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724 更新时间:10-11-09 08:58
夕歌睁眼的时候,天刚破晓。她向来早起,今日也不例外。
她刚想爬起,不想又扯动后背的伤口,痛的心里一缩。她只好又躺回去,清晨的微光慢慢照进洞里,她看着那洞里的石笋,怔怔地发起呆来。直听到一人咕囊着说要水,夕歌回过神,忍痛爬起来,挪着步子走向一块平地,只见那小屁孩嘴唇干焦,夕歌伸手一探,额头的温度正常,烧已是退了。
夕歌放下心来,转身向洞里更深处挪去。这洞是个湿洞,洞中有潺潺山泉,只是洞口较大,泉水又小,只在几个低洼处积聚成浅潭,稍高的地方变成了干地。夕歌常常在上山采药的时候同伙伴们常来这里取水解渴或者洗澡冲凉,山洞里的水冬暖夏凉,冬天的时候她常会瞒着二娘带上严韵晨来这里洗澡。她记得每每严韵晨来这里都要高兴的又蹦又跳,这严韵晨虽小却极爱水,但是因为二娘管的极严,从不许她下河玩耍,所以每次严韵晨都艳羡地看着溪中打水仗玩闹的孩童,严韵晨平时胆小懂事温顺,到水中却极活泼。
想到这些,夕歌心头不禁一阵黯然,自己中了“千魂”,不得不跟着这小屁孩身边当牛做马三年,不知道父亲得知她失踪会怎样,会不会有那么一丝痛心?二娘知道这个克死自己儿子的人终于不用再日日相对,是否会觉得开心?严韵晨,三年后倘若能回去,她是否还能记得她这个姐姐?夕歌不由自住地摇摇头,虽然她无比痛恨那个所谓的家,但真要离开的时候,心里竟也是割舍不下。
手心捧着水,水如丝线般从指缝间滑落,没走几步,手已成空。夕歌叹了一口气,将自己的衣衫撕下一块布来。在水里洗了洗,便拿着那一块布,继续挪回去。等到她挪回那小屁孩的面前时,全身已快虚脱,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对着那干焦的嘴唇,她拧了拧手上的布,清凉的水便滴到了唇上。那小屁孩倒也乖觉,唇上滴上了水,嘴就张开了,夕歌用力一拧,那水便落到了嘴里。许是拧出的水太多,凉的那小屁孩惊醒过来,慢慢地睁开眼。先是疑惑,继而眼神渐渐清明,然后便是怒目而瞪了。
他哑着声音含怒道:“你竟敢给本——我喝脏水!我饶不了你!”
夕歌原本为他寻水,痛的冷汗涔涔,他非但不感激,反而一副要把她砍了泄愤的模样,心中不由得一怒:“就给你喝了怎么着,有本事你把它们吐出来啊!”
那小屁孩嫌恶地看着夕歌拿的那块布,继而又怒目瞪她。似要啃了她才甘心。
“好吧,”夕歌低声叹道,怕惹急了他,这个不成熟的小屁孩没准一剑砍过来,可就不合算了,“我承认这块布看起来是有点脏,但是我刚才在取水的时候已经洗过了,保证取的水都是干净的。”
那小屁孩见她先前气焰嚣张后又诚惶诚恐地解释,怒气稍解,脸却还是冷冷的:“你在哪儿取的水?”
“那边。”夕歌用手一指。
“扶我过去。”那小屁孩高贵地发号施令。
待那小屁孩喝足了水后,夕歌已是快脱力了,顺势就在浅潭边一屁股坐了下来。
那小屁孩也摇摇晃晃地慢慢坐下来,伸手在怀里掏摸了一阵,终于掏出了一个青瓷小瓶。拉开她的衣服,冷声说:“别动,上药。你若两天伤口好不了,我就一剑结果了你,免得你拖我后腿。”
夕歌身子一僵,冷汗更多,不敢动半分。她记得昨晚在崖边,他替她拔箭头的时候,她忍不住痛呼出声,结果他在后面冷冷地说道:“叫的这么凄惨,很痛么?我直接一剑给你个痛快的,怎样?”
