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064 更新时间：10-11-09 11:06
彼时已是夜深，冷族的巡逻显得十分闲散。本来冰峰这等终年寒风凛冽的地方就不是常人所能忍受的住处，所以一般没有人会上山打扰冷族族人，守卫们自然也是落得清闲，空旷的大殿里只有几个掌管熏香油灯和更漏的宫女，安安静静地在那里忙着她们的活儿。
夜无眠鬼魅般闪身而入，空荡荡的宫殿里，他的动作自如得像是在夜族领地一般，若要再作描写，便更可以说是不消旁人察觉，潇洒得如入无人之境。
并非没有人阻拦他，也并非她们不想阻拦他，而是因为夜无眠的速度太快，所有人都只是看到一条黑色的影子从自己面前掠过，等众人反应过来，便更是没有理由再做无谓挣扎了——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在方才的那一瞬间将他们一一穿心而过，但是他没有那么做，显然他心有所思，并没有准备杀了那些宫女们。
自然的，他很清楚自己想做的是什么。并且，不容许任何人妨碍。
虽然没有杀她们，但夜无眠却给他们下了寒雾迷药——这毒药是夜无眠以前从一个蠡族人身上缴获的，因为蠡族行事诡秘莫测，难以查找行踪，所以这迷药可以说是千金难买。听说寒雾迷药只要一言语便会发作，夜无眠之前并没有使用过，不知道药效如何，这次拿来，也不过是权当试药罢了。果然那些宫女们一个个睁开了嘴巴想唤人来，便一个不留的轰然倒地了。
夜无眠有些促狭地笑了笑：“不听话的东西，活该如此。”
杀人太多的话，有时也会累。如此，便当饶你们一命吧。
角落里，一个小宫女正阖着眼皮睡得香甜。夜无眠眼见寻觅冷族族长无果，提步缓缓朝她走了过去。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微微一笑：“还不醒醒，你快没命了。”
那小女孩从睡梦中惊醒，瞪着大眼睛一脸无辜的望着他，蓦地惊叫起来：“遭啦，忘了加熏香！”
她急急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来，惊恐得几乎要扭曲了面庞：“你，你是谁？！”
“我？我有个人尽皆知的名字，你一定听说过的，”夜无眠欺身逼近，淡淡道，“他们都唤我，‘噬血者’。你应该不会没有听说过吧？”
小宫女又惊又恐，捂着嘴巴不住的摇头，却也什么都说不出来。眼前之人分明挂着一个纯黑色的头罩，甚至连样貌都没有示人，可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死亡气息却是毫无阻隔地将人笼罩起来。她后退一步，呜咽道：“不要杀我……”
夜无眠的手如铁钳般死死牵制着她，一脸的似笑非笑：“告诉我，冷族族长住在哪里？”
“在，族长住在在宫殿后的……悠然小筑……”
“谢谢你啊。”
邪恶一笑，夜无眠随即一个刚猛的肘击打在小宫女的后脑上，她便瞬间如死人般昏倒在地，毫无知觉了。夜无眠敛了笑意，穿过那些倒地的躯体，一步一步缓缓走了出去。
冷族族长并非住在宫殿里，这简直是个令人觉得无聊的笑话，除非是。夜无眠停下了脚步，阖目一想，更坚定了自己心中的念头。
绕过宫殿，果然看到有人在后面那里开辟了一方天地，搭上一间简陋的竹屋，栽种些耐寒的花草，作为平常起居之地。这间竹屋由寒斑竹搭建而成，门口上悬挂着一个木牌匾，上书隶体“悠然小筑”四字。这一切，怎么看都不像是一族族长的所好，倒似是避世而居的散仙闲人所为。
夜无眠脱下了黑纱头罩，稍稍抬了抬头，轻轻推开了门。
没有想象中的宫女伺候，没有本应萦绕的嘘寒问暖，这里只有淡淡的草药味弥散在空气中，以及偶尔传来的一两声轻轻的咳嗽。
“无眠，怎么呆呆地站在门口？进来吧。”
苍老而不失沉稳的声音，来自侧卧榻上的冷族族长。
夜无眠提步，顿了顿却没有走上前去。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停住了，是因为眼前的冷族族长带走了她的霜儿，他一直心有不甘怨愤不平？还是因为自己满手血腥杀人无数，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缠着他要他把娃娃送给自己的小男孩？抑或是这些年过去了，所谓的恩怨情仇早已被历史所风化，眼前的英雄不再是英雄，只是一个白发苍苍的垂暮老人，渴望着亲人的照顾与温情？
夜无眠想不明白，于是便没有答话，只远远凝视病榻上的苍苍白发，心底闪过一丝的难过。
