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2612 更新时间:11-11-14 11:22
天地如晦,西风吹不尽纷飞大雪,白茫茫的世界里,连呼吸声都为之静止。
然而,在这连时间似乎都可以凝固的空间里,断断续续中传来女子撕心裂肺的哀嚎。
江淮安站在玉阶上,翘首望着三千宫宇在皓皓积雪中掩尽风流。短短数月,被喻为百年来的昌荣盛世竟摧枯拉朽般崩分离析,风声鹤唳。
这究竟是人为,还是天意呢?恐怕已无从分辨。
铺天盖地的雪花落下来,氤氲着宫灯昏黄的光亮,摇曳了一地斑驳的光影。点点滴滴,丝丝缕缕,连同碧树银台万般颜色,于这寂寂的雪花中尽数凋零。
“宇将军,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冷呢!”冷风缱缱绻绻缠绕在肌肤上,入骨三分,裹了裹身上的麾袍,江淮安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焦躁。
闻言,一身银色盔甲抱剑而立的中年男子耸了耸肩,不以为然,却在看到江淮安脸上那抹深思熟虑时,隐约觉得有什么似乎将要发生。
暮色四合,风雪又大了几分,饶是如此,却也遮不住那四野冲天而起的狼烟。这传言固若金汤的王城不知道能不能抵挡住叛军来势汹汹的一击。
握剑的手情不自禁地抖了抖,宇寂仁缓缓闭上眼,那鲜血横流,肢体分离,白骨堆积的场面却兀自在脑海中栩栩上演,挥之不去。
“今夜注定不会寻常。”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江淮安收紧双手,正要转身,恰这时身后传来急切的开门声,以及宫女的笑声。
“太好了,丞相大人,虞姬娘娘生了个龙子。”
一抹焦虑在江淮安眼中转瞬即逝,他连连叹道:“好啊!好啊!”然后气定神闲地拍了拍宇寂仁的肩膀,后者会意点了点头,却分明在那双沉敛的眼睛里看到了些许的惊惧。
权倾朝野的左丞相,萱皇后的兄长,一向老谋深算,喜怒不形于色的他,却无端地变得如此优柔寡断,宇寂仁想不明白,于是不想,反正军人的天职便是服从命令,坚定这一点,他便不在犹豫,提剑一脸凛然地踏进殿内。在他身后,数百禁卫军已提刀待命,随时准备冲锋陷阵,杀伐天下。
他们必定想不到,这天下竟在他们手中风云变色,风雨飘摇。
因为体力耗费太多,虞姬已疲惫的沉睡过去,江淮安稳稳的从宫女手中抱过那团柔软,那婴孩不哭不闹,只是头一点一点蹭着他的胸膛,似是贪婪着那里的温暖。江淮安一怔,眼色不由地缓和起来,那婴孩似有感应,瞠开漆黑的眸子,对着他倏忽微笑,便是这笑容刹那间柔软了江淮安的心。
“宇将军,接下来就交给你了。”淡淡的叹息声卷起一室麋香缓缓飘进风雪之中。
宇寂仁望了望幽暝的宫殿,眼底一片无边无尽的静默,眨眼间,寒光乍写,只见他振臂一挥,殿外待命的数百禁卫军便蜂拥而入,一片喊杀声中,鲜血飞成滚烫的花,溅满玉阶瑶台。
万籁俱寂,惟余鲜血如注,沉向苍白的世界里。
百鸟朝凤的宫闱上,洒落点点幽亮,摇摆着淡薄的雪影。
红绡软帐里,隐约可见榻上女子倾城的容颜,妃色线挑开一只翱翔九天的凤凰,微翘的唇角似颦似笑,即使紧闭着双眸也难掩眼角眉梢斜飞出的那抹妖娆。
江淮安挑开一道道玉楹珠帘,而后站在塌前,看定了她。正要说话,却见那女子忽然睁开眼睛,眸光流转处,丝缕成冰。
“孩子呢?是男是女?”女子的脸上写满了疲倦,唯独唇边的笑意透着一如既往运筹帷幄的睿智与犀利。
江淮安恍若未闻,只是沉默地看着怀中的婴孩,眼中晕染着难言的沉痛。那浅棕色的眸子琉璃般清澈,就那样安安静静地注视着他。
“哈哈。。。那贱人果然争气,替我生了个儿子。”疯狂而尖锐的笑声一点一点自那殷红的唇瓣溢出,她忽地敛眉,凤眸中杀意澹澹。
“萱儿,你要做什么?”揣测到她的心机,江淮安骇然震惊,额上青筋突跳,却隐忍着不敢发作。
“做什么?”姬萱冷笑出声:“我要让那个女人连死了都不得暝目。”她一生自负容颜,却独独被那个女人抢走了所有的风华,她恨不得啖其骨肉。
影绰的灯光中,她指尖缓缓爬上那婴孩的脖颈。
“他还是个孩子。”江淮安终于忍不住怒斥道:“虞妃已死,你的恨也该消了。如今城外战事未歇,皇上又病危,你总的给天阙国留条后路吧!”
