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739 更新时间:11-07-22 11:10
Chapter4洁白的伤
像是断翼的天使,散落一地洁白的伤。
初三,终日做不完的白花花试卷,一场接一场的摸底考试,所有的人都要长出三头六臂,否则便因应接不暇而崩溃。当然,这只是限于老师眼中的好学生而言的。
摸底考试的时候,好学生将桌子搬到操场,拉开两三米的距离,估计即便脑袋转三百六十度依旧瞥不到别人的试卷。差学生则省去很多麻烦,坐在教室,连监考老师也一并省去,随他们是翻书还是抄袭,随他们将教室弄得乌沿瘴气。这个世界正在逼迫他们接受优胜劣汰的游戏,接受适者生存的规则。在王老师眼里初三一班的优异生只有二十名,学生们不停追逐,只为挤进那二十名的圈子,只为摸底考试时能将桌子搬到操场。于是,那二十名的名字不断在变,有人在出局,有人在进场,这次你笑,下次你就可能哭。
白凉歌庆幸自己总在这二十名里,成绩稳定。
刚上早自习,班主任就风风火火走进教室,宣布第一二节课数学模拟考试。她读了一个名单,名单上的学生将桌子搬到操场。这个名单取决与上一次的考试结果。
王老师刚走出教室,白凉歌便听到有女生在哭泣,白凉歌转头见第三排的一个女生趴在桌子上抽泣,白凉歌不记得她的名字,但是她肯定这个女生是被挤出了二十名,同桌的女生正趴在她的肩膀安慰。白凉歌又望一眼坐在第一组倒数第三排的文了了,她正对着一块小镜子研究青春痘,白凉歌正要转回身继续背语文,眼神却与别人的相撞,那人赶紧收回视线,埋下头,是杨秋朗。
下课后,前二十名的学生忙着搬那些厚重的书桌,男生兴许能一人搬一张,而女生却要两两合作才行,那些女生迅速配对,单单多出个白凉歌。也是,只得怪她平日里不爱交往,与同学的关系淡如水,女生大多不喜欢这样的女孩,不唧唧喳喳,不打打闹闹,却又生得漂亮学习又好。
她是想去找杨秋朗帮忙的,可是杨秋朗趴在桌上假装睡觉,他从来不帮白凉歌搬桌子,他说他不习惯好学生与坏学生之间的差距,他说白凉歌,当然你除外。
白凉歌跑到文了了的位置寻求帮助,文了了却一副比她更无辜的样子,“凉歌,你去找杨秋朗吧,我今天是不敢下楼梯了,那刚被我甩掉的四班男生会一整天站在那里堵截我呢。”
“他为什么不直接来班上找你?对着初三一班全体同学的面,要求你拯救他破碎的心?”白凉歌调侃她。
“你好坏啊。凉歌,实在抱歉,要不我帮你跟杨秋朗说说?”文了了用手指抚顺那一头长发,学校是不准女生披散头发的,但是她依旧走自己的路,任批评一次一次来得更猛烈。
“呆会儿我碰到那个痴情男生,我就告诉他‘你不知道么,文了了是个花心大萝卜?你不知道么,文了了是情场老手,伤在她手的男生不止你一个呢’。”白凉歌伸手要去捉文了了那只戴了耳钉的耳朵,却被文了了一手打掉,大声喊:“杨秋朗,杨秋朗,白凉歌找你呢。”
白凉歌赶紧伸手要去蒙那张臭嘴,却已经来不及。白凉歌不是不敢亲自请杨秋朗搬桌子,她只是怕别人误会她喜欢杨秋朗。
可是现在,她只得转身对第二组最后一排刚探起脑袋的杨秋朗笑笑,杨你秋朗假装随意地摸摸耳朵,问:“有事吗?”
