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西楼  第六章 君子兰

章节字数:1788  更新时间:12-10-17 09: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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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一个黑夜是如此黑暗,幽风贴着山冈飞过,野草轻晃,草丛里没有一丝虫鸣。山冈上长着稀稀拉拉的树木,隐约在黑色草原上拖出黑色暗影,好像山冈伸出的无数手爪,伸向天幕,抓取那一丝遥不可及的微光。

    比墨色更黑的黑暗里有一个人静静地站着,在林间,在草上,在浓云蔽月的天宇下,站得比任何一颗树木都挺拔。

    没有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只知慕云追到达之时,他就已经在了。

    没有人知道他是谁,慕云追也无法确定,因为夜太黑,将六合搅在了一起。

    看不见的暗夜天上层云在浮动,谁也没有向谁走去,直到云破月来。月华为万物掀去一层夜之纱,大地重回了颜色,虚幻的夜空中,眼前背手而立的人也似梦似幻。

    子兰山巅,白衣如雪。

    他的衣袂轻扬,身影萧条。尽管四周万籁俱寂,却仍掩盖不了他离世独赏的孤寂。他的长发高高束起,隐隐透露出一股华贵之气,可当他优雅转身,那样精致无瑕的绝色脸庞,却如此淡泊。

    他力覆洛阳,手能遮天,此刻却丝毫没有狂傲之意。他是一个迷,复杂甚至对立的气质在他身上浑然天成。现在他站在那里,背后是无底的深渊,他的双眼比深渊更深。

    他是夜肃清。

    月光皎洁,慕云追终于看到了杀手之王的佩剑,寒光四射,莹白如雪。剑尖指地,剑气悠游,顷刻间已于持剑者合二为一。然后他看见夜肃清做了个“请”的手势。

    慕云追出剑,师父教的剑法自是不能用了,夜肃清已掌握其中精髓,他将毫无胜算。此番挑战,是他自身实力,只为见识真正的“杀手之王”,那么他即使死了,也了无遗憾。

    慕云追的剑很快却很温柔,融化一切凌厉的攻势。而夜肃清的动作更快,白影舞动,已分不清剑是人,抑或人是剑。

    “你想以柔克刚?”夜肃清的声音清冷如夜,下手不减半分,“愚蠢!”不知是人在舞剑,还是剑在牵引人,他手中白光大盛,割破慕云追的衣衫。

    无数次慕云追感受到冰冷的剑擦身而过,他不明白夜肃清为何要手下留情,也无法过多思考。那令人眼花缭乱的剑法,丝毫不容人懈怠。“至少你出招了不是么?”架住他的剑,慕云追和夜肃清靠的那样近,看到他淡定自若的表情,“我可没打算活着回去。”

    夜肃清眸中闪过一道光。他手腕一抖,挑落慕云追的剑:“既出此言,我便赐你一死。”说时迟那时快,他一掌排山倒海,将慕云追连连震退。

    喉头一甜,喷出一口鲜血,慕云追靠着树干,一时天昏地暗。掌力浑厚,却显然没使出什么力,慕云追怒愤交加,全力回掌:“夜肃清,士可杀不可辱,你为何再三羞辱我!”然而出掌以后,他惊讶地发现对手有些异样。没有还手,不出声音,这般绵软轻盈的身体……

    “之却!”窒息般的呼喊。急忙收力,却为时已晚。

    他没有料到谢光依会出现。他不敢相信这一掌打到的是她。这个柔弱如花瓣经不住风雨的女子,怎么能承受他倾尽全力的一击!

    黑夜太黑暗了,暗得令他无法看清身前的她,更看不清她身后的悬崖。他却清清楚楚看到了一抹白影,朝她坠落的地方掠去。

    ————

    谢光依只是酒坊的主人,慕云追和夜肃清都与她无关。她素来相信宿命,不会插手命运的安排,这一次,却对他们的比试如此不安。她是看着慕风远出门的,他的背影令她有一种错觉,错觉他再也不会回来了,虽然她知道夜肃清不会杀他。

    子兰山巅不会说话,安静得有些恐怖,她再一次当了旁观者,直到夜肃清施掌。

    死亡面前,人总能拥有更多勇气。

    住手,住手!呆子,别再打了,你会死的!

    慕云追负伤,她的心不知怎么悬了起来,刚跑上前想要阻止他再动手,他却向她出掌,猝不及防。

    四肢百骸都似散了架,谢光依不由自主地后退,一脚踏空,坠入深渊。

    她听到慕云追痛心疾首的呼喊,不由苦笑。急坠引起的风贯耳透心,她突然有点冷,她突然想起了高入云中的观星阁也是这般寒冷。那个人在仰望星空之时,有谁会代替她将披风披上他的肩头?她突然很想回去,远离这刀剑无情的江湖。

    焦急而温柔的嗓音在她耳边响起,温暖的怀抱随后将她包裹,她睁大眼,全世界只剩他的气息。

    然而,他那样风情万种,只因他口中呼唤的名字:“之却!”

    犹记得那个清晨,他毫无征兆闯入她的生活,轻语浅笑,十指纤长;犹记得那扇窗前,他悄无声息地路过她的世界,步履生风,衣发轻扬;犹记得那天玉碎,他来去匆匆改变了她的酒坊,长剑凌厉,英姿飒爽。每一次迷梦般的相逢都成为她生命中的宝贵怀念。至少每一次,她都能告诉自己缘分天定不必有悲有喜,而此刻他却紧紧将她抱住,让她沦陷在他的怀抱里听着另一个女人的名字。

    一跃之间,泪流满面。

    错了,那不是我的名字。将头埋进他的衣领,谢光依泪如雨下。

    我不是你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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