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字数:3463 更新时间:12-04-15 15:20
秋日的太阳依旧有些毒辣,路边的树上传来阵阵虫鸣,我到药房柜台前对一个白衣白帽的小姑娘说,姐姐有没有安眠药啊。小姑娘说,你要安眠药干什么呀。我扯谎说,我妈妈睡不着,想买些安眠药。她说,这药得医生开处方或证明才能买。我一听心凉了半截,正待讨价还价,突然有人从后面用手蒙住了我的眼睛,然后有一个故装沙哑的声音说,你猜我是谁。鼻间传来熟悉的清新气息,嘴角不自主向上咧了一下答,小羽。那个哑着的声音说,不对,接着猜。我掰开蒙我眼睛的手说,就是,别装了。转头看到小羽和小七还有晓嘉不知何时来到了身后。晓嘉笑着说,你猜错了,说话的是我。我说我猜的蒙我眼睛的人。小七说,你怎么猜到是五哥的。还没等我回答,小羽就说,这还用问,你不知道他是属狗的么,肯定是闻到了,说完哈哈大笑。
最后在我们四个人厚着脸皮死缠烂打下,白衣小姑娘终于买给我10粒。出了药店我说,你们怎么来啦,怎么出来的啊。小羽说,问班主任说你病了,想看看你怎么样了,我们就去操场厕所那翻墙出来了,刚走到这就看见你走进大药房了,然后就跟在了你后边。你刚才说是给妈买药,到底是你病了还是妈病了啊。我一时语结,嗫喏着说,都…病了。
到家后他们被满室狼藉怔住了,桌椅横七竖八的歪着,地上乱七八糟的散着各种东西,沙发的抱枕两个在地上,另一个在电视柜角上歪着。彷如刚经历了一场台风过境。小羽搭上我的肩膀轻声问,怎么啦,爸妈呢。我强扯起一个笑说,没事,他们打架啦,经常的,我都习惯了。然后整了整沙发说,你们看会电视吧,吃完中午饭正好回去上下午课。小七边帮着整理桌椅和地面边问,那你到底病没。我撒谎说,没事,就是早上有点肚子疼,现在好了。
小羽和晓嘉自顾的走向我房间,看到床上翻开的小铁盒,晓嘉兴奋的过去一个个拿起来说,这谁送你的定情信物啊。我忙过去收起说,滚。他狡黠的看了眼出神的小羽说,你不说我也知道。
中午吃西红柿鸡蛋面,小七边吃边说,六哥,你做的面也这么好吃啊。小羽面无表情的说,他唯一会做的一个就是西红柿鸡蛋面。我不服的说,你知道个P,我现在还会炒土豆了好不好。吃完饭看着三个最好的兄弟拍着圆鼓鼓的肚子横歪在沙发上,忽然觉得好有成就感。
送他们出门的时候,小七回头疑惑的问,六哥你不回学校吗。我假装捂着肚子说,还有些不舒服,明天再去。小羽最后一个出门,代表我名字的“X”型吊坠在他颈间晃来晃去,往昔的那些快乐日子如潮水般扑面而来。我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看到他们了,鼻尖不禁有些发酸。嘴里不由呢喃出声,哥哥…他笑着回头问,怎么了,舍不得哥走啊。我笑着掩饰失态说,赶紧滚。
他突然收起笑容,搭上我的肩膀一脸正色道,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回学校吧,你可以在宿舍休息,你自己在家没人照顾你,我不放心。晓嘉也转过头说,对啊,在哪休息不一样呢。看着他们三个纯真的笑脸,想起往日大家在一起的嬉笑怒骂,突然有些动摇与不舍,但想着要享受快乐的同时也得承受家庭的痛苦,以及对小羽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的痛苦,以及未来许许多多不可预知的痛苦,便又坚定了。我随口说,爸妈出门没带钥匙,我得等他们回来。说完后感叹我说谎技术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打发走他们我翻出那包安眠药,想起电视里人家都是喝一瓶的,我掂量着10片也不知道够不够,想起以前听说过药混着吃也能致死,便开始翻腾药箱,把所有药瓶子药罐子都拿出来,心说,把这些药和安眠药混起来应该够了吧。
