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308 更新时间:11-11-24 22:11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应之以治则吉,应之以乱则凶。此处其意为……”
台上高瘦精神的中年夫子摇头晃脑,认真勤勉的阐述自己的见解。梁文正时而拧眉细思,时而奋笔疾书,现在他可是要连着若鱼的这份也一并努力。想到若鱼,青年不禁笔下一顿,自少年受伤以来已过半月有余,平日里有四九和银心帮衬配合,倒也瞒了过去,加上少年自小修习体术的关系,恢复得也比常人快,再过个几天,就能下床了。
不过,那两个孩子初闻这个情况时,脸上那丰富多姿的表情连他都忍不住笑出声了,接着?他可是被懊恼羞怒的银心怨怼到现在。梁文正转念一想,眸中带笑,也值了。托银心的福,他看到了若鱼百年难得一现的无奈表情,浅笑着轻声诱哄,这种景象,他不会和任何人分享的!
“#天有其时,地有其财,人有其治,夫是之谓能参。舍其所以参,而愿其所参,则惑矣。”正辛勤劳作的园丁赫然发现满园虔诚等着他去修剪枝叶的花骨朵中的不和谐音符:“梁文正?”常怀清皱眉叫道,上他的课也敢走神?
“是。”梁文正连忙收回心神,站起身定了定,平静开口道:“请问先生唤学生何事?”
“对于为师适才所讲的这一段,你来阐述下你的理解以及观念。”常怀清捻须面无表情道。
糟,先生讲到哪里来着。正郁卒间,梁文正看到前桌将课本当扇子替自己袪热,内页朝着他轻轻摇晃,握着本子的手不着痕迹的比划某行字。青年暗喜,兄台,回头谢你!
拿起书本细思了一下,便朗声道:“此段大意为天有季节气候之变化,地蕴万物母性之菁华,而人,则握天规地律,人当参悟、掌握、习之、用之。若不思进取,奢天地之赐,岂非愚者之行径?荀子中心思想即为以人为本,由本章#治乱天邪?曰:日月星辰#瑞厤,是禹、桀之所同也段可明显看出,浩然青天,容古今人;河清海晏、歌舞升平是人之为,沧海横流、民不聊生亦是人为,是以万物无罪,福祸皆由人心。夫后天拼搏,自律律人,当重矣。乞怜舍恩,怨天尤人,逐末矣。学生薄闻陋见,还请先生指导一二。”
“嗯,不错。不过,重古更重今,人方能不断进步,此亦为荀子的理念。”常怀清缓下脸色,微笑道。
“谢先生教导,学生定铭记于心。”梁文正向常怀清行礼,轻吁口气,这关算过去了。
“嗯,文正最近也辛苦了,下学后来为师这儿一趟,帮为师带点东西给若鱼。”常怀清说完示意其坐下,转身又继续开始讲课。
“是。”青年又行一礼坐回原位,也不敢大意,认认真真开始听课,常先生可是有名的严厉,混得过一次可混不过第二次。
风声蝉鸣读书声,轻红翠绿日光温,轻狂时节忆几人?
倏然,一声厉喝扰了这方清净,也引得人焦躁不安。
“祝若鱼何在?!”几名官差模样的凶煞男子大刀阔斧,迈着八字儿走进来,傲首而立。
常怀清皱了下眉,上前道:“敢问诸捕头,所因何事需找若鱼?”
为首的官差乜斜了他一眼:“你哪位?”
“我是若鱼的师父。”常怀清不悦,什么态度,给几分颜色还开起染房来了?!
诸捕头看了他两眼,向后一挥手道:“那我就没找错地,贾思文,你来说。”
这时,在众目睽睽之下,一袭锦衫,脸上淤青还未褪尽的男子自后方摇着扇子度步而出,目露得色地悠然环视四周,最后看着梁文正桀桀怪笑了两声。
梁文正有些疑惑,这人好像在哪里见过,是谁呢?青年拧眉细思,忽然脑中灵光一闪,是他!他第一次见到若鱼时堵截他们的饭袋兄!心中不由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要糟。有句话一直是至理名言且十分灵验,那就是:好的不灵坏的灵。所以,青年接下来毫无悬念的听到了堪称噩耗的事情,震得他反应不能。
贾思文朝诸捕头施了一礼,回身故意对众学生夫子的面大声道:“就在半个多月前,我和好友在玲珑阁小聚,席间他送了我个貌美的小婢,我很喜欢的,所以立马就付了酒帐,玲珑阁号称钱塘第一阁,哪里会便宜!”末了故意顿了顿,一昂头得意的很。
“将重点!”诸捕头不耐烦地冷声道。
“呃,就在我领着美人儿回家的时候,刚好碰到了祝若鱼这小王八蛋!他,他竟然看相了我家美人儿,想要抢夺!”贾思文义愤填膺,换了口气继续道:“这么不讲理的事都有,那我肯定不肯,那厮看我态度这么坚决就怒了,上来就把我的家丁们扫倒,对着我兜头盖脸一顿好打,我到现在才刚能下床!人也被他劫走了!更重要的是,他将当时护着我的家丁打死了!”言罢手下一收扇子紧捏着扇骨,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什么?!”常怀清震惊,若鱼的品性不可能做这种事!他毕竟已是不惑之年,阅历丰富,当下冷静下来道:“贾思文,你可有什么证据?”
