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281 更新时间:11-05-09 16:13
深秋清晨的招魂山,秋意汹涌,玉露生寒!
飒飒金风似一柄巨大的木梳,梳理着满山林木,欲梳还乱。
在招魂山半山腰处,一片较为稀疏的丛林中,一个身着粗布短衣的少年,背负弓箭,腰别短斧,盘腿端坐在一块山石上。
这个少年五官周正,神态专注,一双眸子黑亮有神。
山间的雾气打湿了他补丁叠补丁的衣衫,但他浑然不觉,手持一卷薄薄的帛书,看得如痴如醉。
《不冻海传说》,实在太精彩了!
这是一部卷帙浩繁的大部头巨著《明洲山海图志》中,“北溟神秘之地”目录下的一卷书,讲的是距离中土不知多么遥远的北溟神秘之地万里冰原中,有一处长年不冻的神奇湖泊,不冻海。
这卷《不冻海传说》,图文并茂,图画虽然只有寥寥几笔的简单勾勒,但却生动传神,唯一的坏处就是文字古朴艰涩些。
一轮红日从无边云海中喷薄而出,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少年放下手中的帛书,欣赏着美轮美奂的日出景象。
大自然真是鬼斧神工,旭日初升,普照大地,世间万物得光明,这是一幅多么震撼人心的画面!
许久,少年长吁一口气,收回目光,同时也将思绪拉回到现实中来。
后天就要去桃源郡的木兰世家做伴读书童了,爹爹千辛万苦托人给自己谋的好差事,他可不想辜负了爹爹。
爹爹说木兰世家是整个桃源郡有数的大户人家,去那里谋差事千万不能丢了礼数面子,因此筹划了一份很厚重的见面礼。
他的爹爹是石碾子村一名猎户,名唤梦连山,靠打猎维持一家的生计,日子过得十分清苦。
但就是这样的家境,梦连山毅然在儿子九岁的时候,送他到乌沟镇上的步云书院里念短学。
私塾有长学与短学之分,短学少则一月,多则半年,专为家境贫苦的孩子而设。
让孩子念短学的家长,大都希望自己的孩子在有限的时间里能粗通文字,不至于做睁眼瞎,将来可以到外面拜师学门手艺,或者去哪家店铺做个伙计,不要像自己一样穷苦一辈子。
梦连山也抱了同样的心思。
孩子念了半年短学,几乎花光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但梦连山却觉得很值。
这不,机遇来了。梦连山的一个远方亲戚住在桃源郡,给木兰世家做下人,木兰世家正要寻一个伴读书童,这个亲戚就把梦连山的独子推荐了上去,木兰世家的大管家说带去看看,如果相中了就推荐给主人亲自过目。
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因此梦连山给那个远房亲戚打了一头大野猪,又为木兰世家的主人准备了一份厚礼,包括一张虎皮,两棵大灵芝,九支野山参和十只野鸡。
为了得到一张斑斓虎皮,梦连山在虎洞外蹲守了三天三夜,最后弄得虎死人伤,现在不得不躺在家中休养。
一想到爹爹为了自己被虎抓伤,少年心中翻滚,很不是个滋味。
现在这张礼单里,还缺一支野山参,爹爹受伤了不能动弹,他便央求爹爹自己上山去采。
梦连山经不住孩子的苦苦央求,勉强同意了,但嘱咐他千万不要走得太远,爬得太高。
少年多次跟随梦连山上山打猎,这招魂山上来了无数次,只是从未爬得这般高过。
山高人为峰,不到高处险处,怎么能有机会挖到野山参!
少年这样想着,恋恋不舍地将《不冻海传说》整理好后塞入怀中。
这卷《不冻海传说》,借自步云书院的史甘霖史大先生。
史大先生年逾古稀,据说是一位生性洒脱的大学问家,曾经周游外地,老来回归故里,开办了一座步云书院,取意“平步青云”。
虽然少年只读了短短半年的短学,但因为聪慧用心,很得史大先生的赏识,两人几乎成了忘年交。史大先生结合少年的姓氏,从自己的一句诗“一梦重楼到天明”中,撷取“梦重楼”三字赠予少年做了学名。
梦重楼,多好听的名字啊,比他的小名“山药”实在强太多了。
念完短学后,梦重楼还经常到史大先生那里借书看,史大先生从不推荐他读什么经史子集,每次都是借给他类似《不冻海传说》这样有趣的书。
这让重楼读兴大起,三年多时间里,几乎读遍了史大先生的大半藏书。
端正体态,平静心境,收敛精神,是史大先生交给他的读书法子,重楼阅读的虽然是大多数人眼中所谓的杂书,但他一直都是照着这个法子读的。
即使刚才在招魂山的山石上,在深秋猎猎作响的山风中,重楼也是这么读书的。
这些书让重楼获益匪浅,使他仿佛站到山巅看风景,心胸为之浩然开阔。
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只有大心胸,才能有大成就!
