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5174 更新时间:16-10-24 09:12
安之和雷天伦跟着姜若彬继续参观他家的园子。姜园的好不在大,而在精。小小的一个院落都可以让人流连忘返。三人行到一处门扉紧闭的院落前。安之一下子就被门檐下那块粗简的匾额中所刻草书“梅寒居”三字所吸引。退步仰首而望,院落墙头梅枝林立。她不禁头脑一热,这姜园是姜家的祖宅。奶奶安梅曾是姜家的大小姐,自小应该就是在园中长大。这“梅寒居”小院会不会就是奶奶以前的闺阁呢?
“若彬哥,这院子看上去好像没人住吧。”安之指着那道明显老旧的院门试探道。
“是啊,听爷爷说这里以前是他妹妹,也就是我……姑婆住的地方。爷爷说姑婆很年轻的时侯就去世了,可能是兄妹俩感情深厚,这院子里的东西摆放还跟以前一样。平常爷爷都不让人进去,门都是上着锁的。”
姜若用平淡的语调简单地叙述了这间院子的大概。可没想到有人听在耳中却心潮澎湃。
“我想进去看一看,你有钥匙吗?”安之已经走到门前开始摆弄着那把铜制的广锁。
“钥匙只有爷爷才有,”姜若彬淡淡的说了一句,手肘撞了撞旁边雷天伦扭脖子悄声道,“不过我小的时侯倒是偷偷翻墙进去过一次,结果还没进屋就被爷爷当场逮到给胖揍了一顿。现在想起来还疼了。”
姜若彬这番在朋友面前小声嘀咕意在一方面让朋友了解这院子的情形另一方面又不会在安之面前失了为人兄长应有的风度。只不过安之的听力异于常人,这些话怎么能逃出她耳朵的捕捉,她好心地不拆穿这位大哥哥以防伤了他的面子。端详着手中那把小小的古锁,她忽然心中一动。
“其实只要有开锁技巧,什么样的锁开不了啊。”安之转身神秘又不失调皮可爱的一笑又即刻背过身子将锁遮住两手捣鼓起来,此举把两个大男人惊得一愣,疑心这安之什么时侯改行当了开锁匠呢?
“好了,大功告成。”安之大喊一声,回过身,她举在半空的手里已多了一把铜锁。
姜若彬和雷天伦相视一眼,都无不吃惊,好半天姜若彬才开口叹道:“这还真被你给打开了。”
安之咧嘴而笑,眼中闪过一丝精光。他们哪里知道,那全是钟毕留给他的那柄广锁铜钥匙的功劳。钟爷爷从何而得她不知道,不过留给她的意思很明确,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她能来这里看一看。这不,她就来了嘛。
她是来了,还同偶遇的名义上的未婚夫雷天伦一同登门。雷天伦若是没有留意到安之眼中那一闪而过的精光怕也被她那句“既然已经打开了,那我们不妨进去看看,”的话给转移了精力而不再追究她是怎么打开门锁的。一定有秘密。他想了想就紧走几步上前推门。可门还未推,他又转身冲着姜若彬说道:“慢着,要是被发现我们私自开门参观,我嘛有雷家那层关系,安之今天又是第一次登门,姜爷爷那里我们两人还能勉强应付过去。可你不一样,你是姜家人,姜爷爷知道了要是一生气,还不拿你先开刀啊,要不,你就别进去了。我和安之就随便看看而已。”
姜若彬仔细一想也是这个理。他望了望安之,又看了看雷天伦。脸上突然现出一副了然模样。再趁安之不注意丢给他一个暧昧的眼色,其中之意不言而喻,他就不留在这儿当大电灯泡了。
“那就这样,你们慢慢看,我去安排今天的午饭。过会儿让人叫你们。”说完转身几步就消失在了假山之后。
雷天伦想叫住姜若彬解释一下他的本意。可是这种事情只会越描越黑,他只好在心底一声长叹,就此做罢。
做罢,怎么可能?安之又不是瞎子,余光早就瞟到两人之间在那儿“眉来眼去。”她不动声色地随着雷天伦进到院子里头,祖母旧居小径两旁满庭的梅花林似乎怎么也赶不走她有些纷乱的思绪。她总觉得雷天伦此时并没有对她有若彬哥以为的那点心思。那他故意支开他又做何解释,难不成他知道自己也有此意?这想法令她胸口深深的起伏了一下。几年不见,怎么她和雷天伦之间的默契倒像这些即将入冬的梅花一般越开越多了呢?
