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快门无声  第五十七章赴约之前

章节字数:4837  更新时间:25-12-17 21:11

背景颜色文字尺寸文字颜色鼠标双击滚屏 滚屏速度(1最快,10最慢)

    一、病房里的抉择

    林泽宇砸了病房里能砸的一切。

    监控摄像头被他用枕头砸歪了,输液架倒在地上,药瓶碎了一地,黄色的液体混着玻璃碴在地砖上蔓延。他听不见自己制造了多大的噪音,但能看见赵晴冲进来时惊恐的脸,能看见自己右臂石膏上洇开的血——伤口裂了。

    赵晴抓住他完好的左臂,嘴巴在动,焦急地说着什么。林泽宇盯着她的唇形,勉强辨认出“冷静”和“王队”。

    他甩开她,在满地狼藉中找到纸笔,手指颤抖着写下:「她在哪?」

    赵晴摇头,用手语比划:「不知道。王队的人在找。」

    「疗养院监控呢?」

    「被破坏了。那四个人带走你岳母后,往三个方向走了,跟踪的人跟丢了两个。」

    林泽宇的呼吸在胸腔里拉扯,像破旧的风箱。他想起母亲——自己的母亲还在另一家疗养院,如果对方能轻易带走孙自娇的母亲,那他的母亲呢?

    他抓起加密手机,给护工发消息:「立刻带我妈转移,去备用安全点。现在!」

    几乎是同时,护工的电话打过来。赵晴接起,听了几句,脸色越来越白。挂断后,她用手语说:「你母亲半小时前被接走了。说是你安排的,有你的亲笔委托书。」

    林泽宇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凉了。委托书?他什么时候写过委托书?除非……有人伪造。而能拿到他笔迹样本的人不多。

    吴律师。那个一个小时前还坐在他病房里谈交易的中间人。

    他明白了。这是一个局,一个把他所有软肋都攥在手里的局。孙自娇的母亲,他的母亲,甚至可能连孙自娇自己——都在对方的棋盘上。

    他在纸上写,字迹几乎划破纸背:「给王队传话:停止所有行动。我亲自去谈。」

    赵晴看懂这句话,猛地摇头,用手语急切地比划:「不行!你去了就是送死!他们就是要逼你现身!」

    「那不然呢?」林泽宇写下这三个字,然后看着赵晴,眼神里有一种近乎绝望的平静,「让我妈和娇娇的母亲替我死?让孙自娇怀着我的孩子去冒险?」

    他顿了顿,又写:「我爸当年选错了,他以为自己能赢,结果把命输了,还连累了我妈一辈子。我不会重蹈覆辙。」

    赵晴的眼泪掉下来。她比划:「可你聋了,连枪声都听不见,怎么跟他们斗?」

    林泽宇笑了笑——那个笑容很淡,但赵晴看见了里面某种决绝的东西。他写:「听不见枪声,就不会怕了。」

    他转身开始收拾东西。把病号服换成自己的衣服——简单的黑T恤和工装裤,右臂的石膏太显眼,他用剪刀把多余的绷带剪掉,只留必要部分。然后他从床垫底下摸出王建国之前给他的东西:一把小巧的掌心雷**,三个弹夹,一个微型追踪器,还有一枚纽扣摄像头。

