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 又一年春夏 正文卷三  第四十四章

章节字数:5496  更新时间:12-06-07 13: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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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四章

    天好冷。

    大街好肃清。

    季水墨和佳宜望着空无一人的清冷大街,轻微叹了一声。

    她们……终究是被赶出来了。

    周老是什么人?爱财如命的商人啊!当周老看见季水墨她两在肆无忌惮地翻弄自己宝贝时,又怎么能冷静下来?季水墨出来的急,没有带上假伤疤,周老也看出她两就是那夜凝心花园漫步的两位女子,但是美人却敌不过金银财宝,试想想,有钱了,什么样子的美人没有?再加上药物的作用,周老已经不能冷静的思考系在季水墨父亲身上的利益关系了,不等佳宜辩解,便把她们驱赶出府。

    现在两手空空,下一步怎么办?

    回季府?

    季水墨第一时间想到这个,但马上就否决了。父亲无情无义,她这“偷窃夫家财物”的“残花败柳”在季府的日子能好过么?她虽是季府大小姐,但就算是大小姐,一个嫁了人却被驱逐出府、玷污了名声的大小姐,再回到府里也只能处在尴尬的地位上,说不定会连累娘呢……

    去找无尘?

    怎么找?自己连他现在在哪儿都不知道,也不知他好不好,怎么找?

    去找凌霄?

    虽然她了解凌霄的大体位置,但洛枫城靠近京城,自然离边疆远得很。迢迢千里,一个什么都不会、不能自食其力的废物小姐,一个只会干点端茶递水的轻活的婢女,又哪里会有足够的银子?

    “现在,我们要怎么办?”季水墨道。

    佳宜咬咬牙,握住季水墨的手,就像方才季水墨握住她一样,“小姐,会有办法的。奴婢就不信天下之大,会没有我们的藏身之处!”

    明明知道佳宜也只是安慰一下她,但季水墨还是轻轻嗯了一声,回以一个灿烂的笑容,虽灿烂,却苦涩。

    萧条又漫长的大路上,两个手心连手心的瘦弱女子,漫无目的地走着,仿佛在迷茫的雾中行走,无边无尽。

    “慢着……哎……季水墨!佳宜!慢着哎!”从后面跌跌撞撞匆匆而来的女子,手里捧着一个包袱,像两道修长却落寞的背影上奔去,眼里写满了焦急。

    佳宜看着她的身姿挺熟悉,待眯着眼睛仔细看过,她张张嘴巴,不知所措。但她定定神,随即又冷笑起来,无限阴凉。等那女子如同脱兔般跑来时,佳宜用讥讽地语气说:“怎么?见我们被赶出来了,你不应该欢呼雀跃么?又装什么好人,来给我们送行?呸!不稀罕你的假惺惺!!”

    春水一阵愕然,垂下头嘴角嚅动道:“对……对不起,那天……那天我……我不是故意要骗走你的缨络的……”

    “哼!装什么呀?谁听你的假装忏悔?反正缨络已经被你们拿走了,我们又被陷害出府了!我原本还以为你是好人!但哪想到你这……”最后,佳宜竟泣不成声。

    “佳宜你别哭……我知道我错了……静秋姨娘让我为你们准备了包袱和银票……你……你们收着……”

    季水墨看了一眼春水怯怯的摸样,再瞅瞅她恭恭敬敬奉上的水蓝色包袱,漠然推回去,拉过佳宜,道:“好意我收了,但我不相信静秋姨娘会那么好心无缘无故给我送包袱,说不定就是她在幕后安排的一切。春水,我们就是饿死街头,也不会要的!”

    她转过身,默默吐了一口气。

    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也有了一份果断劲儿?

    季水墨,或许你,开始成长,是对的吧?

    春水却执意把包袱推向季水墨。

    季水墨拉着佳宜,突然就怒不可遏,衣袖一甩,把春水甩到在地。

    “我们不需要!”

