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989 更新时间:15-05-06 13:48
颜稚便是那位有些玩世不恭的少爷。
倚仗着家里的权位,亦无人舍得拦他。
他拥过风华绝代的少妇,怀中抱过淡妆浓抹的少女,却是总没有一个能在他身边待上几日。
白夜下的长安城总是显得有些矫情,
青苔沿着繁华的街巷生长,记录着此地的悲欢离合。
如谈起他同苏桦的关系,颜稚定会含笑不语。
他是他在年少时认识的白衣书生,他是他还在不谙世事时认识的玩伴。
随着岁月消逝,权势颠转,两人也便经受着不同身份地位的安排,分散开了。
形同池中游鱼,各自奔波,只到朝夕浮平,黄昏日暮,不曾随意相会,却都将往事铭刻于心。
有一句话,颜稚瞒了他十六年也未提起。
清晨,颜稚牵着桦颜向白寺缓缓行去。
桦颜以前为颜家四小姐的贴身侍女。
那年烟火会,像是她精心安排了一场意外,身着一身袭白衣跌倒在颜稚面前。
肤如凝脂,眉若冰霜。
她又如何不明白,这颜家少爷不好女子投怀送抱,更喜清凉美人。
跌跌撞撞,终是攀附上了这京城之中才色兼备的少爷。
她知道的事,颜稚又何尝不懂。
只因桦颜名字之中有他们名字,他便不计较,更与她半世恩宠。
人影憧憧,颜稚瞥见一抹青绿色。
“这位道长行迹匆匆,是否有求于人?”
颜稚挑起唇角带出浅浅的笑容,似笑非笑,不失了官场之中嘘寒问暖的礼数。
“正是……”
“于郊外那破庙的和尚询问罢,小生告辞了。”
语闭,颜稚带着桦颜踱步从沉渊身边擦肩而过。
“不必担扰,自有贵人相助。”
虽不知沉渊为何焦虑,却也是有心提点。
桦颜挽住颜稚,稍稍有些不满道“少爷,往后切勿因为莫名之人,浪费了时间。”
她满心欢喜想他陪自己去烧香祭祖,颜稚却在路边不以为意地走走停停。
已算是半个未入门的颜家小姐,又怎肯不拿出些架势来告诫下人她已不是从前那个低人一等的她。
颜稚淡淡撇她一眼,瞳中波光潋滟。
他满脸宠溺地说到:“我想起还有些急事要做,今日便先行去了,我会吩咐仆人为你准备,别伤到身子。”
“少爷!”
颜稚抚上她细腻光泽的发丝,低声道“我去去就来。”
说着,他转身而去。
季素生像是被当今皇帝收入宫中了,季顷绪开始暗里张罗着,只怕素生有去无回。
颜家与季家同是名门望族,唇亡齿寒,颜老爷也便不弃前嫌,顺着顷绪的意思,让颜稚好生看着季家的小公子。
“钦殿。”
本以为季家家大势大,他不会轻易挑衅。
颜稚今日撞见沉渊,见他步步慌张,像是略微有些慌忙地赶路。
忽然忆起季家小公子的事,半颗心稍稍有些悬空。
他第一次和沉渊碰面,是几年前季家老爷的寿宴中,紫衣蓝绸,眼神纯澈。
犹记得沉渊含笑挥袖而舞时刻,满堂皆惊。
那年的沉渊,少了几分稳重,多了几分妩媚,堪比女子娇巧柔和,亦不少些许妖艳。
浅叹气,颜稚深棕色的眉毛挑起,目眶冉冉而动。
那年的他和他和他,都曾为浮夸子弟。
溪梅寒映,冷蕊几枝。
楼前秋景,凋花未葬。
那年河阳,夭桃朱户,碧玉箫管。
不乏有嚎啕公子,冷艳美姬;亦有粉蝶兰舟,月老众仙。
夜如何?不可眠。
带月披星,伏诛恶匪,青年才俊汇洪川。
采幽香,巡古苑。见同门,奇珍献。
归程切切,青云山麓,杏红柚青,魅意缱绻。
草庙村前逢芳踪,相邀相伴赴仙山。
但见:白衣似雪,星眸竹腰,娉婷若莲。
却常言难遣闲愁,别离时清影消瘦。
感我合欢带,染你青云衫。
晚春对花饮,气投结金兰。
六合镜,摄心铃,缘分牵。
人间尚有未招魂,神火教徒亦疯癫。
手中剑,腰中环,红尘执手,策马追风,灭神诛仙。
青山如淀,白云如练。
仙风道骨修真门,钟灵奇秀青云山。
灭却兽妖斩凶猿,灵猴妖修皆扼腕;魔由心生狂剑冢,弃剑化奴亦可叹。
时至清秋意阑珊,踏碎青鞋与君伴;麒麟摘须取紫星,仙家门前神兵炼。
夜寒风细,萤火萝烟。
人姝丽,整佩环。
重回楼前,花无人拣。
燕燕轻盈,莺莺娇软。
只言:同心锁,随风絮,相思绢;花可葬,自消凝,情难断。
那年情动苞初绽,欲筑鹊桥渡河汉;只怨桃杏尚犹小,朦胧错为东风骗。
但见:思旧情苦,黛娥长敛。
花未葬,情未减。
是何年?方二十。
[自《花未葬》]
颜稚沿路走向皇宫。
正是初春,四围樱花却已开得烂熳,粉白色的花瓣稀稀疏疏散落在各处,如此盛大地向世人告知其生死别离。
“臣颜稚求见陛下,请公公告知。”
传话的公公像是当今钦殿身边的红人,不乏有助纣为虐之势。
“稍等片刻。”
虽只是个公公,但看着颜稚的神情颇有些蔑视。
颜稚也不计较,随手翻开象牙质叠扇,兀自吟道“莲自淤也,供人所观。花开泥也,为人所踏。”
一袭乌衣的公公未有学识,就敷衍着这么过了罢。
待到入宫之时,颜稚放眼望去愣了愣。
是苏桦同沉渊。
二人屈膝跪在地上,不卑不吭。
明晃晃的大理石地板略有些阳光漫射在空气之中,刺痛了颜稚的眼。
“殿下。”
“爱卿,你来了。”钦殿满意地勾起唇角,“此二人你可识得?”