于是夕歌只好咬紧牙关,待两支箭拔出来时,夕歌的嘴唇已被咬的斑驳沧桑。她知道他不是在开玩笑,即使是在开玩笑,还是那句话,她赌不起。这个白眼狼就是你对他再好,救了他再多次,他仍旧是一养不熟的狼,只要威胁到他,他便毫不犹豫地先将你撕碎。
夕歌此时更懊悔为什么救了他,东郭先生和狼,她现在就是那个愚蠢的东郭先生。
一时之间,两人无话,再过了半晌,只听他说了句“好了”,夕歌方才把身子略微动了动。
“昨晚是你给我上的药。”一阵静默后,那小屁孩突然说。
夕歌听他突然提起,便想起昨晚她帮他上药,揭开衣服后,看见那大大小小颜色各一的伤疤,一时间感慨良多,说不出话来。
“你找的这山洞还不错。”过了会,他又说,却是前言不搭后调。
夕歌点点头,说道:“我平时常来这里。”
昨晚,他帮自己处理好箭伤后,一脱手便昏了过去,夕歌怕那群官兵在崖下找不到尸体,去而复返,呆在这里总不安全,想起离这儿西南方向的不远处有个山洞,平时上山采药常去,洞口虽大,但树木苍郁,遮了大半,还算隐蔽。所幸中箭并不深,便忍着后背的痛楚,将这小屁孩背进了这山洞里。
他点点头,却不再接话。
一时之间寂静得尴尬,只听得山泉水潺潺淙淙,分外清脆。
唉——
夕歌看着手里半青不黄的果子,一阵发愁,兵荒马乱,连果子都这么萎靡,没几个长得好的。捧着十几颗果子回山洞,却见那小屁孩正在细细地擦着剑,表情温柔而专注,夕歌不禁打了个寒战,这厮磨剑霍霍的,到底要宰谁?不会是嫌慢,要宰我出气吧。
夕歌试探地叫了他一声:“喂——”
只见他猛地抬起头,厉眼如剑。
夕歌赶忙将怀中的果子推到他跟前:“要不要吃点?!”
他不答,却突然一笑,如三月阳春般和煦。夕歌这才发现他洗了脸,肤白如雪、眼黑如墨,竟是十分的俊俏,一时便呆怔在那里。直到他恶狠狠地说“你这妖女,竟敢盯着男人这样看!”,夕歌方才回过神来。却见他脸上起了一层红色的薄霞,恼怒地瞪着她,心中一个透亮,暗笑不已,原来这小屁孩竟在害羞?
那小屁孩见夕歌用玩味的眼神看他,更是恼怒,伸手抓了一把果子,气呼呼地转身。夕歌见他又羞又恼的样子,忍不住放声大笑。
“妖女,再笑,本——我杀了你!”那小屁孩一怒,两眼圆睁,按剑威胁道。
“哎,我说你这小屁孩,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真没意思!”夕歌撇着嘴说道。
“再叫我一次‘小屁孩’,杀了你!”他挑眉冷声道。
“说你没意思吧,”夕歌无奈地朝天翻了白眼,“你老是杀啊杀啊,我有几条命够你杀啊!”
“你知道就好。”他冷哼一声。
“那我怎么称呼你,总不能天天叫‘喂’吧?”夕歌无奈地问道,啧啧,自己做了一件多伟大的事情,连对方姓名都不知道就拔刀相助了,真是有古侠士之风啊。‘救人一命’,有时未必能造‘七级浮屠’,反而很可能要去见阎罗王。
且料他突地把手上的果子一甩:“这么苦,什么低贱的东西?!也拿给我吃!”
夕歌见他将自己好不容易寻来的果子摔了一地,气极反笑:“这里山村野里的,原本就只有低贱的东西,你若觉得配不上您的尊贵身份,大可以不吃!这一路上,大都是荒郊野岭,你要还摆少爷主子的架子,你就等着饿死吧,你死了,你的仇家该拍手称快了!”
他一听,猛地看向夕歌。
夕歌心中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以为他就要拔剑砍人了。
不料他矮下身子,慢慢地捡起那几个果子,自嘲地笑了笑:“算什么呢?我算什么东西?!这贱东西配我,当真不错!不错!不错!”
继而仰头大笑,一边嘴里还大叫着“不错,不错——”,似癫如狂。
夕歌这时不知怎么的,心底里像有一根丝弦在轻轻的一下一下地拨动着,她似乎又回到那个残阳如血的日暮,大火烧了三天三夜,高阁楼台轰然崩塌,世界一下子变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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