    “不不是的!静姨娘说……说这是她的忏悔……她谢谢你给她绣了那鸳鸯……她说她对不起你,她希望能帮到你……缨络……缨络也在包袱里……”

    季水墨面色一凝,静默半晌,把水蓝包袱捡了起来。

    风猎猎,衣袂飘,女子倾身玉入雪。

    佳宜一听,急忙从季水墨手里接过包袱,一通乱翻,终于瞥见淡淡幽绿的缨络珠子。她露出许些欣慰的笑颜,握住缨络一言不发。手指越收越紧,青筋微微跳出,力道大的几乎要把缨络捏碎,佳宜忽然惊觉自己握的太紧,放松提住银链。

    季水墨看看她,从她手上解开链子,把缨络塞进她的衣袖里,轻言道:“收好吧,再不可大意了呀……”

    这一回大意,已让人有机可乘,铸成了错,失去了栖息的住所。

    “我会的。”佳宜低下头。

    季水墨把头转向春水,“我……知道了,也没有怪过静姨娘……你且回去吧。”季水墨微微攥紧手指,道。

    她有什么理由去怨恨一位一样可怜的女人?

    影映孤身风不灭,烛照凄清雪无绝。

    季水墨看着渐行渐远的春水——那小小天地已经离她而去了。

    明天,明天,可还有暖暖的太阳?

    她的明天,她和佳宜的明天,要怎么在险象环生的大千世界寻找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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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微凉。

    林无尘正在逗客栈笼子里的鸟,一会儿拿树叶在两只鸟面前晃悠,一会儿把装有净水的小盘子朝笼子的塞,态度好不殷勤呦!但鸟儿却专心帮对方梳理羽毛,只是高傲地睥睨了他一眼,便若无其事的继续理毛,理都不理某人!

    林无尘自尊心受到严重打击,诱惑不成开始威逼,“臭鸟儿!喊哥哥好!快叫!快叫!”感情他一大早没事儿干,逼小鸟喊他哥哥……

    “昨天的雪下得真离奇,半夜的把我冻醒喽……”杨锐双手抱臂,不停的上下搓,从楼梯上不紧不慢地走下来。

    大早上的,天气又那般凉爽,真不知道这两人起那么早做什么!

    客栈大厅清冷的很,连小二都没出来,估计也没睡醒。

    下楼声戛然而止,杨锐懒懒地靠在斜栏上,看着林无尘威逼利诱地摆弄小小鸟笼,目光灼灼地道:“鸟儿和你有仇么?你还让不让人家小两口儿亲热啦?”

    不出口则已一张嘴必喷!

    林无尘一个人啰嗦累了,刚喝一口凉茶,齐齐喷了。

    他十分无语,他眼神哀怨地看向杨锐——说奇葩,这人永远略胜他一筹!

    “对哦,你刚刚嘀咕的啥?让鸟儿叫你哥哥?哎呦喂,大清早的看着没人,兽性大发了么?‘哥哥——’,可得看清楚,有一只是雄鸟儿……这话不能乱说呀。”杨锐咯咯地笑,一起来就能调侃人的感觉真好——比在自己府里头老被姐姐教育要有大家风范啥的爽多了。

    林无尘青筋暴起,要不是面子摆在那,他真想抄起鞋底朝杨锐扔过去——他跟鸟儿没仇,这大仇人慵懒地倚在栏杆上哩。

    “杨锐……我怎么这么命苦遇上你了……”林无尘扶额。

    杨锐却挑挑眉儿,不管他的“感慨”,细长的手指了指那笼子,正色道:“林橙子,你刚是想要这鸟儿说话么?”

    林橙子暂且无视杨锐起的绰号,见她眼神严肃,心里虽奇怪,也不再嬉皮笑脸,说:“是啊,晨间无聊,逗逗鸟儿,有什么不对么?”林无尘凝眉,好像在思索,半响了半天啥都没想起。

    杨锐等他呆呆地转过头来,终于忍不住了,“林呆橙呀林呆橙,那不是鹦鹉也不是八哥,你就是叫它们喊你一千遍‘哥哥’‘好哥哥’,它们也说不出来啊!真够傻的,连鹊儿都不知道,噗哈哈哈哈……”杨锐锤着斜栏面,笑得直不起腰。

    林无尘一怔,看看貌似在鄙视他的鸟儿,看看乐不可支的杨锐,再看看还在鄙视的鸟,再看看锤着栏杆梆梆响的杨锐……

    某呆橙愤怒一摆手,落荒而逃……

    早饭时间到了,水梅杳沉默地扒着嘴里的饭,瞅瞅心情大好的杨锐,撇撇无比郁闷的徒弟,想想不对劲,十分不对劲!

    于是,她加快了扒饭速度……

    林无尘哀怨的眼神水梅杳看不见——师傅你就知道吃!