    赵晴看着他熟练地检查枪械,眼神复杂。她忽然用手语问:「你以前用过枪?」

    林泽宇点头。他写:「我爸教的。十岁以前,他每个周末带我去靶场。」写到这里,笔尖顿了顿,「他说,男人要会保护自己爱的人。但他没教我,如果保护不了该怎么办。」

    他把追踪器贴在后腰,纽扣摄像头别在衣领内侧。然后他看向赵晴,用手语说:「帮我个忙。如果我回不来,去我工作室暗房,左边墙第三块砖后面,有我留给孙自娇的东西。」

    「什么东西?」

    「一些照片,和封信。」林泽宇比划得很慢,「本来想等孩子出生后给她的。现在……可能等不到了。」

    赵晴哭出了声。她想说什么,但林泽宇已经拉开门走了出去。

    走廊里,王建国派来“保护”他的两个便衣立刻拦住他。林泽宇没解释,直接举起手机屏幕,上面是他刚写的字:「让我走。否则我现在就从窗户跳下去。」

    便衣犹豫了。他们接到的命令是保护林泽宇安全,但如果他自杀,一样是失职。趁他们犹豫的瞬间,林泽宇侧身挤过,冲向消防楼梯。

    他跑得很快,右臂的伤口撕裂般疼痛,但他不在乎。楼梯间里只有他急促的脚步声和喘息声,世界一片寂静,但这种寂静此刻给了他一种奇怪的专注——他不用分心去听任何声音,只需要看,只需要向前。

    跑到一楼时,他撞到了一个人。是吴律师,正从电梯里出来,手里拿着个文件袋。

    两人对视。吴律师先笑了:“林先生这是要去哪?”

    林泽宇没理他,继续往外走。吴律师在身后说:“对了,你母亲已经安全送到新地方了。环境不错,有专人照顾。孙小姐的母亲也在。”

    林泽宇脚步一顿。

    吴律师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陈局的朋友们很有诚意。今晚八点,老码头,你一个人来,带着数据。两位老人家就能平安回家。至于孙小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他顿了顿,“那要看林先生的合作程度了。”

    林泽宇盯着他,然后从口袋里掏出纸笔,写:「数据不在我身上。在工作室。」

    “那就去拿。”吴律师拍拍他的肩,“但别耍花样。你知道的,我们的人一直在看着。”

    林泽宇推开他的手,走出住院部大楼。午后的阳光刺眼,他眯起眼,看见街对面停着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吴律师的人。

    他没叫车,沿着人行道往前走。右臂的疼痛越来越剧烈,血已经渗过绷带,在黑色T恤上洇开深色的一块。路过一家药店时,他进去买了止痛药和新的绷带,在卫生间简单处理了一下。

    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底乌青,但眼神很亮,亮得像烧尽的炭火最后那点火星。

    他拿出手机,给孙自娇发了条消息。只有三个字:「别去。」

    发送后,他关掉手机,取出SIM卡,折成两半扔进垃圾桶。然后他走出药店,招手拦了辆出租车。

    “去哪?”司机问。

    林泽宇递过事先写好的地址:「光影巷。」

    车子启动。他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想起第一次带孙自娇回工作室的那个雨天,想起她蹲在屋檐下喂流浪猫的侧影,想起暗房里红光映在她脸上时,她眼里那种小心翼翼的、像受惊小鹿一样的信任。

    他以为他能保护那份信任。

    他错了。

    二、安全屋的下午

    沈薇薇找到孙自娇时,她正在城郊一个废弃的仓库里。骑摩托车的女孩是王建国安排的特警,叫小唐,她把孙自娇带到这里后就离开了,说要去接应其他人。

    仓库里堆满了生锈的机器零件,空气里有浓重的铁锈和机油味。沈薇薇冲进来,看见孙自娇靠在一个旧轮胎上,眼睛盯着手机屏幕,屏幕上是那张母亲被挟持的照片。

    “孙姐!”沈薇薇跑过来,“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孙自娇摇头。她指了指自己的小腹,勉强笑了笑:“宝宝很坚强。”

    沈薇薇的眼泪一下子涌出来:“对不起,我没拦住你……王队骂死我了,说我该把你打晕绑起来……”

    “不怪你。”孙自娇轻声说,“是我自己要去的。”

    她站起来,走到仓库唯一的小窗前。窗外是一片荒草地,远处能看到高速公路的护栏。阳光很烈,把一切都晒得发白。

    “薇薇,”她忽然说,“你记得我肩上那个玫瑰纹身吗?”

