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天绝劫

章节字数:5183  更新时间:10-11-21 12: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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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崎岖的山路山,一辆马车缓慢的行驶着,车辙在雪地上压出一条蜿蜒的冰痕。

    青渊担忧的回过头:“浅儿,你觉得怎么样?”车内的人好像一直没有停止过咳嗽。

    “没事的,大哥。咳咳。”青浅止不住又咳嗽了几声。

    “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到天绝峰了。”

    “嗯。”

    不远处,天绝峰顶的积雪反射出银白色的光,照亮了天宇。

    竹庐门前,一男子倚立在门框上,好像在等着什么,他的容颜是与青渊相似的绝美。当山路上出现了马车的影子时,他欣喜地立直了身子,待确定那确是他要等的人后,他慢跑着迎了过去。

    “大哥!”他喊。

    青渊停住了马车,跳了下来,开心的拥抱了自己的兄弟:“浣儿。”

    “浅儿呢?”

    车内传来青浅的微咳,很明显是极力压制了的,接着传来一声轻唤:“二哥。”

    青浣掀开帘子,看见青浅微侧在车内,身上盖了一层薄毯,黑发有些散乱的披在肩上,衬得他的脸色更加苍白,却也越发地精致了。

    “浅儿,来,下来,到了。”青浣向他伸出手。

    青浅有些颤抖的将手递给他,借助他的力量勉强的下了马车。

    “这就是二哥住的地方啊?”青浅含笑的扫了一眼四周,同样是银装素裹,但在群山大海的陪衬下却多了分闲逸,“果然是世外桃园呢。”

    “先进屋去吧,天寒,别冻着了。”青渊提醒道。

    青渊小心的扶着青浅在床上躺下,帮他掖好被角。

    “先休息会吧,舟车劳顿,你身体吃不消的。”

    “嗯。”青浅乖乖的闭上眼睛。

    青渊和青浣交换了一下眼神,来到外面。

    青渊从马车里拿出一个包袱递给青浣。

    “这里是一些换洗的衣物和药方。你要好生照顾浅儿,毕竟比不得家里有下人照料。”

    “这个自然。”

    “那我走了。”

    “不在坐会吗?天寒,喝杯热酒再上路吧。我们兄弟三人好不容易可以聚一聚。”

    青渊笑了:“你若搬回来住,常常在一起也是可以的。”

    青浣冷笑一声:“我倒想让你和浅儿到我这里来长住,生意有那么重要么?”

    青渊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对爹娘的死一直耿耿于怀,认为是经商害惨了他们,所以才独居在这里,不再过问商场上的事情,可这些毕竟是他们留下来的,我必须照看好。”

    “你真要做一个没有地位的商人?”

    当急促的马蹄声回响在空谷时,青浣耳边还依稀听见青渊那句坚定地回答:“一个商人!”他叹口气,转身走回屋里。

    “大哥走了?”青浅并没有睡着。

    “嗯。”

    “他总是这样忙,所以才将我丢给你照顾。”

    “大哥只是想让你换个环境,兴许对病有好处。”

    青浅苦笑了一声:“好不好处又怎么样呢?终归好不了。”

    “别这么说。”青浣来到床边坐下,“等大哥赚足了钱就带你去遍访名医,他生意很好。”

    “名医?这几年看的名医还少吗?”

    青浣无话以对了。是啊,从青浅十五岁得这病开始,四年了,大江南北都跑遍了,可他依然被疾病没日没夜地折磨着。所有的大夫都说他这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无法根治。

    “你……你还是先睡会吧,吃晚饭的时候我再叫你。”青浣说完急急得跑了出去,他不忍再看青浅的表情。

    当青浅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青浣的竹屋共有两间,另外一间在主屋的东面,青浅的窗口正对着那屋的台阶。他看见青浣正在那里挂灯笼。青浣也看见了他,便走了进来。

    “醒了?正好,可以吃晚饭了。”

    “那间屋子又没有人住,二哥为什么要挂灯笼呢?”

    青浣笑了:“有人住的。”

    青浅愣了一下,继而笑了:“二哥想来将这里宝贝的跟什么似的,现在却肯将它借与人,这人一定不简单。”

    “是不简单。”青浣又朝那屋看了一眼,“是叶先生。”

    “哪个叶先生?”

