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613 更新时间:10-09-22 19:57
[月儿!]
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了过来,月儿恢复知觉的时候,只觉得很冷,仿佛自己沉睡了好些时候,周围好象很暗很暗,一切都模糊地看不清。
这个声音,好象是大哥?
[月儿,你没事吧?]
[这里是——]
未等自己说完那断续不接的话,就突然狠狠地怔住了。
黑暗,那熟悉的黑暗,好几个夜里笼罩着她的,一生都如噩梦般相随的黑暗。
[啊——]
月儿忍不住一声惨叫,然后抱着头狠狠闭起的眼睛。
[月儿,月儿,你怎么了?]
关切的声音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却渐渐平缓了她恐惧的心情,瑟缩中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面容。
[真的是,大哥?]
苏静点了点头。
借着朦胧的月光,看到月儿双手紧捂着耳朵,脸色苍白而无力,虽然没有泪,但那双眼里深深的恐惧感,却是他自认识月儿以来,他第一次见到过,事情恐怕并不寻常。
[大哥?这是真的吗,我不是做梦吧?]
[这不是梦里,月儿别怕,有我在这里。]
轻轻抓住了月儿颤抖的双手,然后慢慢地把她的手放了下。
月儿的眼神,也随着那双手间一点一点化为真实的触感。虽然背着月光的阴影,月儿看不见的大哥现在脸上的神情,但耳边缭绕的声音,指端触及的感觉却真实的无以复加。
[大哥——]
细碎的哭声响起,月儿不顾一切地紧紧抱住了他,伴随着温热的眼泪一起流着的脸庞。望着怀中水蓝的影子,苏静先是一愣,然后用手轻轻搂过了她的肩膀。
这是他们第一次靠得如此紧密,熟悉温润的感觉仿佛多年以前埋藏在记忆的深处里,他不愿想起的那种心伤,而今月儿娇小的身躯还在不停颤抖着,看着她的泪突然地流不止,苏静觉得从来没有过如此的难受。
随着泪的流尽,激动的心绪也慢慢地平息了下去,月儿坐起了身,一边擦干泪痕一边问道。
[大哥,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二哥呢?]
[二弟他没和你在一起吗?]
自看到月儿被抓入鬼祭坛,苏静就不止一次思虑杨逸可能的下落,此间却是月儿向他问其下落,让苏静觉得颇为惊讶。
月儿摇了摇头道:[那天分别之后,我在观里并没有找到二哥,我以为他只是暂时离开一阵,所以就在那里呆上了几天。后来有天夜里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昏昏沉沉,然后就失去了知觉,醒来后就在这里见到了大哥你。]
[这么说,这十天以来你都没见到二弟?]
[嗯。]
月儿轻轻点了点头,苏静陷入了沉默。
[大哥,这里,到底是哪里?]
月儿朝四周看了又看,颤抖着的声音可以想见她此刻内心的恐惧,苏静定了定心,将所有事情前因后果简单对她说了一遍。包括酒楼里和殷无忌的见面,荒野道上有又见她落入了殷无忌之手,然后又一起被殷无忌扣进牢笼。
[此刻我们,就在鬼祭坛大牢里。]
[鬼——祭坛?]
听见了鬼祭坛三字,月儿忽地刷白了脸色,随之却是执拗地站了起来,环顾四周一切,好长的时间都没说出一个字。
[月儿?]
苏静试探地问道。
[大哥,我想……我曾经来过这里。]
[什么?]
苏静一时也愣住了,不明白月儿说的意思。
[从很小的时候,我就经常做梦梦到一个很可怕的地方。]每当忆起那个梦,一阵阵寒冷便萦绕心头久久不散,[后来我渐渐意识到,那也许是我幼年时候的一些记忆,因为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总是记不起小时候被楼主收留之前的事情。]
月儿顿了顿半晌,继续说了下去。
[现在我记起了,我曾经来过这个地方,就是在这里,鬼祭坛——]
月儿失落地跌坐回了地上。
[没想到,我还会……竟然还会,回到这里。]
月儿颤抖着身体,她做梦都不想再看见的场景,却是活生生近在眼前,然而今天这一切却不是梦,是不能再真实的真实,那黑暗的触感,那每一处相似的视野,还有那味道,如同埋葬着死亡的恶臭,那是——
零碎的记忆突然被串联了起来,有如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冲进了她的脑海,她的心。她一生记忆里最不愿触及的恶梦,原来是真实地存在着,脑海里闪过了许多过往记忆的片段,死亡的气息,满地的血海,枷锁的重量,永远一成不变的牢狱,还有药的味道,没错,正是药的味道——
她双手颤抖捧起那一把细碎的,是蜈蚣,蝎子,还有各种各种不同的东西,她小心翼翼捧着它们,她感受得到它们就在她的手上不停蠕动,她怕却不能丢,然后她颤抖着脚一步一步走向了那个炼药炉,那里有滚滚的浓黑的药汁,四溢几乎把人熏晕的味道,她的手早已被那一把把的细碎蛰得残破不堪,黑色的血不住地流着流着,炼药炉的一边,还有个一成不变面如蜡像一样的人,拿着木棒不停弄着药汁。
那药的味道,她至死都不能忘记。
那个人,也是她至死都不该忘记的。
除了那人,她觉得再也看不到别的生命。
