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089 更新时间:11-08-01 22:23
天业山的晨雾浓厚了起来。这是秋天来临的征兆。
地处北部高寒的山区,这里的秋天来得格外得早。北风开始携带着大量湿冷的空气从极海上空吹来。山里便不时会下些冷雨。
忙完了秋收的农活,庄子里的众人庆祝了一番。在篝火边肆意泼洒着美酒,撕咬着滋滋作响的烤肉。暖儿依旧温和善解人意,子归依旧沉睡不醒,而断依然我行我素生活在他自己的世界里。至于溪水,在喜宴过后便开始沉默寡语,细心周到地忙着庄子上的事和他自己的事。
秋收的庆祝结束后,溪水便跟权作别。
暖儿微微有些奇怪,但仍然秉承着他一向的自在任意,对此不多加过问。唯一提过的一次,也因为得了权“溪水是去准备生养”的解释而宣告了结。
权家的二当家的在松鼠们忙着收集各色坚果的日子里走出了权家上下的视野。看着他惯穿的月白衣袍隐现于密密的深绿的松树林里,连翘不禁有些伤感。她没有见过荷络一族的生养方式,所以她实在不确定自家主子在秋初的时候进山到底是否危险。但毕竟,老爷挂着晨露的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异常担忧的神色。连翘也只好把跟去二当家那里的主意收回肚子里。
随着天气的转冷,子归的屋子里已经用上了薄棉毯子和各式保暖的用具。似乎是在南面的湿热天气里呆惯了,他每天都会随着气候的转冷而发出低微的呻吟。
起先只有贴身照顾他的仆人蓝鱼听到,也当是病人无意间的呻吟。偶尔有一次,下了雨,天气异常阴冷。捧了药罐子进屋的蓝鱼居然看到自家主子的腿动了动。凑近看时,却见他眉头紧蹙,似乎很是痛苦的样子。蓝鱼这才意识到不好,急忙摔了药罐子跑去找人。
权家上下忙碌了一整天。直到权·修宜从庄上回来才慢慢地弄明白。三当家的这竟然是关节痛了。因为人还没有彻底醒过来,所以弄通这回事也费了权好大的功夫。他几乎是猜的、蒙的、带摸的全用上了,最后还有那么一点点的福至心灵让他终于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接下来是熬药,热敷,揉搓,按摩。
看着子归居然能够挣扎了动了且又听到了他的说话,权的开心自然不言而喻。
获月星辉首日,庄子上迎来了一位风尘仆仆的客人。
庄子上的几个汉子和女人俱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主人从山上飞奔下来,冲着这位来客兜头行礼满嘴的客套话。
七草·见心里有些好笑,外带着一些酸味。他朝着眉开眼笑的权笑骂道,“得了吧。我可当不起。你也没把我当朋友看待,这是冲着我的药方子行的礼吧?”
权乐颠颠地拉着他的手就往祖屋那边跑,哪还管他说些什么。
到了山上的祖屋,权·修宜还没什么,七草已经是汗透重衫了。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甩脱了权的手,七草断断续续地骂道,“有你,这么请,大夫的吗?啊?我,我命都快跑没了半条……”
权尴尬了,连忙赔礼说着好话。
暖儿从大厅里望过去,那两人之间的景象让他心里打了个突。踱步走过去,暖儿拉住权的手,问道,“这位是……?”
“我们家以后的专职大夫。”权不无得意地说道。
七草的脸霎时一红。
暖儿的脸霎时一白。
幸而,七草马上阻断了权的胡言乱语,“我叫七草·见,是黑水关门下弟子。新任关主旗·连让我给四当家的带来了新的药方。顺便,我也要替四当家的重新诊脉,以便关主斟酌新的方子。”
“子归的身子,你也帮忙看看。”权插口,全然没有注意到七草和暖儿之间的尴尬气氛。
七草点头,强笑不语。
“那我先带你去断那边。”暖儿轻声细语,尾音略颤。
权诧异地注意到了暖儿的变化。他蹙了眉跟着一前一后进了大门的两个人。一边走着一边想着,三个人各怀心事地来到了断所居住的院子。
金扣儿正在打扫,见到他们来了就朝墙脚的一处花树底下努了努嘴。
这是七草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毒囊”。
少年裹了黑色的宽松袍子蹲在花树底下,手里拿着一根木棍在泥地上挖掘着什么。他神情专注,完全没有注意到院子里突然多出来的三个人。
权轻声咳嗽了一下,慢慢走过去。一边靠近一边柔声叫着断的名字。
这是自断来到山庄上之后,每个人都要学会的事情。因为一旦断进入他自己的封闭世界,外界的任何打扰都会让他歇斯底里。最糟糕的一次,是一个仆人来叫断去前厅吃饭。结果仆人被受惊而起的断抓伤了。皮肤溃烂,治了三个月。至今他的手臂上还留了老大的一块疤痕。
断回头看到是权便甜甜一笑,扔掉了手中的木棍。
不得不说,断在正常情况之下简直就是个美少年。那张天生的娃娃脸要多可爱就有多可爱。
权小心接住跳进他怀里的断,问道,“你在干什么?”
