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889 更新时间:12-02-01 01:55
醒来时,已经天光大亮。柃不在,杰也不在。恍惚起来洗脸,发现水桶也不见了。柃大概是和杰到山谷担水去了。
这已是我出走的第十天,可在我感觉,似乎已经离开很久了。宫阙、楼台、钟鼓、佳肴、脂滑粉香、轻歌妙舞、槿的微笑、狄的长剑……恍惚就在眼前,却如忽如山风一般穿过我的手指,转眼便飘渺在天地那一端了。
忽听门外小路上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进,迤逦而来。
从窗口望去,只见一位自南而来的黑衣黑甲的骑士,在门外按住坐骑,正欲向门内张望。
“请问这里有人吗?”他向着茅屋里高声问道。
我一眼就认出他身着的御林禁卫黑衣绣金龙的制服,知道是御前龙禁,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正待我慌张失措之际,只听几声犬吠,然后就是柃及时应答的声音:
“这位路人,我在这里。”
军士微微一惊,忙转过马头,上下打量着柃:
“原来……你是看不见的。”
“是呀,草民自幼目盲,以街头弹琴卖唱为生。您是哪方的……军爷?”
军士诧异道:“乐师怎知我乃行伍中人?”
柃不慌不忙地说:“除了您彪悍威武的军人嗓音,草民更是听出您身上甲胄摩擦、剑鞘碰撞的声音,故而胡乱猜测。”
军士呵呵大笑:“不愧是……乐师!兄弟眼下正在御前效力。虽然目盲,只凭声音便能猜出俺的身份,令人不得不服。”
“草民只是一时运气,歪打误撞,让您见笑了。”
“乐师过谦了。有你这样的听觉,恐怕飞过一个苍蝇也逃不过你的耳朵。”
“军爷言重了。”柃谦卑地躬身一笑,“草民毕竟乃是残病之身,少了这只狗儿,只是废人一个。”
军士笑着,只是摇头:“算了,这些客套话不说也罢!其实……俺这次路过宝庄,实在有要紧事向乐师打听。请乐师一定帮忙。”
柃点头道:“军爷有话请讲。草民一定知无不言。”
“先生既然常往京城,又熟悉此地,在这些日子是否听人说起过一起少女出走的事?”
“什么少女?”柃作出纳罕状。
“就是……”军士正要打开怀中的相帖,想想又止住了,只好解释说:“一个小女孩,大概十三四岁,黑发黑眼,出走时身上穿着白色宫装,头发上系着蓝色丝带。她本来在宫中御前侍奉,突然在十日前骑马出走,从此下落不明……她叫菲,宫里的人都叫她菲小姐……乐师可曾听人说起过么?”
“她……原来叫菲啊……”柃喃喃念叨着。
“乐师可有她的消息么?”军士立刻问道。
柃笑道:“军爷说笑了:看看我这双眼睛!就算她站在我面前我也看不见。不过,在下斗胆问一句:既然她是宫中一个小姑娘,怎能逃得出门卫的重重把守?”
“咳,说来话长,”这军士脸上一红,干咳一声,道:
“这个菲小姐啊,仗着王上宠爱,经常出入宫禁,王上从来不问,所以那一天,守门的兄弟们也没敢拦她。结果……王命下令要阻止她出宫时,人早已不见了……”
说到这儿,军士神色肃然,语气沉重。
“王上十分焦急,立刻发动宫中禁卫四处寻找。一天一夜之间,我们弟兄一百五十余人搜遍京都,还是不见踪影。王上设重赏寻求知情者,城中顿时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我们凭着各种线索一一查证,却一无所获。”
军士顿了一下,又说:
“两日前,有人在白沙下游、北海之滨发现了顺流而下的一具马尸,据查是这位小姐所骑乘的,由此我们肯定她定然骑马前往苍浪山,或遭遇山洪,或失足落水,故而沿流而下,四处查访。”
“说句不得体的话……”柃干咳了一声:“既然马尸都已经找到,军爷有无想过,那位小姐或许已经遇难了?”
“是啊,”军士顿足长叹道,“人人都这么说。可是王上偏就不信,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大家明知无望,还是要走上一遭,否则难以向上面交差呵。”
柃点头叹道:“原来如此。只道御林近卫衣着光鲜,威风八面,却不知还要因一名失踪的女子受此颠簸劳顿之苦……敢问这女子何等身份,得到宫中如此重视?”
“正是呢,”军士点头道,“这是兄弟最想不通的。明明只是个无名无份的小丫头,自小被王上领进宫,就爱如珍宝,所需所求,无不应允。这次她无故失踪,王上一气病倒,弃朝三天,寝食具废,现在是由近卫总管辅佐、王子代为执政。”
“哦……”柃沉吟道,“那么,王子……代为执政的话,军爷大概就能轻松一些吧?”
“哪里!”军士的头摇得像拨浪鼓:“王子比王上还要糟!一天三五遍地问询搜查的进展,若没有消息,一律重罚!我看,这两天再没有动静,说不定他就要亲自进山寻找了!据说以前还是个温和雅致的人呢,谁知为了这件事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只听军士开始怨声连连,柃连忙转移话题。犹豫了一下,他还是问道:
“既然这位小姐受到如此重视……想必是个美若天仙、温柔婉约、聪慧贤淑的佳人吧?”
“什么……佳人?”军士先是一愣,即而大笑:“相貌吧,虽然年幼,应该是个美人胚,否则也不会把两个主子急成那样!不过……我也没有见过本人,只是在庆典时远远地瞥见过——就靠在王上的脚凳旁边,瘦瘦的一个小人儿,快十四岁了,还是一身男装,整天调皮捣蛋,舞枪弄剑,性子上来,还拉着我们的弟兄比试……不过谁敢跟她动真格呀,最后还不是个个被打得鼻青脸肿……不知道她到底有什么好,偏就有人死心塌地地喜欢?”
“是军爷们打不过她,才说故意相让的吧?”柃狡黠地一笑。
“这个么……”军士脸上一红,摸着脑后,呵呵笑了。
“至于她的好处……也许只有真心喜欢她的人才能说得出吧……”柃喃喃道。继而,他又大笑着问军士道:
“那请问军爷喜欢什么样的女人?”
军士摸摸额头,哈哈大笑:“我可没有王上与太子的品位高档。我就是喜欢自家的老婆啦!”
柃听罢一愣,然后两人相对大笑。
两人就这样一应一答,你说我笑,几句话下来竟然情同故友,聊得难分难解。
“军爷要不要到寒舍小坐,喝杯水解解乏?”
我早知道柃胆大包天,却不知到了这种程度。
“好主意。”军士一边说,一边不由自主地向房中探了探头:
“乐师家中好像还有什么人?”
柃略一欠身,不紧不慢地答道:“是草民十三岁的弟弟,本来应该出来给军爷问好,可惜他自昨夜起生病发热,卧床不起……”
军士摇了摇头:“既然如此,我就不多打搅了。公务在身,不得不就此告辞,改日再来问候。那时乐师可一定要不吝赐教。”总之,今日得遇先生,大开眼界。本想聆听先生一曲,无奈公务在身,只得等到下次相见,再欣赏先生琴技歌喉。”
“那草民就不再耽误军爷大事了。”柃向他深深一鞠躬。
军士也在马上郑重还礼:“乐师保重。就此告辞。”
说罢,军士便振动马缰,催马向北而去。才走几步,忽然又拨马回来:
“对了,有句话要提醒乐师:如果你得知了这位小姐的下落,无论生死,及时上报官府,殿下重重有赏。”
“这是自然。”柃欠身施礼,送军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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