“过来吧，你这孩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犹疑不决了？”也不问夜无眠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冷族族长只哈哈大笑起来，夹杂着声声剧烈的咳嗽，“老夫也挨不了几天了，临走之前可以见你一面，也算是件令人欣慰的事情了。”
夜无眠疾步上前，安慰似的拍拍冷族族长枯瘦的手，淡淡道：“您别担心，您这不过是小恙罢了，夜族的大夫都是医术高明的，我回去以后马上遣他们过来，您很快便会没事的了。”
“无眠啊，你当老夫是孩儿哄了？”冷族族长艰难的平了喘，苦笑道，“老夫若不是快不行了，以你的心性，会愿意瞟老夫一眼么？你心里有多狠老夫，老夫自是知道的。你恨老夫出尔反尔棒打鸳鸯，拆散了你和霜儿，对不对？”
心下一痛，夜无眠但觉手心沁出一阵寒凉，却只淡淡一笑：“您请别讲气话了。在我心里，一直是把您当做半个父亲的。我并不恨你。”
我自然是不恨你的，我恨的，是那个自以为高高在上，自称护佑世间，平定叛乱实质却毫无作为的轩辕族！
“我这一生最后悔的事，就是把霜儿送上了灵山。可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亲眼见过叛乱的戚族和厉族的可悲下场，看到他们的血是怎么染红了灵山上的凝血兰的，我又能有什么办法？！”冷族族长又是一声长叹，“我可以不顾自己的安危，可我总不能看着整个冷族的族人陪我去死啊！我能有什么办法？！”
他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无眠，不要想着去和轩辕斗，你都不过他们的！你没有亲眼见过，你不明白轩辕的可怕！”
夜无眠敛了笑意，淡淡说了一句：“我不怕。”
“我知道你不怕，可是我怕！我怕你疯魔了，怕你要以自己的性命作蝼蚁之争！”冷族族长说到激动处，不觉已经死死抓着了夜无眠的肩膀，“无眠，你觉得自己幸福么，为了完成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而毁掉原来的自己，你真的觉得这样值得么？！”
一口殷红的心血自冷族族长喉头喷涌而出，染得雪白的传单惊心夺目。夜无眠凝视那抹鲜艳的红色，仿佛透过那红色看到了自己手上沾染过的所有粘稠的血液，耳畔是厮杀时那一阵阵痛苦的嚎叫和绝望的呼叫，延绵不断。
很脏是吧。可惜无论怎么洗，都洗不干净了。
他于是抬眼看那张苍老的面庞，微微一笑：“为什么不值得？我觉得，很值啊。”
气息急促起来，冷族族长抓住夜无眠的手突然颤抖着松开，只捂着胸口凶狠的咳嗽起来，一口又一口的鲜血蔓延在白缎子被褥上。代稍稍缓过气来，他一就是吃力的抓住夜无眠不放，断断续续道：“无眠……答应我……不要跟轩辕斗……答应我……”
夜无眠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地立身：“我去给您找大夫，您不会有事的！”
“答应我……”
泄了气般，那只手蓦地垂了下来，如同断了线的纸鸢坠下，无声无息。
夜无眠一时怔住，石化般立在那里，良久说不出话来。但他终于是明白过来，颤抖着伸出手去，把冷族族长瞪大的眼睛缓缓闭上，良久方缓缓补了句：“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
没有什么能阻止我和霜儿在一起，你不行，轩辕不行，即使是死亡，也不行。
夜无眠拨了拨额前滑落的发丝，他抬起头来，一脸的疲倦。眼前是几个巡逻的士兵惊愕恐惧的面庞，他们看得床上的鲜血与冷族族长僵硬的面容，直直指着夜无眠说不出话来。的确，满榻艳红的血与冷族族长僵冷苍白的躯体形成过于鲜明的对比，还有夜无眠这个杀人如麻的暴徒伫立一旁，难免让人产生一些不好的联想。
“夜无眠杀了族长！来人啊，大魔头把族长给杀了！”
“快来人啊！不要让他逃了！”
“大殿那几个宫女肯定也是被他杀了的！”
夜无眠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无视指向他的众多只战栗不已的手，淡淡道：“大殿的宫女，死了？”
“你下的毒手，你还问什么？！”
“无意奉陪，告辞了。”知道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夜无眠连一眼都不留给他们，翻过窗户闪身而出。
“抓住他，不要让他逃了！”
能让喽罗们捉住的，绝对不会是夜无眠。决意要离开的夜无眠，也便是没有人能够拦得住。
又是一夜风吹雪。
三天后，夜无眠屠戮冷族族员，杀害冷族族长的消息传遍了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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