    杨锐却无声地笑——林呆橙你真糗真糗真糗……

    “师傅,我们已经在这里呆了好几天了,什么时候才动身啊?”林无尘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水梅杳筷子一顿,低眉思索了一番,神情淹没在淡淡影子里,不知什么表情。但她继而飞快抬起头,取笑道:“师傅已经知道你需要亦如花提升自己的功力,但也不用那么急吧?一个来月后才开花,那么早去还不是要瞎逛?哎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你要是好好练功也不用这么猴急了……”

    她已经知道林无尘和莫天龙交手的事,也知道他急需亦如花救季水墨,但那花儿是那么好摘的?多少慕名而去者,怎能视其无物?再者,亦如花高在悬崖端,若一个不小心,怕也死无葬身之地。

    林无尘又被人堵得无话可说,悲剧呦!

    “明天……就明天走吧!无尘你和惜月收拾收拾,哦,多从和信钱庄取些银票,就拿我的金卡,我一会儿给你。”水梅杳道,“我下午……我下午去见见旧人……”

    几日徘徊不定,不愿动身,就是在犹豫,见,不见?

    旧人旧人,埋在过去的友人,是不是要弹开厚厚的灰尘,再见?

    “哦,大概取多少银两?”林无尘问。

    水梅杳沉思一下,“师傅我很会花钱,惜月也是女孩子……且起码有半多月的行程。”

    林无尘默默算计了会儿,又问:“那我的衣食住行也用您的钱?”

    水梅杳立刻大怒:“臭小子你好意思问?!从小到大不都是我养活你们的?你既然提了,嘿嘿嘿……”林无尘总觉得不对劲——笑的那么诡异呢,“那就当我借给你的,你迟早要还!”

    林无尘沮丧——自己咋这么嘴贱!

    “师傅咱两谁跟谁嘛……”

    “亲兄弟还明算账嘞!你叫唤个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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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整条街都是热闹的。

    繁华的街市里,有川流不息的人群、斑驳缭乱的面颊、热情的小贩、客气的店房小二……有早晨为争地摊位的争吵、中头孩童绕着糖葫芦摊却没钱买而被人斥骂、夕阳下满足收摊的唠叨……

    人不绝,声不眠,街不静。

    是否有人相信始终会有一个地方,那里幽静浑浊黑暗积聚在一起,让人不愿前去?

    水梅杳纤纤手指,停在一扇已经朽木门前。

    她抿抿嘴,神情闪烁不定,指尖刚碰上门,便又缩回去。

    欲推还休,三番如是。

    门还是开了。

    “谁?”

    随着犀利的声音而来的是一道黑色的飞镖影子。

    水梅杳闪了闪眼神,竟然视其无物一般还笑了笑。她微微一偏头,飞镖打在她脖子左边,锋还正对着她的颈部,只差一点点她就要和死神说你好了。

    “真是的,这么多年也不晓得换换招数。”她轻轻道。

    隐约哪里有活物身子僵了僵。

    “……因为有人说那招她百试不爽,在下便想借鉴借鉴。”清朗的声音飘渺不定,似乎有点颤抖,夹杂着激动。

    “呵呵,阁下真没创意,老是借鉴他人招数。”

    一双明亮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水梅杳,水梅杳却没有回望,只是轻轻拂过略带灰尘的桌椅,无声地笑了。一笑倾城,瞬间照亮了屋子,像蒙上的黑布刹那被谁割开,光明涌进。

    水梅杳淡定又熟练地走到后门口,一推,她又一笑,瞬间屋子被照亮。

    ……

    青衣男子俊朗的面容暴露在阳光下,他眼睛眨都不眨。

    “都没变。”水梅杳望向姣姣玉郎,微笑道。

    男子向她的方向挪了挪,沉静却隐藏着欢快:“都没变,只是在下已不复潇洒。看,长皱纹了都!”他撒娇似的指了指被头发遮住的皱纹,希望她还会大笑着跑来捏自己的脸说装呀你装呀?

    可是她没有,她只是摸摸她自己额上也被遮住的皱纹,叹息一样地说:“人都会老的,终有一日会长皱纹,长白发。乌丝尽成雪,玉容化枯叶。都会老的,都会死的。”

    男子把失望淹没在眸中,转移话题:“你已经十四年零两个月二十一天没有来这破屋子了……难道至今也不肯原谅我?”