那人的脸永远都是那么地漠然,淡淡的没有感觉,她总是害怕地看着他,捧过一把又一把的炼药之材,而他却永远在那里鼓弄着,炼出最锋利的药毒。
月儿仿佛是忘记了周围的一切,脑海里满是那多年来回荡不去缠绕的噩梦。
[然后,我记得这里,我曾经被关押的地方,就是这里。]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味道,却不是她想再见到的。
每一日炼药归来,她就住在这里,见不到任何风景,唯有这小小的一扇窗,可以稀微看见薄薄的月色,她的人生里唯一纯洁的白。
她的日日夜夜就这么度过,直到有那一天。
记忆从那里开始断层而模糊,那一次,她捧着一盅炼成的黑色的药。她小心翼翼地捧着,却还是不小心打了翻去,药液四溅着到了她的身上,毫无警讯的痛苦突然占满了全身,而今回忆起来依然是那种窒息而沉重的感觉,她想呼救却发不出声音,她满是痛苦的脸庞扭曲着,她伸出手,却没有人扶她起来,越来越模糊的视线里,死亡的恐惧逼近了幼小而脆弱的她。
然后呢?昏迷的她醒来,却见那个日日夜夜如蜡人一般的熟悉脸庞,此刻默默看着她。
痛苦已经消退散去,那人见她醒来,轻轻用手蔽住了她的双眼。
[闭上眼睛,不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睁开眼看,我带你从这里出去。]
轻轻的耳语声,是那人咬着她的耳朵说话,她听话地闭上了眼睛,他用一条丝带蒙住了她的双眼,然后把自己背在了背上。
她忘记了那是什么滋味。
她只觉得她伏着的背动荡不定,让她觉得害怕觉得恐慌,而身边弥散来了血的味道,很浓厚,纯热的液体飞溅在她手上,她的脸上,低低的惨呼声回响在周围,但她却也没有勇气看。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围一切都停了下来。
她感觉到异样的风在她身边流淌着,而在她身前,重重的喘息声传来。
她被放了下来,取下了蒙着眼的布块。
入眼的一切,让她彻底惊呆了。
眼前的那人,满身是血,整个人就仿佛是浸染在血海里一样,血沿着他的眼,他的面颊源源流下。
但那人,却有一点点不一样。
他不再如平日里一成不变的蜡像一般,突然间月儿记得了,那时他竟然对着她笑了笑。
他竟然笑了。
月儿呆呆望着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伸起手,指着她身后一望无际的平坦大道。
[往这个方向跑,永远不要回头。]
他对她说道。
月儿不知所措,却听得他突然很凶地大叫一声:
[快跑!]
然后她开始不顾一切狂奔。
沿着那个人为他指出的道路,她狂奔了许久,从黑夜一直到天明,直到她累倒在了路边。
月光透过铁牢的窗口投射了进来,洒下了一片银白的颜色,渐渐冲散了周围的黑暗,月儿坐在那里,沐浴在这月光之中,一动不动仿佛一尊凝白的雕塑。
苏静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坐在那里,听着月儿口中细锁断断续续的言语,听着她颤抖的言语叙述的一切。
一道异样的颜色,蓦地顺着他的嘴边流出。
那血,是带着黑色的。
[大哥?]
强压下了发作的毒,苏静缓了缓心绪。
[你中毒了大哥,我认得这毒,这是炼药炉里炼出的。]
[我没事的月儿。]苏静强作笑颜道:[殷无忌设下了圈套,我只是钻进了圈套而已。]
[可是——这个毒猛烈非常的,很可能会……很可能会……]
月儿的声音越说越小直至哽咽住,苏静却是淡淡一笑。
[很可能会死,对吗?]
月儿轻轻地点了点头。
[我并不怕死,我一生杀了很多人,如果有因果报应,那也是应该的。]
[大哥——]
[如果问我有遗憾的话,我也只遗憾没能死在他的手上。]
透过微薄的月光照耀,苏静苍白的脸庞上却不见任何慌乱,神情是那么地安逸,那么地自然。苏静就这么透过小窗,望着窗外的月光。
月儿沉默了,她没有多问,她也知道大哥心中所想的是什么。
[大哥,你能不能告诉,你为什么要杀了天松道长?]
苏静默默地投来无奈的目光,月儿立刻又加了一句:[你一定是有苦衷的,对不对?]
缓缓闭上了眼睛,苏静的思绪沉浸在了六年前的那个风雨交加之夜里,仿佛昨夜的一场梦,却总在不断地清晰明朗。
[其实,我并没有杀他。]
苏静终于抬起了头,吐出了多年来最想说却一直无法启齿的一句话。
[什么?]
月儿呆住了。
[那天——是道长抓着我的剑,刺进了他自己的胸口。]
这个沉在他们心底无数时光的谜团,她也曾想过千万种理由千万种可能,也想过大哥也许有的无奈或苦衷,但事实的真相却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无论如何她也不敢相信,当初她和二哥看到的那一幕,原来是这样——
[可你为什么承认他是因为你而死的?为什么啊——]
[他的确是因为我而死的,我并没有说错。]
苏静看了看她,心情里却是从来未有的坦荡与舒适,原来说出真相是能够如此舒坦的。
[如果不是我找到了他,他的确可以不死。他的死是他自己的意愿,但也是因为我。]
月儿沉默了许久,然后说道:[大哥,告诉我一切真相吧!]
[嗯!]
苏静了然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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