有问题。她望着雷天伦对娇小身躯的她而言显得有些伟岸的背影满脸孤疑。直到她两脚迈进了祖母那充满民国风的闺阁时才将此事在心头暂且搁置。
祖母的闺房大约有一间小学教室般大小,两道水晶珠帘将整个屋子隔成了三个部分:正屋、卧房和书房。别看外表是白墙青瓦雕花窗棂的中式风格,内部格调却洋溢着不少西式情调。正屋里摆着一套三面的碎花沙发,四周的各式条案柜上多陈列有西式的雕像、油画、钟表,留声机等摆设。茶几上还有一台老式的电话和一个相框。当安之的目光和相框交汇的刹那,她本能反应的走了过去拿起来站在那儿专注的看着。
“看起来这位姑奶奶年轻的时侯很好学嘛?”雷天伦执着于书房中满屋的各色书籍上,“什么书都有涉猎,兴趣倒挺广泛的。”
许久没得到安之的回应,他一时无趣,遂移步到她身后想偷看她在关注什么东西那么入神。咦,照片,谁的?
“干嘛?”感受到雷天伦的气息就在身后,安之赶忙将相框埋进胸口秀眉倒竖,一声没好气的诘问脱口而出。
发什么火啊,雷天伦好不郁闷。知道她想进这间院子一定有着她不愿为人知的秘密,为此还特意替她支开了姜若彬,看在他这么通情达理的份上,她也用不着跟防贼似的防着他吧!
“一张照片而已,用不着藏着掖着吧。”
是啊!虽然是下意识的举动但安之觉得自己行为是稍稍有点过分了哈,人家刚还帮了她一把,她也不该这么快就过河拆桥。于是她堆起满脸的笑意转过身准备打哈哈。
哈哈对上的正是人家的冷潮。
“那么大间屋子不会就一张照片,书房里没有,卧房里可不见得!”
安之一听,整张似花开的笑脸跟霜打了似的,方寸小乱。她扭头一望书房,书房没有照片?怎么可能,啊,对对,奶奶为了不影响工作一向没有在书房搁照片的习惯,要不早被他发现了。糟了,奶奶喜欢将照片放在床头。安之思绪刚一清晰,回过脸就见雷天伦已经先行迈向了奶奶年轻时的卧房。瞧,他已经掀起珠帘……
“哎哎,你一个大男人别跑人家姑娘家的卧房去啊,成……成何体统?”安之急忙叫道,或许是身在古色古香的园林中,又或许是因为紧张,她的词风都带上了浓浓的古典味。
体统?那丫头脑袋坏了吧,这什么年代,再说那位姑奶奶早已仙逝,就更与这词扯不上关系。不过想着刚才安之脸上一会阴一会晴的样子,着实有意思,他决定继续逗她。
“别说得那么严重,”雷天伦不急不缓地穿过帘子,还故意当着安之的面将珠帘拨得叮咚作响,听着别是一翻清脆悦耳。“李白有诗云:‘却下水晶帘,玲笼望秋月’我趁此机会体会一下也无伤大雅,想来这位姑奶奶也不是小气之辈,不会介意的。”
哎呀,她奶奶不介意,她可很上心,念这首诗算什么个意思,当她奶奶是怨妇啊?她忿忿不平的叫嚣:“你这人怎么说话的?弄个水晶帘就成了怨妇?这叫情调,情调你懂吗?”