颜稚别过头,喉咙中像是阻了粒粒砂石。
原来,沉渊果真是为了这季素生的行当而奔波。
那,苏桦又是为了何事?
他伏下身理了整衣摆,故作镇定道“是,曾于季家府邸有过寥寥几面。”
颜稚并未撒谎,但如此一来,也证明了他们确实与季家有所瓜葛。
“颜爱卿,这两人不但妄自入宫违背朕意,竟还要求朕放了季家小公子,该当何罪?”
“殿下登基之日便和世人有言在先,此二人实属明知故犯,罪该万死。”
他刻意不去看苏桦的脸,也知道现在他整个人埋在地上,布上深深阴霾教人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只是苏桦不曾动摇过丝毫。
“那就罢了,免得天下人说朕荒诞。拉出去斩了吧。”
钦殿挥挥手,几名身着铠甲的卫兵齐步跨入门扉。
“延谡皇帝手下留情,还待臣再谏言两句可好?”
颜稚慌张,不表露在面上,可“延谡皇帝”如是最好的证明。
钦殿像是有些焦躁的样子,蓦然回首,钳着颜稚的下颚,贴着他的鼻尖道“不好,若朕失了一个季素生,你如何赔?”
徐徐的暖气吹在颜稚唇边,带着几分茶香。
“殿下……”
没等颜稚说话,苏桦却忽然起身道“草民愿替素生大人。”
苏桦微微泛白的面孔,乌黑的发丝,殷洪的唇角,无任何情感,分不出悲喜。
颜稚记得,十几年前,苏桦被苏晋推入湖中之时,神态和现在如出一辙。
他从来都是如此,眉眼之间无欢喜无悲哀。
仿若一枝没有根的白莲。
“延谡皇帝,草民乃苏晋兄长,曾听闻皇帝对吾弟甚是喜爱,虽知草民不及吾弟分毫,却是有些相似的。”
钦殿闻声,阔步走向苏桦。
他俯视着他,看着他的卑微,看着他的坚强,看着他的低眉顺目。
虽与苏晋为同胞兄弟,却明显少了苏晋的鲜活。
钦殿抬手解开缠在他发间的丝绸缎带,任苏桦的发绺缓缓散漫。
美。确实是美。
只是美得另他有些恼火,这美太过平和,仿佛尘世万物皆空。
“那朕便依了你罢。”
颜稚看到钦殿瞳孔中溢出的妒忌,知晓苏桦只怕是无处可逃了。
他听到某种东西微小的声响,似是什么东西碎了满地。
颜稚苦笑。
苏桦,苏桦,你又何必如此光明正大向我告知你不再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少年。
我何尝不知你是爱上了别人呢。
“殿下万安,臣季顷绪前来带走家中两位小叔。他们尚为首次面圣,如有不敬之处还请殿下多包涵,勿动怒。”
钦殿似笑非笑,抚了抚苏桦的眼角,也不看顷绪。
“爱卿,朕知晓你那弟弟从小被你视作掌上明珠,你既来讨,便还你吧。只是你这小叔……”
“苏氏兄弟出身卑贱,只怕玷污了殿下。”
颜稚明白,自己许久麻木的左手已越握越紧。
他见钦殿装作不知,并未点破顷绪憋足的谎言,心中添了三四分凄凉。
“顷绪所言甚是,还请殿下三思。”
钦殿只一心一意沿着苏桦的棱角描去,不紧不慢地道“爱卿,这季家小公子,你是嫌弃要回去了?”
“自然不是,臣告退,还请殿下善待吾小叔。”
季顷绪自是宝贝他的弟弟,又怎会弃之不顾去周旋于两名素未谋面的男子呢。
窗外的樱花任由微风卷入室内,携着丝丝凉意,像是随意地,这么一瓣瓣飘得满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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