    沈薇薇点头:“记得。你说是为了盖住烟疤。”

    “那烟疤是周景明烫的。”孙自娇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说别人的事,“三年前,他囚禁我的时候。他说要给我留个记号,让我永远记得我是他的。”

    她转过身,看着沈薇薇:“我当时想,完了,这辈子都要带着这个疤,每次看见都会想起他。但后来我遇到了林泽宇,他从来没问过这个纹身的事。直到有一次,我自己告诉他了,他说……”她顿了顿,眼睛红了,“他说,伤疤不是耻辱,是活下来的证明。然后他给我拍了张照片,就在那个纹身的位置,打了一束光。照片洗出来的时候,玫瑰在光里像真的一样,那些烧伤的痕迹,成了花瓣的阴影。”

    沈薇薇握住她的手。

    “所以我不相信。”孙自娇的眼泪掉下来,但声音很稳,“我不相信他会因为自己聋了就放弃我,放弃孩子。那不是他。”

    “可那些短信……”

    “是演戏。”孙自娇擦掉眼泪,“虽然我不知道他在演给谁看,但一定是演戏。就像现在,”她举起手机,屏幕上跳出林泽宇刚发来的那三个字「别去」,“他让我别去,说明他知道我要去哪。他知道我有危险。”

    沈薇薇愣住了:“那……那我们还去吗?”

    “去。”孙自娇说,“但不是去送死。是去帮他。”

    她从包里拿出一个U盘——是假的,里面只有一些无关紧要的文件。然后又拿出另一个更小的存储卡,塞进内衣夹层:“这个才是真的备份。王队给我的,让我保管。”

    “你要带这个去?”

    “不。”孙自娇摇头,“我要把它藏在这里。”她走到仓库角落,撬开一块松动的地砖,把存储卡放进去,盖好,用灰尘掩盖痕迹,“如果我被抓,他们搜身也搜不到。如果我回不来,王队知道位置。”

    沈薇薇看着她利落的动作,忽然觉得眼前的孙自娇和三个月前那个怕打雷、会躲进储藏室的女人,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了。

    “薇薇,”孙自娇走回来,“我需要你帮我做几件事。”

    “你说。”

    “第一,联系苏曼姐。告诉她我需要她基金会律师团的帮助——不是现在,是今晚十点后,如果我没消息,就让她以”孕妇失踪”为由报警,把事情闹大,越大越好。”

    “第二,”孙自娇从脖子上取下那枚素圈戒指,递给沈薇薇,“如果我回不来,把这个交给林泽宇。告诉他……孩子的小名,我想好了,叫”念念”。纪念的念。”

    沈薇薇的眼泪又涌出来:“孙姐你别这么说……”

    “第三,”孙自娇握住她的手,很用力,“如果我死了,帮我照顾我妈。她糊涂了,但偶尔会清醒。清醒的时候,告诉她,我很爱她,也很想我爸。”

    仓库里安静下来,只有远处高速公路隐约的车流声。阳光透过破旧的窗棂,在满是灰尘的地面上切出金黄的光块。

    孙自娇看了看时间,下午四点。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四个小时。

    她从包里拿出化妆包,开始对着小镜子化妆。粉底遮不住眼底的疲惫,但口红让她看起来有气色多了。她又把头发扎成利落的马尾,换上事先准备好的运动服——宽松,便于活动,也能遮住孕肚。

    “孙姐,”沈薇薇小声问,“你不怕吗?”