    “叶倚茗先生。”

    如今最负盛名的叶倚茗!青浅平日虽足不出户,对他的名字却也如雷贯耳。他是湘平王的儿子,虽然才二十出头,但精通诗词,在书画反面的造诣也很高。他画的价格一度超过了顾恺之。加之他又生了一副足以颠倒众生的面孔,全天下的女子几乎都倾心于他。可这叶倚茗好像天生傲骨,一概拒绝,并四处闲游,没想带这次竟住到了天绝峰来。

    “那他人呢?”

    “他经常外出,出去十天半个月也是有的。等他回来了,我请他帮你看看,他的医术也是极好的。”

    叶倚茗……

    青浅缓缓地走上竹阶,来到叶倚茗的竹屋。

    简单、干净、素雅,和他画的风格一样,与他诗的风格却截然不同。判别不出真假,青浅平日对叶倚茗并无过多关注。

    来到竹案前,案上有两首诗。青浅拿起来:

    居天绝峰

    天绝天时一沽名,竹庐暗阶连海明。

    凭问闲人何时绝,取竞世人薄名幸。

    幸名薄人世竞取,绝时何人闲问凭?

    明海连阶暗庐竹,名沽一时天绝天。

    不是他素日的风格,这首诗的情感也不该是他有的,只是与他的画倒相似,难道……青浅的目光落到了一首不曾命题的诗上来:

    凄心孤月修庐影,黑魉荡水惘叹息。

    茫没夜际天欲合,蛾灯岂得衷肠诉?

    天绝浮云盖焰名,朝寒暮薄只独清。

    哪怨世人徒炎势,惟觉幸自不浊离。

    闲愁苦渡无人诉,夜深幽梦还旧年。

    白茶依旧江水悠,惊起却闻风雀啾。

    这首诗写得很普通,与他素日作的根本无法相比,可是青浅却悟到了他的感情。原来是这样,叶倚茗,你累了?那就,不要再伪装,做回你自己吧。

    “岂得……岂得……你就这么怨吗?”青浅不觉落下泪来。他小心地将诗折好,放进自己的衣袖里。

    早上,青浅缓缓睁开眼,阳光正透进来,被竹帘切成了缕缕细线。外面隐隐传来了青浣与人说话的声音。是叶倚茗回来了吗?青浅急忙坐起来,掀开窗上的竹帘朝外看去。

    叶倚茗正向自己的屋里走去,他的身形正对着青浅的窗口,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叶倚茗回过头。那时,朝阳乘机溜进了帘子,在青浅长而卷的睫毛上都镀了一层金黄。脚步稍有一滞,很快就消失在了门里。

    那只是淡淡一瞥,青浅却在那一刻失了心。

    青浣真的请叶倚茗过来帮青浅看了病。

    叶倚茗的手指搭上青浅的脉,冰凉的触觉划过皮肤,他不禁颤了颤。怎么会这么冷呢?是生病的关系吗?

    许久,他放下手。

    “将你现在吃的方子给我看一看。”

    青浣急忙递过去。

    叶倚茗粗略的看了看,提起笔来写好一张新的。

    “以后就照这副吃吧。”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还是太冷,多生些暖炉才好。”

    “是,多谢叶先生了。”青浣连连答应。

    “不用担心,慢慢来,会好的。”

    这句话,是叶倚茗看着青浅的眼睛说的。

    二哥不在,偷偷到外面坐一会应该没关系吧。青浅悄悄地来到庭院中,在雪地上撒下一些谷粒,寻觅不到食物的鸟儿很快地飞了过来。青浅漫不经心地喂着,目光不时地瞟向叶倚茗的窗口。

    “叶先生!”当那张脸出现时,青浅兴奋极了。

    叶倚茗微微点了一下头,算是回答了,然后又很快消失在窗口。青浅的心里涌起了小小的失落。

    忽然,鸟儿们一哄而散全飞走了,青浅正疑惑着,一件温暖的狐裘披到了自己身上。

    叶倚茗帮青浅轻轻地系好带子。

    “出来走走是有好处的,只是别太久。”

    那一刻,青浅紧张地不知该说些什么,他感到自己的心剧烈的跳动着,比病发时还剧烈。一转眼,他看呆了叶倚茗深厚的背篓。

    “叶先生要出去啊?”

