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624 更新时间:12-02-08 21:06
三天以后,我回到了羽京。
书成没有给我打电话或者以任何一种方式联系我。这是个好像现。
休息了一下之后,我还是决定厚着脸皮给郡王去回个话。临走的时候看他的眼珠浑浊,似乎身体不太好的样子。我略略有些担忧。
可是,郡王府的电话一直没有打通。
电话另一头的忙音刺激得我神经一跳一跳地。
我等了好半天,以为郡王府或者在宴请宾客没有接到也未可知。谁知道临近傍晚的时候却接到志愿者中心的电话。
联络员迟疑着跟我说,“曙嗣的那位病人昨天过世了。你是不是去看看情况。好歹照顾了半年了……”
我憋了半天才喘出一口粗气,嗯了一声就挂断了电话。
不知道为什么,胸口闷闷的。我消化了半天才明白过来:郡王没有了。他死了。
于是王日间一幅幅生动的画面就突然跳进了脑海里。他笑着的,愁着的,怜惜着的,还有冷漠着的……点点滴滴,刻骨铭心。
呆立了半响,我抓了外套奔了出去。
是了。好歹我也照顾了他半年了。最后一程总是要去送送他。即便被拦在门外,我远远地望一眼也算尽心了。
慌乱着丢了车票,摔了跟头,扭了脚踝。这些我都没有顾上。磕磕绊绊来到郡王府门前,抬眼就见到权·修宜叉手站在那里,好像专程等人的样子。
他瞪了我一眼,嘴角一抽。我以为他是想揍人了,急忙抱头躲开。
“你来得可真早。”愤恨的,咬牙切齿的声音。
我愕然。
“进来吧。”那人拉过我的手一边往哭声震天的院子里面拖一面自言自语地说着,“好歹你也照顾了他半年了。好好送送他吧。”
这话说得很大声,和他的神态截然相反。
大总管离哭丧了一张脸跟了几步就停下了。
我跌跌撞撞地被权·修宜拖进了郡王一向住着的暖阁。阁子外面的跪满了人,嚎得天地色变。
安嬷嬷瘫坐在暖阁的外间,脸上不见泪水反而有些悲苦的喜色。
我来不及细细查看就被推进了里间。
郡王的床边站着权·修宜那位当医师的少君。小暖少君伴着断少君坐在暖炉旁边,脸色木然。
“正好,你来搭把手。”子见少君见到我像是见到救命稻草一样,急忙拉我过去,“帮君上清洗一下换身衣服。”
我张了张口。底下拒绝的话在眼下如果说出口的话不仅伤别人的心也会伤了自己的心。我只好缄口不语。
热热的水暖在炉子上。我绞了帕子伏上去替郡王擦脸。
似乎也就前几天才见过郡王的,今天不管是看上去还是摸上去郡王确实是瘦了很多的。难道是花朝节那天郡王的化妆起了作用才掩盖了他内里的衰弱?
我是个经常化妆的人。郡王那天细致的妆容曾经吓了我一跳。按说他是不可能化妆的。照今天这个结论来看,我那天应该是没有走眼。
桃红花色的妆容下,唯有那双浑浊的眼睛出卖了他。可惜我竟没有多留一个心眼。
擦完脸,我抹了把脸上的泪,转首问道,“要不要我给他上妆?”