不错,这么急于辨解维护足以说明她和这位姑奶奶有所关联。上当了不是?“什么情调,就是附庸风雅而已。”他继续冷言激她。不停晃动的水晶帘子正在推波助澜。
什么态度,安之不至于气得咬牙切齿,但心中所积的怒气已经被越推越高,俨然有滔滔江水一发不收的气势。
“我怎么觉得手有点痒,”安之磨拳擦掌,一对巧目阴笑嫣然地瞅着雷天伦悠哉悠哉的向他踱去。
不会吧,来真的。雷天伦一惊,他才说不到两句就要跟他动手,看情况她和这位姑奶奶可大有关系。
“你最好别乱来,这地方可是姜爷爷很宝贝的,要是不小心弄坏了什么?我们两个可都赔不起哦。”他虽然面不改色,嘴上还好心的提醒,心里也相信安之会好生掂量轻重,但是腿却不听使唤地微微向后挪去。
谁说不能?
“你这人傻啊!”安之扬起了得意的笑脸“我随便撑个结界不就成喽。”
雷天伦尤如被浇了盆冷水,心瞬间一凉。
隔着晃动的水晶帘,他一步一步的后缩,她一点一点的逼近……
然而,逼近的又岂只是她呢?
就在你追我逃的当口,一道白影在玲珑剔透的水晶帘上一闪而过,安之提在胸间的那口准备追赶雷天伦的气息登时卡在喉中,神情由乐转惊,整个人怔在原地不动了。
“喂,”立在窗口处打算随时掀窗而出的雷天伦在最后回头一瞥安之动静时,正好撞见这一幕。不确定这是不是安之所玩的新花样,他只能出口大声喊醒她。
安之被雷天伦这么一喊,及时反应过来。下一刻,她面布疑惑地来回撩拨着帘子以求证刚才遭遇的真实性。
“你怎么呢?这水晶帘有什么不对?”雷天伦见安之行为反常,紧张地赶过去也开始打量起了她正在留意的水晶帘。
安之喘了一口长气以镇心神。“我刚才好像在这些帘子的水晶珠子里看到了一个女人。”
女人?不可能吧?雷天伦再次仔细检查了这些水晶珠子。他甚至用鼻子嗅了嗅。“刚才我没有特别的感应,这些珠子看上去也没有邪气,你看到的是什么样的女人,有没有可能是眼花将自己映在水晶里的影子看错了。”
不可能的。安之反对的话溜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因为她心里另有一翻安排。她装模作样地在卧房以及书房里移步着,眼光四处逡巡检查。顺便不着痕迹的将手上的相框放回原位。再埋头抱手立在门口摆出一副身心皆投入思索的样子。这样的专注神情同时也感染着雷天伦,他跟随其后,不同的是他的目光都集中在她一个人身上。
不要怪她用这种方法来掩释。实在是后面那位仁兄太精明。好在她演技不错。只见她神色一转立马窜到雷天伦身后笑嘻嘻地推着他向屋外走去。
“我们出去说吧。”一边说,她还一边带上了屋门。
雷天伦这才觉察自己上了当,不过面对着安之赖皮的笑颜,这气怎么也生不起来。
他们一路往园子的正房方向走去,安之也说起了刚才所遭遇的蹊跷事。
“刚刚在帘子上我忽然看到了一个女人。”
刚才说过了。以为他那么好骗啊!雷天伦翻了翻白眼想开口提醒却被她抢白。
“一个穿着白色民国风服饰的女鬼。”
雷天伦一愣。见安之眼神认真,不像是在骗他,难道她说的是真的?