史大先生千奇百怪的大量藏书,锻炼了重楼的思维,也锻造出了重楼的气质。
当然,他也因此十分渴望去闯荡外面的精彩世界!
想到有机会可以走出石碾子村,走出这茫茫大山,到桃源郡上的木兰世家去做伴读书童,重楼忍不住心情激荡。
他伸手从腰间拔出那柄短斧,收拾一下心情,向着招魂山的更高处爬去。
随着时间推移,山间雾气逐渐消散,阳光普照大地山川,呈现出一派朗朗乾坤。
重楼走了一段路后,不得不停下来歇息一下。
招魂山半山腰以上,是人迹罕至的地方,几乎要一路披荆斩棘才能前行,因此重楼的登山速度,简直如蜗牛爬行一般慢。
此时的他,正扶着一棵参天大树呼呼直喘,眼睛四下张望,希望能看见一棵野山参的枝叶。
然而,在目光所及的范围内,毫无所获。
如此走走歇歇,重楼自己也不知道,到底爬到了多高的地方,只觉得山风更猛烈了。
估计离招魂山顶不远了。
但他仍然没有发现野山参。
天上的日头歪向了西南,时候早过了晌午,重楼心里正盘算着是否该原路返回了,毕竟深山赶夜路可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情。
猎户是十分忌讳走夜路的,因为打到的猎物会散发出血腥气,这会招来夜间出来觅食的猛兽。即使是空身赶夜路,一旦被某只昼伏夜出的野兽瞄上,那也绝对是一件九死一生的事情。
重楼翻过一块突兀的巨大山岩,正想歇息一下做个决定,不经意间抬眼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因为一块空地赫然出现在面前的丛林中。
这块空地大约一丈大小,表面没有草木覆盖,裸露着新鲜的深褐色土壤,好像刚被人开垦出来一样,在空地的中央,立着一根七八寸长的红颜色的茎,上面撑着十来片血红的叶子。
野山参!重楼心里一喜,可又立即心生疑惑。
的确是野山参的样子,可茎叶却不是普通野山参的那种翠绿色,莫非……
重楼心里一紧。
他突然记起来,他曾经读过一本名叫《博物志》的书,上面就记载了这种模样的野山参。
《博物志》是一本怪书,专门记载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被认为是一本荒诞不经的书。
什么会唱歌的人鱼,长有肉翅的飞马,会喷火的巨龙,拖着九条尾巴的白狐,可以储存声音的石头,能够不停生长的土壤,……等等,而这种血红茎叶的野山参,书上叫做“血参”,说它是吸取大地血液生长而成,是五行之中土之精华。
据《博物志》记载,血参的生长非常霸道,附近一丈左右的土地会寸草不生,完全被它据为己有,这与重楼现在看到的场景完全吻合。
难道世上真有血参这种逆天的植物?
等等,正在思索的重楼突然心中一动。
一片,两片,三片,……十片!
十片叶子!
仔细数完血参的叶子后,重楼内心震惊无比。
《博物志》上面说,血参每片叶子代表一千年的参龄,十片叶子,这岂不是说眼前这株血参是一株万年血参!
参龄百年的野山参都是名贵药材,那么万年血参,是一个什么概念?
重楼脑子里一阵迷糊,使劲用指甲掐了自己一下,生疼生疼的,看来自己不是在做梦。
既然是这么宝贝的东西,那还等什么,当然是赶快挖出来带下山了。
想到这里,重楼把短斧重新别到腰间,伸手入怀掏出一根细长的红绳来。
挖参的人都说野山参生长久了会成精,成精了就会满山乱跑,只有用红绳拴住它,把它锁定在某处,这样才能挖出来,不知道是真是假,但重楼见爹爹以前挖参都随身带着红绳,今天他也就学爹爹的样子带了几根出来。
可惜《博物志》上没说这血参有什么神奇功用,但想来应该比普通野山参强好多吧。
重楼两手扯开红绳,抬腿向眼前不远处的空地走去。
空地中央,那棵血参的茎叶静止不动,好像山间刮着的山风与它毫无关系。
呼!正当重楼接近空地时,突然一阵飞沙走石的狂风平地而起,迫使重楼赶紧用双臂挡住了脸。
等重楼放下双臂,再次睁开眼睛时,他的瞳孔猛然收缩起来。
一头全身雪白的猛虎隔在他与空地之间!
这头白虎比平常的斑斓猛虎大了足足两倍,通身雪白,一根杂毛都没有,它冲重楼低声嘶吼着,摆出了一副进攻的架势。
天地间夺天地造化的奇花异草,旁边必有凶禽猛兽看护,这一点重楼并不知道。
但重楼不愧为猎户的孩子,虽惊不乱,面对白虎,麻利地掏出了别在腰间的短斧。
因为和白虎的距离太近了,他并没有取出弓箭来。
吼!白虎一声怒吼,震得重楼耳膜嗡嗡作响,只见白虎巨大的虎躯猛然一缩,作势就要向重楼猛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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