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039 更新时间:11-07-25 10:09
那年的秋天,他們12歲。
併肩躺在遍地的楓葉上,他側頭,被霧氣纏繞的黑眸凝視着她,眼底瀅滿寵溺。
她叼着一根草,悠閑地疊着腿仰望天空,不時哼出些不知名的旋律,不掩一臉的笑意。
「欸,」她拍拍身上的楓葉站起身,也把他拉起,「下次有機會的話,再溜出來吧。」
「嗯。」兩人相視而笑,緩緩走向這所特別的孤兒院,這所孤兒院的孩子,從不會被領養。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他發現自己愛上了她。小小的、堅韌的她。兩個人都是孤兒,和那些總是互相打架的小孩們不同,他們總是靜靜地爬上圍墻,遙望著遠方山坡上的楓樹。
每一年春天的時候,那裏總是會有無數蒲公英飛舞而過。
她很喜歡蒲公英,總是嚮往地說:「如果能像它們一樣隨風旅行,多好。」
他們長大了一點之後,只要一抓到空間,他就會帶著她逃離孤兒院,到那楓樹下坐一個下午,直到看完日落才偷偷跑回去。
為什麼呢?因為,那始終是他們唯一的家。
每次看見她的笑顔,他的心都會暖洋洋的,溫柔無比。
那年的夏天,他們15歲。
她突然生了一場大病,從去年的冬天,一直到現在,只處於昏迷不醒或者渾渾噩噩的狀態。
病的明明是她,但他卻比她更憔悴,每天放學就馬上到醫院陪著她,默默地嘮叨着,讀故事給她聽,也和她説學校和院裏發生的事。有一次,他更帶著一懷的蒲公英衝進病房,把正在幫她換點滴的護士嚇了一大跳,他向護士笑了笑,坐到了那張醫院特別留給他的床上。
「小楠,看。我帶來了好多好多蒲公英……既然我能留住蒲公英,那也就能留住你……對吧。」再一次,他自嘲地笑著。
如果她喜歡蒲公英是因為那種飄渺,那他喜歡蒲公英的就是因為她,和蒲公英的花語,
停不了的愛。
也許,從第一眼看見她,就注定了他會喜歡她一生,永不止息。
那時候,他總是拿著他們唯一一張照片,和她反複地說著同一個故事——
有一天,蒲公英的愛人離它遠去。蒲公英傷心欲絕的哭泣,引來一陣風的注意。蒲公英把事情告訴了風,風決定帶它去尋找它的愛人。
就這樣,風帶著蒲公英飛遍了整個世界。每一個地方、角落,陪著蒲公英留下它的氣味。
時間久了,風與蒲公英日久生情,風苦苦追求,蒲公英卻一再的拒絕,遲遲無法決定該如何選擇。風非常的沮喪,終於,蒲公英找到了它的愛人。
驚然,時間磨損它對它愛人的情愛,毫無見到愛人的喜悅。才明白,時間讓它與風的心漸漸吸引,蒲公英早已愛上風的氣息。
轉身回頭,想告訴風,它的愛意,卻發現風早已不見蹤影。一日又一日,始終看不見風的身影,蒲公英後悔極了。
如果當初,承認它愛風,也許就不是這種結果。它錯過時間給它的機會,錯過風一再的等待它回首。是它,猶豫不決!是它,無法果斷下定結論。讓風決定離開它,決定放手祝福它,決定一個人去漂泊……
他不要這樣的結局。
正當他說著第131次的故事,她眨眨眼,醒了過來。
「早啊。」清靈的眸凝視着他,綻開無比快樂卻又帶虛弱無比的笑容,輕輕伸手握住了他的。
「早。」看著兩人相握的手,半年來,他第一次真心地笑了。
那年的春天,他們17歲。
那次之後,她一直很健康,只是比以前更容易惹感冒之類的小病。
他們如常坐在圍墻上,誰也不說話,直到她吹走手中的蒲公英,輕語:「楓,我有了喜歡的人。」
他一臉驚愕,突然感覺心裏的什麽被一縷縷地抽走。好痛,好痛。
原來……是她自從那次大病之後的主治醫生,他見過,而且混得蠻熟的。
老實說,那醫生是挺帥的,而且很細心。
如果她幸福,那一切都無所謂。儘管,自己會心痛。
然後,他們考了不同的大學。十一年來,第一次離對方這樣遠。
夜裡,他總是一個人想著她,總以為她很幸福很幸福。
她又一次從噩夢中驚醒,一張眼,漫天遍地的白色。她鬆了口氣,扶著床沿坐了起來。
那個被她佯裝成男朋友的安醫生走進病房,遞給她一杯熱水,「你還想要騙楓到什麼時候。」語氣中滿滿的無可奈何。
「直到我死的那天也不會告訴他,」她苦澀地勾起唇角,「因為我愛他,你知道的。」
她騙了他,其實她的病在17歲的生日之前復發,已經到了無可挽救的地步。於是,她告訴他自己考到了一家女子大學,而且無論身體多虛弱也好,都堅持着每周給他寫一封信,卻從不寄出,笑着和不明所以的人說,這些信是寫給未來的人的。
寫給一年後的他。
寫給兩年後的他。
寫給三年後的他。
寫給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後的他。
每一封信里寫的,都是他。
倚在門邊,安亦憶靜靜地撥通了楓的電話:「藍楓,我是安亦憶……」
那年的春天,他24歲,而她,永遠地停在了18歲。
安亦憶打電話給他之後的那天,她被推進了手術室,進行那個成功率極低的手術。
無論醫生怎麼勸,她都堅持拿著他們的那張照片,最后她的固執贏過了疼愛她的醫生們。
等他趕到,手術室的燈已經熄掉。
後來呢?
沒有後來了。
她死了,卻留下了他。
但至少,他終於知道了她原來也是愛他的。
那張照片的背後,寫著一句話——
楓,知道嗎。蒲公英的另一個花語是,我在遠處為你的幸福而祈禱。
他彎下腰,放下親自摘的蒲公英,嘴角帶笑,溫柔地撫著純白的墓碑。
「寫給六年後的藍楓。這幾年過的好嗎?希望你還記得我……」
後來我總算學會了如何去愛可惜你早已遠去消失在人海
後來終於在眼淚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錯過就不再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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