“只有一瞬间,我也看不仔细。”安之阖上眼,脑中在极力地捕捉那一瞬所见的诡异景象,尽管这种回想并不令人舒服。
她在害怕吗?不然轻盈好看的睫毛为什么在不停抖动?他忍不住出言安慰:“别着急,慢慢来。那女鬼有没有什么特征?脸部,四肢,气质什么的?”雷天伦丛旁轻柔地提示希望能帮助安之照亮模糊的思路。既便他对这个“女鬼”始终存有疑惑。
他的做法行之有效,当安之再度睁眼时,眸中已恢复清明。“有,她的左眼角有一颗红色的痣!大概有芝麻那么大。因为脸色惨白所以异常明显,还有她的眼睛……”安之抽了一口冷气,“她双眼敞着血,眼底恨意弥漫,最特别的是,她眼中好像有……两个瞳孔。”
“重瞳子?”怎么会,“你确定没有看错?”雷天伦内心俳徊在激动与置疑的边缘。
“你不相信?”安之将脸凑到雷天伦眼下,下死眼盯着他,只要他显出半点猜疑,她会毫不客气的给他一记粉拳。
想他雷天伦堂堂一大老爷们怎么可能屈服于安之的淫威下。真正的重瞳子世所罕见,怎么可能被安之短暂的一瞥就被撞见呢?还是在他们两人同处一室的情形下。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况且他没少见识安之的精灵古怪,保不齐这一次又是她自导自演的鬼把戏。她不是成功的将他的目光吸引住,而迫使他放弃对照片的探究吗?以为他不知道。也太小看他了。可是他的心里为什么又有另一个强大的声音告诉他,那汪隐藏着太多的秘密的晶莹眸子里虽然聪颖和狡慧,但绝不乏真诚。他可以放弃理智而心甘情愿沦陷在她的真诚中吗?他难以选择,于是他选择沉默。
“好吧,你赢了,竟然被你看出来了,真是的。”安之一耸肩,努力的挤出灿烂笑容。别开脸,她的心却如秋日池中的残荷般败落凋零。她迈着沉重的步子落寞地向前走着。她没有力气再对他施以暴力,她不该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不该想着和他相识相知,休戚与共。她能拥抱的只有自己。
他赢了?这一切都是她的胡编乱造?他该为自己慧眼如矩感到高兴。可为什么看到她此时刻意掩饰的委屈却感到心痛。相信她,是他心中此刻唯一的念头。“先去吃饭吧,吃饱了才有力气讨论白衣女鬼的事儿,还可以从姜爷爷那里探点口风。”雷天伦赶在她前头,迎着她的步子倒着走,俊脸上写满了讨好俩字。
什么意思?她可不可以把他现在的行为理解成他已经完全相信她了。不是这样还是哪样?安之心头一甜,可转而想到自己刚才的失落,总觉得不能便宜他。
“探什么口风,你不是不信吗?”她对他完全不睬。拿下巴对天。
“我信,你安之的话哪有不信之理啊?”他继续装孙子。
“那你刚才还一脸怀疑的样子,你当我瞎啊。”她誓将野蛮进行到底。
“你不瞎,我瞎还不成吗?”是啊,他都低成这姿态了,就打住吧。
“不成,除非……你让我打……三拳。”现在她的力气可是满血复活,所以惩罚加倍。
“一拳。”他讨价还价,钟杰可没少向他灌输安之在武力方面的高超水平。
“三拳,没商量。”安之死咬数量,决不松口。谁叫他刚才对她不信任来着。
她执着坚持,他也不是省油的灯,眼珠一转,“行,成交。但不是现在执行,以后再说。”以后,什么时侯,有拖无欠,能拖就拖了喽,瞧他多聪明。
“可以啊。”她一口答应。
不对,答应得如此爽快,肯定有阴谋。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他脚步轻移,随时盾逃。
“我得先打一拳当作利息。怎么样啊?嘿嘿……”她扬起粉拳,而他早已逃到三尺开外。
安之一顿猛追,诺大的园子成了两人打闹的战场。看得本欲叫两人吃午饭的姜若彬都不忍打扰只得场外观战。他们两人的相处方式似乎又回到了从前。这让身为朋友的姜若彬倍感心慰,他也可以放心的忙他的事去。
你说什么事?当然是趁好不容易得空和心上人约会喽?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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