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417 更新时间:10-09-18 00:20
饮马河上,八王子帮的七武士正测着雕弓的威力,一一轮番上阵。
那是一把好弓,八王子试过之后,更觉此弓是人间绝品。
“劫浪,你说说看,我的弓排比如何?”潇潇子神采奕奕,扬弓手一拉,箭飞,正中标靶中心。他的天庭饱满,气宇轩昂,站在潺潺河畔边,鼓着厚实的胸膛堂堂而立,技压全场,连天地都羞怯了,好一个英雄少年!
“八王子的弓能称的上是楼兰第一弓。”劫浪以鹰眼判别,八王子的射艺不偏不倚,箭头深入红心一寸,气力充实,的确是好手。
“你再说说看,我大漠里谁是第一剑?谁又是第一刀?”潇潇子趣味一来,又想谈论刀剑。
“八王子的平沙剑是大漠第一剑。八王子的落雁刀却不是大漠第一刀。”劫浪说这话时,朝二王子与八王子双双看去。
“那么,谁是大漠第一刀?我真想见识见识,你可有办法?”八王子内心一疑,谁都知晓,整个楼兰里没有人的武艺比得上他,为何劫浪说还有人在他之上?那人是谁?他心生向往,欲与之切磋琢磨。
劫浪答话时,定静朝两位王子望去。“大漠第一刀永远不会出刀,因为他一旦出刀,必死无疑。”
“既然他永远不会出刀,你又如何知道他的刀是大漠第一?”八王子惘然了。
“只要他离开大漠,就会出刀。他的刀,不会在大漠出现。”劫浪一个躬身,毕恭毕敬地向两位王子回话。
劫浪的话让人迷惑了良久,潇潇拍了拍二哥的肩头,更是狐疑,不禁问向二王子善善:“你可知,这大漠第一刀为何不在大漠出刀?”
善善只一径微笑,没有应下话。“咱俩还是论树吧。”
饮马河岸,众马低头饮水,两岸尚有绿树青青,榆树倒映。
泛泛的河水下,饮马河的风光何其质美,何其壮丽。
善善得意地说:“潇潇,我植的树是举世最华采的木,你看,我唯一能与你一较高下的即是华茂的树。”
八王子讪笑:“我闻植树必须有心,二哥以宽心待树,树必然等同回报。却不知倘若有一日二哥的心不宽,那树又将如何?”
善善撇撇嘴,自己的心岂有不宽之理?只当那是一句玩笑话,便嬉戏说:“当我心痛如绞时,那树必跟主人一样,只剩枯木,一如碎丘。”
心痛如绞?
虽是一句玩笑话,八王子却转身认真安慰起善善,语气也柔煦了起来:“若你的树如那碎丘一样,八弟我无论如何也要让它枯木逢春,来个起死回生,你看如何?”
“好个枯木逢春,你不懂树,如何办之?”善善的树经一发不可收拾,直到正午时分,还犹未停。兄弟二人强辩枯木逢春,八王子只得认输。
八王子说:“树我赢不了你,但我可以设法让你宽心,那树自然又跟主人一样茂盛,我只要针对你下手,这就是我的诊治之方,要不要找一株来小试小试?”他说这话后踱至水湄选了一株榆木,扬了扬眉作势要替榆木诊治诊治。
一兄一弟,二王子和八王子感情甚笃,让人又羡又妒。
优秀俊杰的八王子似乎在兄弟之中只愿和善善和乐,其实不然,八王子也试过和其它兄长相处,言语上的讥讽、动作上的分隔,在在处处让他感到自己是被另眼相看的。
异地而处,善善自幼就把潇潇唤来身边,陪他读书练武,武艺不爱的善善,扶植八王子的用意却不曾表示,只以植树植花的典故来传达治民之理。
八王子岂有不懂,心知肚明善善总以树经来论国事,凡人只以为他二人在拈花惹草、日夜沉湎于风月逸趣,殊不知,慧性很高的二人,一点即通,不需多言。
可惜啊,潇潇始终没有政治野心。
言辞间有意无意避开政事,似是不愿惹事生非。善善明白潇潇警觉地避免无端的祸害。
然而,有些祸端是怎么避也避不了,风吹就能酿灾,草动也能触雷。
善善担心的祸端就从一把雕弓沸腾起来,那是谁也料不到的。
“大臣群集在政堂上,有请二位王子。”门下朝饮马河奔来,急忙来报。
“什么事?这个时候还在议事?”善善问下。
门下低头暗报,向八王子瞟了一眼,向善善凑耳说:“听说是八王子帮砍了七王子,群臣正要以乱国来治八王子的罪呢。”
“什么?这个阴险的凛凛,兄弟的事竟敢给我闹到议堂上去,走,快跟我走!”善善惊讶一呼,拉着八王子的手臂直奔议事堂。
饮马河上飘下一片落叶,秋日,不远了。
议事堂上十分热闹,迨八王子和善善赶赴时,并未看见群臣,然而,太子却领着一太医绕着七王子,众王子皆在座,楼兰王子全都齐集一堂。
善善脸色惊变,因为七王子着了一身破衣,手臂上以布包扎,一看即知是遭袭。七王子素来武艺精湛,今晨和劫浪对了三招,三招输二,七王子将弓归还,衣衫完整,劫浪一刀未伤他。
可怎么?这伤哪来的?