    “嗯,去采点药。”

    “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三四天吧。”

    青浅披着狐裘在门口等了他两个早晨。他没想到自己真会等到他,因为青浣每天只允许他在外面坐半个时辰。

    叶倚茗递给他一束腊梅,酒红色的。

    “山里采的,比家里中种的好。”

    冬日的阳光暖暖的照在他脸上,那么美好。这是青浅第一次看见他笑。

    在青浅又等了他一次后,叶倚茗再也没出去过。

    青浅每日的乐趣就是当他坐在院子里时,可以看见叶倚茗,向他问声好。偶尔,他会送些药草过来。

    “已经好多了。”叶倚茗放下手,“那张方子不必再吃了,我另开一张给你。”他提起笔,手却滞了一下。

    然后,青浅第二次看见他笑。

    过后,一切都变了。

    叶倚茗再也没有在窗口出现过,就连送药草过来也是在青浅不知道的时候,他对他的态度明显冷漠了许多。青浅已经好久没有见过他了,于是,他决定去找他。

    “叶先生。”青浅在门口喊他。

    叶倚茗正画着什么,见到他后慌忙将画遮了起来。

    “有事么?”

    “我……”青浅被他冷淡的口气吓到了,一时竟想不出什么借口来。

    “什么事?”语气明显不耐烦了。

    他讨厌自己吗?心中涌起抑痛,青浅忍不住咳嗽起来。

    叶倚茗急忙站起来向他跑去,还差几步时却停住了。

    “天寒,你还是回屋吧。”

    青浅不相信这么淡漠的话是他说出来的,眼泪不禁落了下来。

    不,这泪,只是咳出来的。

    青浅落寞的转过身。原来他对自己,同别人一样。本来就该是一样的,不是吗?

    急促的马蹄声又响起在了空谷里。青渊开心的跳下马车,朝竹屋走去。又张绝美的脸从另一间竹屋的窗口一闪即逝。那是谁?

    青渊走进屋子,青浣不在,青浅正在睡觉。现在他已经很少会出去了,而是用睡觉来使自己暂时忘记痛苦。

    青渊轻轻地走过去看了看他,却在床头发现了一首诗,是青浅的笔迹。

    “长相思?”青渊有些失笑,“怎么用词牌名写了首诗呢?”他看下去:

    孤灯挑尽人独坐,烛光映影曳相思。

    风吹帘动疑君来,梦晓却把泪偷藏。

    醉月依墙无愁意,凭何得君长相望?

    清傲浊莲我怜君,孤依独病谁怜我?

    急疾更无重愈日,情不能堪永失知。

    欲触白衣颤回手,心悦君兮君不知。

    青渊心里沉了一下,他有些不可思议的望向熟睡的青浅。

    浅儿有喜欢的人了?是……刚刚那个白衣少年吗?怎么……可能。

    青浅微微的动了动眼睛。青渊急忙将诗放下,后退了几步。

    “大哥?你怎么来了?”青浅有些惊喜。

    “我来,带你回去。”其本来只想来看看你。

    “这狐裘是叶先生的,你帮我换给他。”青浅将衣服递给青浣。

    “好,有空我回去看你。”青浣很是不舍。

    青浅将目光投向右边,那里阳光依旧,却不见那个人的身影。他叹了口气,钻进马车。只是他不知道,有一双眼睛始终在暗处凝视着他。

    青浅的卧房很大,一端临近大街,一端靠近溪江。

    以前青浅总爱趴在窗口开着路上的行人,因为只有在那个时候,他才觉得自己与他们一样。现在,他却将那扇窗户关得紧紧的,整日看着东去的江水。

    不会再见面了吧。心又痛了起来,只是感觉轻了许多。不是忘记了,而是习惯了。

    丫鬟走进来,将药碗放到桌上。

    “三少爷,该喝药了。”

    “一会就来,咳咳。”