“你的白雪公主请你搬桌子呢?”文了了扯着大嗓门回答,也不怕有人会尴尬。
白凉歌索性走到他的位置前说:“杨秋朗,帮忙不?”白凉歌的眼睛里闪烁着无助,在这个班级她确实没有什么朋友。
“你知道我不喜欢和那些好成绩走在一起,他们看不起我,我也不喜欢他们。”杨秋朗说。
“那么你就为了和他们赌气,不理我不帮我是吧?”白凉歌生气。
“白凉歌,我怎么会不理你呢,我还怕你不理我呢……”
“那就帮我搬桌子。”白凉歌口气坚决,嘟着嘴唇十分可爱。所谓英雄难过每人关就是如此吧,杨秋朗站起身,走向第一排,帮她搬桌子。
文了了在偷笑。
杨秋朗蹲下,将桌子搁在肩膀上,轻而易举地站起来,稳了稳重心走出教室,白凉歌抱着小板凳跟在后面。
下楼梯的时候,白凉歌果真看到一个男孩子倚在楼梯扶栏上,一脸的悲伤。杨秋朗扛着笨重的桌子,叫他让让,他似乎没有听见,依旧沉浸在忧伤里。
杨秋朗只得斜着身子与他擦过。白凉歌忍不住多看他两眼,是个很俊美的男生呢。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被所谓的爱情折磨得那么难过?白凉歌还不明白。
班主任与数学老师站在操场指挥,考场上还有其他班的精英。杨秋朗停了片刻,鼓足勇气走进操场,将桌子放在指定的位置。
一抬头便看到班主任皮笑肉不笑,眼神里满是不屑,仿佛在示意杨秋朗你好没自知之明,你就是牛粪,人家是鲜花。杨秋朗的拳头重重地落在桌面,径直离开操场,奔回教室。白凉歌还没来得及道谢,便看到杨秋朗迅速离开的背影,他的双手摆得很快,似乎很生气。
白凉歌没有多余的时间发呆,她赶紧找出文具,迎接考试。
现在,已经逐渐麻木,不再会因为铺天盖地的试卷而痛苦到生不如死,现在,白凉歌也将自己重新打造,已经成为一台专为分数而生的机器,机器是不会伤心难过不会疲惫的。可是,白凉歌也真的渴望活得轻松一点,可是如果做一个差生,自尊又会被别人践踏,永远活得自卑。就如同文了了和杨秋朗,努力将自己打扮成坏孩子,以为可以不让别人歧视,可是依旧有歧视存在,仿佛成绩差就应当活得卑微,他们一次次试图保护自己的尊严,一次次试图保护自己不再受伤,可是依旧有那些以分数看人的人,将他们逼迫,将他们逼入死角。逼迫他们不得不坏。
考完试,杨秋朗竟然主动来操场帮白凉歌搬桌子,他说:“白凉歌,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如果你想别人来践踏我的自尊,那么你就叫我帮你搬桌子吧。”
白凉歌不说话,心灵被庞大的忧伤侵蚀。
杨秋朗依旧扛着桌子走在前面,挤进拥挤的楼梯,所有人都忙着将桌子搬回教室。嘈杂的声音里,白凉歌依旧听到杨秋朗沉重的喘息。白凉歌深深得怅惘,她突然想去抚摸那双扶着桌子的手,问他,为什么我们都这样不可抑制地忧伤?
“白凉歌,快走到我的里侧,小心挤伤了你的胳膊腿儿。”杨秋朗侧过头朝白凉歌喊。
白凉歌赶紧走到楼梯的里侧,紧挨着杨秋朗的左手边。杨秋朗将课桌扛在右边,刚好圈出一小片空间将白凉歌围在里面。白凉歌突然心底涌出一片暖意,她紧紧地靠在杨秋朗身边,接受他的保护。白凉歌觉得很久很久没有被人这样保护过,白凉歌觉得从来没有被男人这样疼惜过,白凉歌不记得是否父亲曾经也这样爱护过自己。
如果一个人愿意愿意爱护自己多好呢,白凉歌好想这一刻定格,地老天荒。白凉歌这才觉得原来自己如此强烈渴望安全感,渴望被人安抚,原来白凉歌一直寂寞。为什么父母生下自己,又不肯多施舍一点爱给自己呢?为什么他们将自己丢在阴暗的角落,任由自己像一只豆芽,蜷曲着长大?