“你们总算到了。善善,潇潇。”太子霸气十足,怒威一喝,先来个兴师问罪:“你们从中原请来的八王子帮为了一把弓把人给伤了,潇潇,中原人是你的底下,没有你的指使,那些人敢在我楼兰国动上咱楼兰王子?你好大的胆子,长大了,竟敢对你七哥下手!今天不治你罪,难保明日是哪个哥又要遭你伤害!”太子怒不可遏,眉火燃焰,朝八王子暴喝连连,直指其万般不是。
栽赃的景象对潇潇来说一点也不陌生,见到眼前的气氛,他心中有谱。
这又是一场兄弟围事的场面。
这场面二哥善善是帮不上一点忙的。
潇潇此时见大哥正在气头上,知此事定有误会,今晨的事他全无所悉,醒来时弓已在劫浪手上,欲替自己辩解:“我……。”
才方开口,善善上前挡住。“七弟,我说,兄弟的事兄弟自己解决,何必闹到议事堂来,那些大臣呢?怎么一个都没看到?”他细细想了一回,知其中定有蹊跷。
“二弟,没你的事,你闭上嘴。”太子拍桌喝令着。
太子议事定先与自己的人马先行演练,善善知自己来晚了,门下也通报得晚了,众王子与大臣必已取得共识,想诬陷潇潇。
潇潇定住一气,气质沉雅,步向七王子座前,弯着脚向前一跪一屈表示道歉,口气冷静平和:“七哥,我并不知中原武士去找你夺弓,我愿担下所有责任。”他自知与这些人周旋愈久,情势愈不利自己。除了善善,所有兄长都会朝他落井下石。
太子裁定兄弟之事还算公正,唯独对八王子素来严苛。
太子没有给予八王子改过自新的机会,没有给予宽免的机会,直接把议事的结果说了:“方才我与众臣已决议,将八王子帮处死以断其乱我楼兰国之根源,尔后,八弟你不得再以练武之名齐整武士。若再有,将以谋反之心视之。八弟,你可听清楚了?”
潇潇身子一抖,张着一双灼灼双眼,不可置信望向太子。
那是七条人命啊,怎能如此草菅!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方式,潇潇一去天竺三年,早忘了这等事,昔日的兄弟问事画面却又一幕幕涌现。
明白该来的躲不了,潇潇了解自己的哥哥有哪些手段,以及接下来还会有哪些诬陷与恶斗。自他七岁开始展现过人的天赋之后,兄长欺压的画面总是层出不穷,潇潇不愿扩大事端,选择隐忍不发,选择再给予他们一次机会,而这一份慈心无疑是给了他们更进一步冒犯的机会。
“八弟,若你想救你的八王子帮一干人,还有一法,请即刻交出你的刀与剑,今后八弟你不许再随身佩剑,并立刻遣散那些中原人,以昭示你对兄长并无害心,这是我们对你最大的宽容,你可愿意?”神情霸道,态度傲然,太子不容许的事就是不容许。
一言既出,潇潇再度张眼回视无意拉他一把的大哥。
潇潇身陷诸位兄长的诬害中已非第一次了,昔日他们就是专来这些有的没的,或恶意栽赃,或特意疏远,也曾发生数位兄长联合起来打他一个的“练武”情事。
一襟澹泊无为,无奈风大遭忌。
潇潇啊潇潇,你爱恬静,却平地起剧浪,日丽起狂飂,身为兄长的欺压一次比一次辣手,潇潇啊潇潇……。
他光可鉴人的额上落下一滴冷汗。
太子话毕,堂上已经传来诸位王子的附议,“当然,谁知道哪一天他也朝我杀来!”“下一个要被砍的可能是我!”“也不想想自己才多大就想造反。”场面一时沸沸扬扬了起来。
潇潇抿紧双唇,忍下了,不再替自己圆场。
他起身,卸下腰上的平沙剑,交了上去。
剑离身,剑客不再是剑客,只能是不能出手、只能袖手旁观的凡夫。
“落雁刀,在屋里。待我去拿。”
正要转身,太子唤住,让门下去取。
片刻后,落雁刀也捧了上来。甚至是父王赠的雕弓也一并带上了。
潇潇注视着随身多年的兵器,充满恋恋不舍,用刀剑换来劫浪一干人的性命是值得的,暂且先求个脱困吧!
退席前,额上已经沁满了薄汗,他望了一眼七哥,七王子凛凛那双蔑视的眼神宣告着,他有太子撑腰。
高堂之上,诸位王子全都起立,气氛森怖,再朝潇潇来个下马威压制,断不客气:“今日之事且先饶你一命,兄弟的事你若敢向父王说去,尔后还有你好看。”话毕,众人将潇潇圈住毫不客气fa泄不满的怒气,使劲用上拳脚又搧了几个巴掌,啪啪啪,啪,潇潇摇了摇身子没回手,抹抹肿胀的嘴角里渗出的血渍。
酸酸涩涩的血味像极了他与兄长之间的气味。
他必须咽下那份苦涩。
私刑侍候,那是他对眼前这几位兄长最浓的印象。
众人的拳打脚踢告一段落,又是一口痰往他脸上吐了上来,伴随着一句吼叫:“这儿没你的事了,你滚吧!臭小王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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