    丫鬟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三少爷的病,好像重了许多。

    青浅也有感觉,但他以为这只是思郁成疾而已。他从贴近胸口的地方摸出三张纸来,两张药方一首诗。这是叶倚茗留给他的唯一的东西。

    青浅翻开一张细细的看来,手却突然一抖,雪白的纸笺落到了地上。

    转眼已是春天。

    那天青渊去看青浅的时候,在他的案下发现了三首词:

    梦难平,恨难平。棉柳飞花穿信音,月醉无栏凭。暮云低,暮山青。梦见虽多相见稀,参商相思期。

    寒袭人,暖袭人,冷暖不知愁袭人,余雨春卸仁。念君容,思君容,万千阳道通西东。相思无路通。

    江水深,江水浅,客舟扬帆载思回。歧路无处归。箫声泣,笛声咽,罗带同心未成结。终了只缘湮。

    词题,都是《长相思》。

    青渊叹了口气,若真是情深意坚,不为世俗所容,又怎么样呢?

    “大哥?”

    “浅儿,收拾一下,我们去天绝峰。”

    青浅会来了,叶倚茗却早已离开。于是,他住进了他原来住过的屋子。

    青浅总是把自己置身于充满叶倚茗的气息的屋子里,抱紧双腿,一遍遍的回忆他们之间少得可怜的过往,然后在心痛到承受不住时沉沉睡去。

    他还在每天喝药,叶倚茗开的药,病,也变得越来越重。在青浣面前,他却掩饰得很好。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那天傍晚,一个人送来了一封红红的喜帖。

    青浣来到青浅屋前。

    “叶先生快成亲了,你向来敬重他,能去参加他的婚宴一定很开心吧。”他什么都不知道。

    “是啊,很开心……”青浅如梦呓般的呢喃。

    去参加婚宴的人很多。青浅站在人群之外,看着叶倚茗牵着红色的花球缓缓地走上红地毯。

    人很多,可是为什么,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呢?这是青浅最后一次看见他笑。

    如同第一次见面时的淡淡一瞥,青浅顿时立在原地,不能思考。爆竹声、喧闹声,一切都听不见了。直到那撕心裂肺的痛,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痛的心痛,将他拉回现实。

    一股血气突然上涌,青浅喉头一甜,他急忙用手捂住嘴巴,心登时凉了一半。不,不可以污了他的喜堂!

    他急跑出门,血已经兜不住地顺着他的指缝滴了下来。

    青浅从不知道一个人可以有这么多血。

    街上没有一个人,所有的人都在湘平王府。墙内的欢笑声还是一阵阵传来。他早就知道自己难逃一死,因为在叶倚茗开的第二张药方中,有一味半夏,过量的半夏。可是,够了,能让叶倚茗爱到想杀死的人,绝对不会再有第二个!

    青浅笑了,很大声的笑了,眼角却滴下泪来。

    远处,天绝峰的峰顶若影若现。他爬起来,顺手牵过一匹马,跨上去,没命地赶向天绝峰。摔了无数次,他也不在乎。终于他到了。青浅无力的从马上滑下,又吐出一大口血。

    “浅儿!浅儿!”青渊突然跑过来,惊慌地抱起他。

    “大哥……”你没去婚宴,果然是来了这里。

    青浅抬起手,指了指东面的屋子。青渊会意,急忙将他抱了进去。

    “浅儿,你这是何苦啊?”

    “何苦?”青浅十分凄婉的笑了,“这种苦。大哥你不也正体会着么?叶先生的新娘,是苏姐姐吧。”

    隐忍多时的泪水终于从青渊眼中流了出来。

    “大哥……”青浅从贴近胸口的地方拿出一张纸来,递给青渊,“这是叶先生的诗,你帮我还……”一口气突然喘不上来,青浅困难的张大嘴巴呼吸着。

    “浅儿!浅儿!”青渊紧紧地握住他的手,生怕稍一松他就不见了。

    “帮我还……给……他……”不管握得多紧,手,还是滑落了。

    “浅儿!浅儿!”青渊悲痛地伏在床边低呜着,“啊!”

    青渊打开雪白的纸笺,诗,已被青浅命了题:眉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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