一言惊醒梦中人,姬萱看了看看了看江淮安手中的婴孩,又看了看躺在自己身侧的女婴,眸中幽光,一闪而过:“把她给我丢出王宫,越远越好。”
“喏。”一旁宫女会意,弯腰从她身侧抱起女婴,徐步走出高阔的殿宇,另有一人,迅速地将江淮南手中的男婴抱至姬萱身前。
手中蓦地一轻,江淮安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声音止不住颤抖:“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
“无用之人,弃之如箅。”凤帷滑落,掩住了锋芒,却掩不住未知的结果。
“听说嫂子不日即将生产,到时候本宫会送上一份大礼,聊表心意,届时兄长可千万不要嫌弃。”
姬萱轻飘飘的一句话,却让江淮安顿时毛骨悚然。这夜,似乎比想象中来的更加深沉!
雪依旧纷纷扬扬地飘着,曾经的繁华盛世终于迎来了它最后的一个黎明。
江淮安驻足殿前,看着鎏金软塌上那容颜消瘦的男子,明黄龙袍裹在身上,似有若无见散发着淡淡的荒芜之意。
“皇上,宇将军在殿外求见。”内侍的声音,擦过江淮安的身侧缓缓地扬出殿外。
“宣。”微弱的声音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宇寂仁大步迈入,银色盔甲上还残留这些许薄雪,“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榻上的人微微侧首,灰白的眸子沉寂着,没有情绪:“虞姬娘娘怎么样了,孩子生下来了么?”
江淮安蓦地攥紧了手,终于到了这个时候了。
宇寂仁亦是一惊,帝王最是无情,他显然没料到这个将死之人临殡时还惦记着自己的宠妃。缓缓抬头,宇寂仁的目光从江淮安的身上轻轻掠过,最后又落到地上,“臣无能,王宫内有叛贼闯入,凤翔殿首当其冲,娘娘不幸。。。。。。”
“什么?”他话音一顿,在宫女的搀扶下走到宇寂仁身边。虎死犹有余威,更何况是以武平天下的武昌帝君望。他嘴角微微牵扯出一抹笑意,眸光却如冰棱薄刃狠狠切割在宇寂仁的脸上,“你再说一遍,虞妃怎么了?”
宇寂仁本能的屈膝而跪,低头避开那道锐利的目光:“请皇上保重龙体。”
“你。。。。。。来人,把这名乱臣贼子给朕拖下去砍了,胆敢犯上作乱,以为朕真的病糊涂了么!”
空旷的殿内许久没有人回应,唯有墙壁高悬的宫灯里不时响起火光的毕剥声,以及风雪中不断呼啸而来的血腥味。
江淮安站在殿中,漠视着玉石地面上倒映的那道摇摇晃晃的明黄身影,许久恭敬地道:“皇上,皇后娘娘刚刚诞下龙子,宫里不宜杀生,还请三思。”
“皇后?姬萱么?这倒出乎朕的意外,不过我天阙国总算有希望了。”他恍惚忆起什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越笑越狂,惊雷般响彻整个殿宇。
然而,只是一瞬,笑声便断在喉间,他紧抚着胸口,剧颤中一口鲜血喷落满襟。
江淮安面无表情地看着一朝天子倒下,盘亘在心底的话终于长出枝叶,果然是时候了。
一人死,万物生。抑或,一人生,万恶起。
究竟谁才是那只放风筝的手,谜底谁又能猜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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