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522 更新时间：11-07-16 13:28
契央说的话并没有错，岩苍确实是在等清时自己来求他。自从上次被看到清时身上汹涌出来的炎魔的巨大力量后，岩苍就明白了：只要清时自己不想死，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逼他。岩苍在悠长的泛着金属光泽的回廊里慢慢挪动着步伐，一只手提起来捂住疲惫的眼睛。他想躲进什么都不排斥的黑暗里，再也不看这个光亮复杂的世界。
灵管局通往外面的入口每时每刻都在悄悄地移动着，只有与灵管局密切相关的管理员们才能轻易地找到那些入口。岩苍很庆幸不是带着清时从人之崇圣门走出去的，因为不具备管理员资格的清时再怎么幸运也不可能随便挥挥手就打开这样一道门带着契央回来。崇圣门是三方领袖为神职者和管理员来回各自空间而创造的特殊通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三方领袖可以随意使用三种门，而其他人最多只能使用一种。成为神职者或管理员就意味着接受领袖的赐予开发自身拥有的最大限度的力量，没有人能够承受两次这样的赐予。
清时背着契央站在岩苍面前。不知道外面是不是下了雨，他身上非常的潮湿。契央在他背上昏迷着，苍白的面孔耷拉在他肩上。
岩苍绷紧着脸走过来，伸出手指搭在契央颈部的脉搏上。当他感受到指尖传来一下下缓慢却有节奏的跳动时，绷紧的脸才稍微的放松了一点点。医疗部的医护迅速地前来带走了契央，清时轻轻地吐出口气，脸上又疲倦又狼狈。
“知道为什么我那么随意让你在这个世界来去吗？”岩苍站在清时面前，灰蓝色的眼睛用一种前所未有的阴沉注视着他。
“因为你知道外面有星尘或者更厉害的人在等着我。”
“不对。”岩苍摇了摇头，“是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对，因为我朋友在这里。”
“又不对——”岩苍又摇了摇头。清时诧异地抬起头，琥珀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岩苍的脸。岩苍那双灰蓝色的眼睛像被一不小心打翻的墨水瓶，泼洒着大片深色的污渍。“是因为我知道靠星尘或者其他更多的人都杀不了你。”
当岩苍说完这句话时皱着眉大笑了一声，眼睛里墨迹的颜色更深了一层。他觉得自己这片漆黑肮脏的沼泽在这一刻终于糟糕透顶，邪恶至极，功德圆满了。命运挖开他这块水池的目的终于达到了！而面前这个和他相比只能用幼小来形容的少年睁大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看着他，垂在身侧的充斥着青春气息的双手不知所措地紧紧握着，年轻的面孔像一汪潭水中央的孤岛一样泛着青色的无助。“你别这样看着我，我确实是对你无能为力了。”岩苍皱眉看着清时，脸上写满了苦涩。他心里嘲笑他自己，但是脸上表现得阴冷又无情。“不要回原来的房间了，你朋友不在那。”
清时转身的动作猛的僵硬住，回过头震惊地瞪着岩苍。那一瞬间岩苍觉得自己那颗人造的心脏有些负荷不了周围的压力，沉沉跳动得有些吃力。他又笑了一下，“你别那么惊恐地看着我，除了你别的人我还不想杀——江宇见只是被关在了原来关过你的那间密室。他没事，不过只是暂时的，时间再久一些的话我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样。”
清时面对着岩苍，脸上渐渐出现一种终于为世事所屈服了的苍茫感。
清时吸了口气憋在胸腔里，整个面孔痛苦的隐忍着。他闭了闭眼睛，极力平静下来，声音因为过分的压抑而微微沙哑。“我只问一个问题——我还有另外的一个朋友，兰在哪儿？”
岩苍捂住眼睛站在异常冷而生硬的灵管局回廊里，头仰起来像是透过指缝和头顶望向外面浓浓的夜空。他觉得他一直追求的那种冷酷无情、生硬残忍的心终于达到了，当他看到清时露出那种被迫屈服的苍茫而倔强的表情时，他知道他终于做到了。
——就快结束了。不会再现一百年前火海与血海交织的残酷世界，不会有数不清的死亡和看不到边的绝望。世界又会重新变得平静美好，剩下的人都会过的幸福。大家会重新捡起那像摔破的杯子一样溅了一地的希望的碎玻璃，而在玻璃扎破手之前，大家也许还可以在伪装出来的平静里再沉睡上一百年。
宇见趴在硬邦邦的金属地面上，身体往左侧着蜷在一起，像是要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痛苦不堪的心脏之上。一直到一只手伸过来覆盖在他的后背上，金色的丝慢慢渗透进去。原本密密麻麻占据在他心脏之上的红色血丝受到压制，渐渐收拢下去，只剩下少量的血点潜伏在表面。宇见在苦不堪言的挣扎中轻轻地松开锁紧的眉毛，身体渐渐放松下来，呼吸轻缓的，像是昏睡了过去。
“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清时站在岩苍背后看着，声音低低地问。
“不管你信不信，他现在的状况与我无关。我找到他时他就已经被魇族附身了。”
“魇族！”
“你不会告诉我你到现在都没有看出来吧？”岩苍回头眯起眼睛看着清时，“作为炎魔的继承人，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魇能够逃过你的眼睛才对。”他往旁边让了让，指着宇见心脏的位置。“能看得见吧？——包裹着他心脏的那一团黑影。”不要说清时这样特殊的人，就算稍微在“逝界”住的久一些的人都能够看得见魇族的存在。
清时视线专注在岩苍手指的位置，但是他所看见的仅仅是宇见白色衬衣上的底纹，并没有所谓的一团黑影。清时摇了摇头。
岩苍注视着清时，俊朗深邃的面孔在清时摇头的时候瞬间阴沉下来。
长期以来堆积在岩苍心里的各种疑问像是激烈撞击的石块一样爆炸出庞大的粉尘。各种猜测跟怀疑在他阴冷的心里生出一种犹豫，让他再一次很深地感觉到，事情还有太多的漏洞没有解决，在这件看上去清楚无余的事情的表面之下，实际上暗藏着巨大的秘密的漩涡！
“我相信你的话。我不怀疑。”清时误解了岩苍的反应，于是又解释了一句。
“你不怀疑就好，而且我的确能够救他，易如反掌。”岩苍收回扩张出去的混乱思想，脸又变得麻木无情。“不过我要声明的是，我有救他的能力，但没有救他的义务。”灰蓝色的眼睛视着清时，显出咄咄逼人的气势。那条五彩斑斓的毒蛇在冷静地潜伏了一段时间之后，终于开始向目标发起了进攻。
清时没有露出被攻击的惊慌表情，而是了然地点了点头。湿润明亮的双眼像被雨水打湿的孤岛一样泛出青色的落寞。“我明白。”
“你真得明白？”毒蛇进一步地逼紧了目标。
“我明白的。”非常了然的、平静的、落寞的回答。
岩苍看着清时沉默了一刻，然后他仰头闭上眼睛强烈地深吸了一口气。“那就这样吧。”其实他有很重要的话没说。魇族是以等级划分地位森严的种族，处在最巅峰的炎魔可以无条件地驱使任何的魇。换言之只要清时思想足够强烈，他只要一句话就可以拯救宇见。岩苍站起来飞快地走出密室。他现在不能看面前这个男孩儿一眼，多一眼都不行。他像一个卑劣的杀人犯一样，飞快而惊慌地逃离了案发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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