也许白凉歌依旧该庆幸,自己依旧好好的,自己依旧活着。
第三四节课是班主任的语文课,全班都十分安静,不敢造次。
班主任走进教室,将课本放在讲桌上,威严地扫视全班,然后说:“刚才去男生寝室检查,请问第五号床位是谁在睡?”
全班上下开始交头接耳,嗡嗡一片,等待五号床位的主人站起来。白凉歌依旧端坐,因为离学校近,她从来没有住过学校。
白凉歌听到有人拉开板凳时与地面发出的声音,一定是哪个男生站起来。
白凉歌注意到班主任的表情,似在笑,又似在藐视别人,白凉歌感觉到那双傲慢的眼神飘向教室后面,她那样的神情一般都是奖赏给教室后面的学生。
果然,她说:“哈哈,原来是我们的杨老大啊,杨秋朗,你要是觉得这学校太委屈你这样的人才,你大可以走。全班那么多男生,就你一个人不叠被子。你要当老大?”
下面的学生安静,不敢再说话。白凉歌心里一紧,老师怎么可以这样侮辱杨秋朗?即便三年来,她已经听惯班主任对学生的辱骂,可是她竟然不能接受班主任骂杨秋朗。
班主任咳嗽两声,又继续讲道:“我希望有些学生能有自知之明,自己是个混混就别去影响班上的好学生。人家是要考重点高中,上最好的大学,某些人请不要去毁坏别人前途……”
白凉歌低下头,她明白班主任在说什么。她突然很想奔出离开教室,离开这个变态的地方,离开这个无形的监狱;她突然很想班主任头顶的天花板坠落,将她压扁,让那一张恶毒的嘴再也不能挖苦人。不叠被子,就应受到这样这样的侮辱么?
“老师,你怎么这样,我只是忘了,中午回去整理好就是!”杨秋朗抵撞,声音愤怒。
班主任依旧一脸轻视地笑,“你忘了?那么你为什么没有忘记吃饭呢?你怎么没有忘记你还是个人呢?”
白凉歌突然有点害怕,她害怕杨秋朗会跑上讲台,将班主任打倒在地,用脚踩那一张脸。
杨秋朗不说话,白凉歌转身看,眼睛里满是焦虑,战争不要扩大才好,学生怎么能斗过老师呢?尤其是在这所初中。她看见杨秋朗一脸愤怒,那愤怒里是一个孩子累累的伤痕。杨秋朗将桌子上的书摔在地上,一步一步走向前面。他站在过道里,刚好在白凉歌的左手边。
杨秋朗伸出右手食指指着班主任说:“我宁愿不读书,也不要受你的侮辱!”他的眼睛里喷射着仇恨的火焰,可是,白凉歌觉得那双眼睛就要落泪。
杨秋朗走出教室,白凉歌透过窗户,看到穿过阳台的杨秋朗一脸难过。白凉歌觉得心疼痛微微,她多想追出去握住杨秋朗的手,告诉他,白凉歌与杨秋朗依旧是朋友,亘古不变。
班主任一脸愤恨,说:“我们上课吧,大家千万别学杨秋朗那般没教养!”班主任翻开课本,讲课。
可是,白凉歌明白,同学们都很兴奋能有人顶撞班主任,替全班出气。白凉歌听到有人在低声说:“杨秋朗万岁!”声音很细微,依旧传到白凉歌的耳朵里。
白凉歌听不进课,她在担心杨秋朗去了哪里呢?杨秋朗还会回来么?杨秋朗可不可以别太难过?杨秋朗……心里全是杨秋朗,他的悲伤他的落寞他的不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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