郡王的脸色蜡黄,就连脸上都枯瘦如柴的样子。
权·修宜不出意外地瞪了我一眼,却应了一声。
我干干地撇撇嘴。往妆台上一翻找,除了一柄羊角梳子竟然没有半点饰物了。
“我去找找。”小暖少君松开一直紧拽着的断少君的手,说着就往外跑。
我看到他脸上铺天盖地的眼泪,心里戚然。
一匣子的饰物被找过来时,我已经和子见少君一起给郡王穿戴好了衣物鞋子。郡王衣襟前别着的那支簪子是权·修宜从衣兜里翻出来的。
他没说那东西的来由,只是坚持着要别上去。
我理了理郡王脖子里那串项圈,开始替他上妆。
子见少君退到了一边,不时望望我。
郡王的眉骨很高。通常这样的人都是高傲的。我略略扫过,平复了一下眉峰的张扬。这样他的脸看上去柔和了许多。郡王的嘴唇原本是很饱满的,可惜眼下苍白干裂。我费了许多功夫却始终不能尽善尽美。
“不错了。就这样吧。”权·修宜适时拉住了我,劝道,“他去的时候原本就痛苦。不用修饰得太过。应该让所有的人都面对真实的他。”
这话说得太过深奥,我听不懂。我只知道那句“去的时候原本痛苦”倒是真的。
郡王的双手握着拳,怎么都掰不开来。指甲都嵌到肉里去了。且牙关紧咬,嘴边的肌肉僵硬到形状都快扭曲了。
如果不是我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做了一些准备,或许我会看到一个眼珠爆出的样子也不一定。
这座郡王府,简直不是人呆的地方。
上完了妆,权·修宜很不客气地把我拎到一边的角落里去。
“待会儿来送君上的人会很多,你如果不想被赶出去就乖乖呆着看。”
我缩了身子,退到一边。断少君也被权·修宜扔了过来。
未及,郡王屋子里的那架大屏风就被搬走了。通往外屋的空间大了许多。又有一些帐幔被挂了起来。
我蓦然醒悟过来:郡王是已经嫁过人的,走的时候自然不能随随便便让人去看了。
随着外面的一声禀报,几个人走进来跪下磕了好几个头才走。其中一个女人哭得肝肠寸断的样子,最后是旁人扶了离开的。
不断地有人进来,走到帐幔外,跪下磕头,然后离开。
有人在哭,有人在叹息。间或也有人一语不发。
“郡王府好久没这么热闹了。”说这话的人是断少君。
我被他突然的呢喃吓了一激灵。
他颤了颤肩膀,好像想哭,最后却干着声音低语了一句,“以前他在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多人来陪的。如今走了,反而记挂上了吗?”
我一直以为断少君是个白痴。今天这条理清晰的几句话一时把我说得张口结舌。
正诧异着,外面咚咚咚的几声沉重脚步声冲了进来,夹杂了一个嘶哑的声音叫道,“临德!临德!”
那个人是权·修宜亲自陪进来的。隐隐绰绰地我看到他高大的背脊和杂乱的头发。
那人没顾上规矩,掀了帐幔就扑倒郡王床边,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哀嚎。
我注意到他腰间的一柄佩刀。那是法外人的标志。没有刀鞘,刀身早已锈迹斑斑。奇异的是上面挂了一支珠花。款式和材质居然和权·修宜让我别在郡王衣襟上的那支簪子是一对的。
我正惊疑不定。帐幔外一个冷峻的声音说道,“权大人是不是也拉一下。这样子让一个外人进去怕是不好吧。”
权·修宜蓦然回身,却挡在我面前,反手一把把我的头压低下去。我正莫名其妙,小暖少君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到了我身边伸手压住了我的脖子。
于是,我只能低着头听到几声争执过后人就走了个干净。
见人走了,小暖少君才温言附耳对我说,“刚来的那位是清都的人,怕他看见你在里面有生出什么事端来。你别介意。”
我撇了撇嘴。我当然介意不起来啦。
不过照王制,衔名郡王是在衔名公爵之下的封号,还当不起清都亲自出面的祭奠吧?
“君上的母亲是兴元帝的皇女。所以,兴元帝特地派了人过来。”听到我小声嘀咕,小暖少君又解释了一些。
对于兴元帝,我印象中最深刻的不是别的而是他那位名为云楼的公子。兴元帝为了他已经有百来年没有踏出过清都一步了。不离不弃的爱情佳话在一番渲染之下,几乎是朝野共知,口耳相传的。
“待会儿,我还是送你出去吧。”听着外面不断传进来的禀报,小暖少君果断下了决定。
我望了望安静躺在那儿的郡王,也没有什么多的感想。
该走的还是要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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