    “怕。”孙自娇对着镜子笑了笑,“但怕也得去。林泽宇在为我冒险,我不能躲着。”

    她想起父亲去世那年,母亲抱着她说:“娇娇,人这一辈子总要勇敢几次。不是为了证明什么,是为了不后悔。”

    她现在懂了。

    准备好一切,孙自娇最后检查了包里的东西:假U盘、防身喷雾、一小瓶辣椒水、还有林泽宇送她的那台女式胶片相机——很小,可以握在手里。她没装胶卷,但想带着,像带着个护身符。

    “我走了。”她对沈薇薇说,“记住,今晚十点。”

    “孙姐……”沈薇薇抱住她,哭得说不出话。

    孙自娇拍拍她的背,然后松开,转身走出仓库。阳光迎面扑来,她眯起眼,走向路边小唐留下的那辆旧自行车——摩托车太显眼,自行车反而安全。

    她骑上车,沿着乡间小路往滨海公园方向去。风吹在脸上,带着田野青草的味道。她护着小腹,轻声说:“宝宝,妈妈带你去见爸爸。你要乖,别怕。”

    车轮碾过碎石路,发出细碎的声响。远处,城市的轮廓在午后的热浪中微微摇晃。

    而在城市另一头,林泽宇刚刚走进光影巷。他的工作室就在巷子深处,但他没有直接回去,而是拐进了旁边一家小咖啡馆。

    靠窗的位置,他点了杯黑咖啡,然后拿出纸笔,开始写一封信。

    写得很慢,字迹工整,是他父亲教的那种一笔一划的楷书。写写停停,有时会看着窗外发呆,有时会低头摸摸右臂渗血的绷带。

    服务生过来续水时,瞥见信纸上的开头:

    「娇娇,见字如面。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已经……」

    服务生手一抖,热水洒出来一点。林泽宇抬头,对她笑了笑,摇摇头表示没事。

    他继续写。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下来,晚霞把街道染成橘红色。咖啡馆里的客人来了又走,只有他一直坐在那里,直到写完最后一句话,签上名字,折好,塞进信封。

    他在信封正面写:「给孙自娇。若我未归,请转交。」

    然后他起身,留下咖啡钱和一张百元钞票压在信封上,对服务生指了指信封,用手语比了“谢谢”。

    走出咖啡馆时,天已经黑了。巷子里的路灯一盏盏亮起来,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走向工作室,脚步很稳。口袋里的枪很沉,但他握紧了左手——那只完好的手,那只曾经按过快门、**过孙自娇的脸、现在要握紧武器去救她的手。

    工作室的门锁着。他输入密码,门开了。

    里面一片漆黑,但他没开灯。他太熟悉这里的每一寸空间了,闭着眼都能走到暗房。

    他走进去,关上门。红色安全灯自动亮起,像一只睁开的眼睛。

    墙上挂着那件没完工的“光影婚纱”,被划破的衬里垂下来,里面的照片碎片散落一地。林泽宇蹲下身,一片一片捡起来,捧在手心里。

    都是她的脸。笑的,沉思的,睡着的,专注工作的。

    他把碎片装进一个信封,放进暗房保险箱。然后他打开左边墙第三块砖——后面是个小暗格,里面放着另一个信封,厚厚的一沓,是他这些年来**她的所有照片的底片,还有他早就写好的那封永远没勇气给她的情书。

    他拿出情书,就着红光最后看了一遍。然后他把信纸撕碎,扔进显影液里。纸片在红色液体里慢慢沉下去,字迹模糊,融化。

    有些话,说不出口。

    有些爱,注定沉默。

    他关上暗格,站起身。墙上的时钟指向晚上七点。

    该出发了。

    搜索关注 连城读书 公众号,微信也能看小说!或下载 连城读书 APP,每天签到领福利。

标题:
内容:
评论可能包含泄露剧情的内容
* 长篇书评设有50字的最低字数要求。少于50字的评论将显示在小说的爽吧中。
* 长评的评分才计入本书的总点评分。

Copyright 2024 lcread.com All Rithts Reserved 版权所有,未经许可不得擅自转载本站内容。
请所有作者发布作品时务必遵守国家互联网信息管理办法规定,我们拒绝任何反动、影射政治、黄色、暴力、破坏社会和谐的内容,读者如果发现相关内容,请举报,连城将立刻删除!
本站所收录作品、社区话题、书库评论及本站所做之广告均属其个人行为,与本站立场无关。
如果因此产生任何法律纠纷或者问题,连城不承担任何法律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