断摊开戴着鹿皮手套的手掌,把他的小宠物展示给权看。
“蚂蚁?”权不禁失笑。
“他们是不是在搬家?”好奇宝宝开口就问,“他们驮了好多东西。一队一队地走。他们要搬去哪里?”
权笑道,“他们不搬家。他们就住在我们这里。现在他们打算过冬了”
断偏头看看他,表示没听懂。
权摇头无奈道,“以后我在跟你一起找蚂蚁。我们先不要打扰他们搬东西了。我给你请了个大夫过来。”
一听到“大夫”一词,断马上松开权,哭丧了一张脸求道,“我不吃那些药好不好?苦死了。”
权虎起脸,摆出大家长的架势来喝道,“不准闹。去屋里给我躺下来。”
看着权像训儿子一样训自己的少君,七草忍不住掩口而笑。
自知被看了笑话,权也只能坏人做到底地把磨磨蹭蹭不肯进屋的断硬是推了进去按倒在软榻上。
七草小心地探了脉,又剪了一小节断的指甲和一小撮头发。最后他用湿布抹在断的手臂皮肤上等了好一会儿,最后取走了那块明显已经变色的布条。
断的手臂上有几处伤痕很是显眼,应当是最近才划上去的。七草很是好奇地问了缘由。才知道追杀断的人居然大了胆子跟踪到了权家,且不依不饶地想要夺回断。
“光是我打发走的人就有四五拨。”权苦笑道,“幸而他们不敢把事情闹大。不然来个投毒什么的,我这里拖家带口的还几百的下人,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若不是有这持续不断的惊扰,断的恢复本来还应该可以快一点的。
“具体情况我还得验证过后再告诉你。”七草把话题转回断的身体上,“不过大体是没有什么变化,照着关主的新药方去熬药吧。”七草把一张药方交给金扣儿,随后就去看子归了。
子归那里,蓝鱼正在给他喂药。屋子里暖和得让七草有点不适应。
了解到之前发生的事之后,七草点头道,“这一点上还是做得对的。”
又是一番诊断之后,七草先是示范了一些简单的按摩方法给蓝鱼看,让他务必照着这方法每天给自家主子活动筋骨。而后,七草开了一个药方交给蓝鱼。
“主要还是水土不服的原因,”七草解释道,“调理一下,等身体底子打好了我再看看是不是针对他昏迷不醒的情况另外再开方子。或者采取别的方法也未可知。”
权和暖儿不是行家就只有点头称是的份儿。
把客人引到大厅,休息了一番后,暖儿正想开口请七草留下一段时间,权却先说道,“小见,你现在反正也没了代理掌门的重任,便留在我这里吧。我家需要一位专职的大夫。你看家里已经有两个人是需要照顾的了。明年可能还得添一个新生儿和产后虚弱的人。你我也算有缘,很谈得来。权家空的房间也多得是。你便留下吧。”
这话说得诚恳,且面面俱到。黑水关的门人也从来都是随遇而安的。听来似乎没有任何不妥。
可是,七草却一反常态,笑而言道,“权家祖屋不是有三条规矩立在门口吗?不符合这规矩的便不能住进来。权先生是在说笑吧?”
一阵冷风刮进屋子。
暖儿的心沉沉地降到最低处。他黯然收住了向前跨出的脚步,退回到他的主位坐好。
权呆了半晌,也不知该用什么表情来应对这突如其来的疏离和阻难。
他的确很想七草留下来。他给七草去那封信的时候,心里还有些忐忑,生怕他不会应允。就在刚才他见到七草的时候,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内心强烈到异常的欢喜。
几乎毫不犹豫地就说出了自己的内心深处的独白。
一直以来自己心中所期盼的,竟然是……
借着偏冷的日光,权看到暖儿白皙的脸上木然一片。
暖儿的聪慧也是不亚于溪水的。
“我住庄子上,你有事可以直接去叫我。”
七草的声音打破了僵局。他说了便背起药囊走了出去。
这个屋子里太过沉闷,他再也呆不住片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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