味着要彻底切断过去。
“小雨知道吗?”他问。
“还没告诉她。”王建国说,“我想先听听你们的意见。”
孙自娇和林泽宇对视一眼。
“让她自己选吧。”孙自娇说,“她躲了十五年,现在好不容易自由了,该自己做决定。”
王建国点头:“好。那我明天带方案来见她。”
他准备离开时,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林泽宇一眼:“还有件事……泽宇,你父亲的追授令下来了。一等功,烈士。二十年前就该给的,现在……补上了。”
他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个盒子,里面是一枚勋章,和一纸正式文件。
林泽宇接过盒子,手指摩挲着冰凉的勋章表面。他没哭,只是很轻地说:“谢谢王叔。”
“应该的。”王建国拍拍他的肩,“你爸……是个真正的英雄。”
王建国离开后,工作室里安静下来。林泽宇打开盒子,把勋章拿出来,在灯光下看着。金色的徽章,红色的绶带,沉甸甸的,像二十年的时光。
“要告诉你妈吗?”孙自娇问。
林泽宇摇头:“不说了。就让她以为,我爸一直是个英雄就好。有时候……不知道真相,反而更幸福。”
他把勋章收好,放进抽屉最深处。然后他看向那些婚纱,忽然说:“我想给你拍组照片。”
“现在?”
“现在。”他拿出相机,“就穿着这些婚纱。在暗房里拍,只用红色安全灯。”
孙自娇愣了一下,然后笑了:“好。”
她选了那件背后有银线裂纹和羽翼的婚纱——林泽宇为她画的那件。换上后,她走进暗房。
红光笼罩了一切。林泽宇调整着相机参数,左耳戴着助听器,右耳完全沉默。他的侧脸在红光下显得格外专注,下颌线绷得很紧。
“别动。”他说,然后按下快门。
咔嚓。咔嚓。咔嚓。
闪光灯在暗房里一次次亮起,短暂地刺破红色,然后一切又沉入那层温暖而诡异的滤镜里。孙自娇站在显影液和定影液的瓶子前,站在挂满照片的墙前,站在那面“未寄出的信墙”前。
她笑着,流泪,沉思,仰头,闭眼。
林泽宇全都拍了下来。
拍完后,他们一起冲洗照片。显影液里,影像慢慢浮现——她的脸在红光中,像某种圣像。那些裂纹,那些羽翼,那些泪痕,都在胶片上凝固成永恒。
“这些照片,”林泽宇说,声音在暗房里显得格外清晰,“我要办个展。就叫”裂痕中的光”。和你的时装秀同一天。”
孙自娇看着他:“你确定吗?可能会……很痛。”
“痛也要做。”他把最后一张照片夹起来,看着她在红光中微笑的脸,“有些东西,必须被看见。就像你说的,伤疤不是丑陋的,是活下来的证明。”
他顿了顿:“而且,我想让我爸看看。看看他儿子,和他儿子爱的人,是怎样在废墟上开出花的。”
孙自娇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他。她的脸贴在他背上,听见他的心跳,沉稳而有力。
“林泽宇,”她轻声说,“我爱你。”
他没说话,只是转过身,吻住了她。
暗房里,红色安全灯静静亮着。那些刚冲洗好的照片在铁丝上轻轻摇晃,像一群等待起飞的、伤痕累累的白鸟。
而暗房外,城市已经沉入睡眠。
只有苏曼的办公室里还亮着灯。她坐在电脑前,看着一封刚收到的加密邮件。发件人是匿名的,内容只有一行字:
「周家倒了,但游戏还没结束。小心你身边的人。」
邮件附带了一个附件。苏曼点开,是一段模糊的监控录像,拍摄时间是三天前,地点是银行保管部门口。画面里,一个穿深色外套的男人站在阴影里,正看着林泽宇和孙自娇离开的方向。
那个男人的侧脸……很熟悉。
苏曼猛地站起来,心脏狂跳。她抓起手机,想打电话,但手指停在拨号键上方。
窗外,夜色正浓。
而一场新的风暴,已经在黑暗中悄悄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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