贾思文听得此言,挺直了腰板向后一拱手道:“证据?我当然有,不然怎么请的动诸捕头?”
“你拿出来给我看看。”
“先生既然要看,那就看仔细喽!看看先生收了个什么样的高徒!”言罢从袖内掏出一块染血的白布以及一方温玉,笑了两声狂态尽露道:“这白布是当时从那小子身上穿的白衫上撕下来的,你们肯定要说这能代表什么,随便找块布就行,可是……”他把玩着手中的玉石,轻慢地将它拿起,对着从窗户里透进来的阳光转动着,玉石莹霞,一时但凡靠近他的都看到了上面誊刻鸾凤齐鸣中的小字——若鱼,“这个,该怎么说呢?”
此时课室里可谓一片嘈杂,甚至还有不少隔壁班的学子听闻此间动静跑过来,想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不是吧?!原来他是这种人。”
“啧,风流可以,下流就太不上品了,君子不夺人所爱啊。”
“瞧他平日里那一副清高样,我早说了,背地里肮脏的都这样!”
“不过如此,还什么百年难遇的奇才,嘁。”
“咱们的先生这下可为了这种人丢脸丢大发了。”
“别这么说,说不定是陷害。”
“切,你没看见那玉吗?平常祝若鱼可是随身配带的!”
梁文正手脚冰凉,脸上血色褪尽,完了。若鱼不会也不屑做这种事,所以半月前的那晚,他相信事情肯定不是如这贾思文所说的这般!但现在大庭广众,又弄得像是证据确凿,这摆明他不但颠倒是非恶人先告状,还想毁若鱼的名誉!在这个没有名誉寸步难行的时代,这招太狠了!梁文正焦虑,该怎么办?
“哦,瞧我这记性,刚忘记说了,我的一个家丁在为了保护我的时候不小心砍了他一刀,伤口就在腰侧,你们要是还不相信的话,我们可以去看看,这也是诸捕头来的目的。”贾思文眼中厉芒闪烁,不怀好意道:“而且,他已经好久不曾来上课了吧?”
常怀清神色冷凝,眉间川字不散,轻哼了一声道:“我自己的学生我了解,我们这就过去,若为污蔑定不饶你!”
“还未下学,你们赶紧回各自课堂,否则按旷课处理!”这时,一位老者从后方大喝一声。在人潮心不甘情不愿的散去后,他走向前问道:“常弟,怎么回事?”近了一瞧,原来是那日来探病的老者。
常怀清简明扼要的快速讲了一下事件的经过,末了道:“马兄,若鱼怎可能做这种事?!”
马姓老者在经过初闻此事的震惊后立时陷入了沉思,看了眼贾思文,淡然道:“我也不信。”他走向诸捕头,轻施一礼:“诸捕头,老朽是这间书院的院长,此事关乎我弟子今后荣辱,可否也让我同行?”
诸捕头这时也不敢脱大,学院院长可是领着朝廷高阶职称的,忙一拱手道:“马大人客气,祝若鱼为大人弟子,情理如此,情理如此。”
“如此我们就走吧,真是劳烦诸捕头了。”老者一马当先。
跟上老者的脚步,诸捕头连连摆手,“不敢不敢,在下素来秉公执法,倘若有人陷害阁下高徒定不会放过。”
“我也过去。”常怀清紧随其后。
“哼。”贾思文轻哼了声,在后面慢悠悠的吊车尾。
怎么办?!梁文正心似被油煎,可不能表露出一丝一毫的破绽来,不然引起他人的怀疑,那就更糟糕了。无意识的跟着他们走,脑中不断的在想该怎么破了眼前的死局,可都想不出个万全之策来。
常怀清眼角不经意间瞥见梁文正,皱了下眉道:“文正,你先回课室吧。”
不好!我得先想法子留下来,梁文正有些僵硬地笑了笑,道:“先生,学生与若鱼共处一室,这么多日来也并未发现异常,实是有些不敢相信。再者,学生和他毕竟朝夕相处,若这位捕头大人有何细节需要了解,亦可叙述一二。”
“这……”
“文正说的有理,让他跟着吧。”马院长出声道:“到时候诸捕头有需要,也不必等。”
“也是,你跟着吧。”常怀清转头对梁文正道。
青年应下,面上尽量维持平静,心中却声声地问自己,到了又该怎么办,这关,究竟能不能过?
注#:第1、2、3皆出自荀子·天论。别的神马奢天之赐融古今人这类半古不古,误人子弟的产物统统是我乱发的感慨,请无视。
4:瑞厤——厤同“曆”,指曆书;这里主要是指“厤象”。现简化为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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