    水梅杳别过脸,“呵呵,亏你记得那么清楚。你又没有做错什么,何来原谅一说?我只是不肯原谅我自己,你带我走,是为我好,只怪我还对他抱有期待,坏了你的计划。”她停顿一会,“那么多年前的恩恩怨怨早就消散在风雨中了,如今他执掌的天下,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何必思及过往呢?”

    “他负了你。”男子道,“他醉倒在备雅尼思嘉的温柔乡那么久,从而带来了战争,受苦百姓;他的子嗣还在不断增加,妃嫔数不胜数。他不是好皇帝,也不配拥有你。”

    水梅杳垂下眼睫,漫不经心地拿起没有水的茶壶,淡淡道:“够了,别再提他。”

    “莫子辰不爱你了,你为什么不好好看看我?我一直在你的背后,等你累了,倦了,回头好好看看啊。”柳无机眼神复杂却又急切。

    “无机,你的肩,是给你的妻子靠的。”水梅杳迅速打断他翻滚在喉咙里的话语,“我好不容易来一回,连一壶茶都舍不得来招待我?一点绅士气度都没有,还是和以前一样小气呢!”

    柳无机默不作声地翻了翻茶壶,抱歉地笑了笑。

    “小院一憩,请。”柳无机摆了摆手。

    水梅杳也微微一摆手,“请。”

    小院明显比那破破烂烂终年不开业的店铺要好多了。

    小院连着一块府邸,远远便能看见亭台楼阁在灿霞下徐徐生辉,质朴典雅。柳无机不喜盆景,院子里栽种的都是柳树。石桌石凳在碧柳凉阴之下,周围打扫得干干净净,看着清爽安宁。

    水梅杳轻轻坐下,手指按在石桌隐隐刻着的象棋盘,微微一捏,薄薄一层灰便粘在手上:“有一段时间没下棋了?”

    柳无机已经提来煮茶的小炉和茶具:“同自己博弈,终是无趣。没有一高手陪同,实在无智可言。梅杳可有兴趣同我一局?”说着把茶壶提到小炉上,点了火。

    水梅杳看着他熟练的动作,笑言:“茶艺倒是越发精湛了?当初可是把小炉给打翻了呢。”

    “咳,糗事休要再提,休要再提……”柳无机的脸竟然泛起了可疑的潮红。

    忆及当初,闲来无事到她苑儿看她。眼见到水梅杳对着一本《茶道》看得津津有味,柳无机取笑道:“茶道枯燥,有何可看?倒不如早早投了本公子怀抱,那才有趣!”水梅杳瞥他一眼,脚下恶狠狠地踩下去,面上还不动声色地陪其笑道:“投你怀抱?那可得看你本事了。既说茶道枯燥,想必柳公子定是精通喽?那好,若公子能煮出一壶好茶,小女便同你有趣一回,可好?”柳无机听那微微停顿的“有趣一回”,不顾脚下踩得疼和莫子辰杀人的眼神,立刻眉飞色舞,喜上眉梢:“那是自然!朝政本公子尚能处理,煮茶这小事还能难倒我?”那神情,自负的很呐。一刻钟后,这位自信满满的少爷灰头土脸、垂头丧气、夹着尾巴地回到椅子上……良久,瞅着一片狼藉,一直沉默的莫子辰忽然大笑。水梅杳抬脚虚虚一踢,懒懒道:“无理之徒,闹这一片狼藉,还胆敢调戏本姑娘?来啊,拉出去——”

    回忆戛然而止,那里有她,有他,有他。

    往事休提,休提往事矣。

    “就陪你下他一局,看着棋盘逐鹿,鹿死谁手?”水梅杳抬眼,笑。

    晚风清凉,柳絮飘飞;小炉煮茶,香气四溢;棋盘逐鹿,彼此不让。

    柳无机终于开口:“今日前来,到底所为何事?”

    水梅杳也不在含糊;“我曾收养了一个孩子,他姓林。”微微一笑,吃了柳无机一“炮”,“专心。”

    “是么,姓林啊。”柳无机道,眼神一闪。

    “你妻木氏,近日可好?哦,我倒忘了,她已去多载了。”水梅杳撤回自己的“相”,用来保护“帅”,“可得防着有心之人点,或许‘相’并不想为‘帅’效力,却被操纵者玩弄鼓掌中。无机,你还是放不下社稷,早该把朝中的人撤回去的。可对?”

    柳无机抬头看她,无声一笑,“还是你慧眼。”说着打乱棋盘,“既然如此,倒不妨全盘颠覆。”

    “茶开了。”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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