就在我捣鼓这些药瓶子药罐子的时候,门又想了,我疑惑的收起东西开门。小羽一脸灿烂的出现在门外,边往里走便说,我让他们给我请假了,我不能把病人自己留家里啊。我笑着说我真没事了,他说没事那你跟我回学校,我说爸妈没带钥匙啊,他说,我不信,我在家住的时候,爸妈哪次出门不是各带各的钥匙。我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他看我不说话,略带恼怒地推了我一把说,你编啊,怎么不接着编了。我坐在沙发上低着头说,编不编管你什么事。
他一把拽着我的衣领从沙发上拎起,瞪着发红的眼对我吼,管我什么事?你到底有没有良心,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是谁在你的每一个生日零点准时送你礼物,是谁在宿舍人分吃的时候总会偷偷给你多要一份,是谁忍着耐心帮你辅导功课,是谁在你摔伤了生病了的时候帮你打水打饭,你脖子里戴的东西又是谁的…是谁说随身听坏了非要挤在我床上睡,是谁说要每天给我洗一个苹果,是谁天天跟狗皮膏药一样跟着我…你让别人对你有感情,然后你就悄悄的吃安眠药死了让我们伤心难过是吗。没有你这样的…
随着他的话忆起往昔的种种,混杂着几天来备受压抑的彷徨无助,我瞬间精神崩溃。不顾形象的冒着鼻涕泡泡哭着说,我害…怕,害怕他们离婚了就不要我了…后爸后妈肯定会不让我上学还打我…呜…呜…现在想来,那时我还是对未知命运的恐惧居多。
他红着眼圈拿卫生纸帮我擦完鼻涕泡泡,随即拥我入怀,拍着我的脑袋像个小大人似的说,不哭不哭啊,别怕,有我在呢!那一刻,心真的安定了,彷如他那瘦弱单薄的双肩仿佛真能扛起一切。
情绪平复下来后,他在我旁边说,以后不要跟傻子似的动不动就买什么安眠药,你想吓死人还是气死人。你有没有想过你死了别人怎么办,这么多兄弟,没有一个令你牵挂的么。我吸了一把鼻涕说,有!他得意劲又来了,兴冲冲的问:谁啊?我故意说,大哥、二哥、三哥、四哥、小七、晓嘉。他疑惑而期待的问:没了?我忍着笑点点头答:嗯,没有了。他起身愤愤的说,我就知道你是个狼心狗肺没良心的。看他气恼的样子我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却又带起一个鼻涕泡。他恼怒的说,笑什么笑,你看你鼻涕恶心死了。我故意把鼻子凑到他跟前恶心他,然后用手指了下鼻子,示意他帮我擦掉。他看了一眼说,我不理没良心的人。我忍着笑说,小气鬼,我还没说完呢,还有你!他故作不屑的说,我才不稀罕呢,跟一堆人搅和在一起,我只做最重要的。
“嗯,你是!”我诚恳的说。
“是什么。”他故意问。
“最重要的。”我答。
他面上故作平静,嘴角却不时抽抽,明明很高兴又想装矜持。然后拿过卫生纸,掩饰似的向我大声道:过来擦鼻涕,真恶心。然后用纸捏住我鼻子泄愤似的左右晃,我也很配合地晃着脑袋。他终于大笑出声,哈哈,跟小狗一样。
晚上爸回来的时候看到我和小羽在家看电视诧异的问:你们怎么没去学校。而我则诧异的问,我妈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小羽说,小轩病了,我来照顾他。爸看了看我说,没事吧,吃药了吗。我说,没事,你们今天办好了吗。爸疑惑的问,办好什么。我说,离婚啊。爸冷哼一声说,我平时都够忙的了,哪有时间天天跑去办这个。我心中窃喜,原来他们没去办离婚。给大姨家去了个电话,妈说下星期回家。小羽拍拍我的脑袋说,傻瓜,要不是我你不是白死了吗,爸妈没离呢,你先倒死了。我只能无地自容的傻笑。
第二天我便安心的跟小羽去学校了,清晨的空气夹杂着晚秋特有的凉意,他载着我骑上一座桥的时候,初升的第一缕阳光破开云雾,晃晃悠悠弥散开来,温暖将我们包裹,驱散了一丝凉气,他骑得飞快,头上的碎发被快速移动的自行车带起的气流弄得纷乱,车铃被他“嘀铃铃”按个不停。惹得行人频频注目,我说,你疯了吗,别按了,别人都看我们。他无赖地说,怕什么,我高兴,我想按。我无奈想,这人有时候怎么这么讨厌呢。
那个周末被二哥告知要给白如冰庆生,恰巧晓嘉生日也是临近那几天的,便瞅了个周末都凑一起过了。周五晚上放学后,王然、小七、晓嘉、小羽都被我带回了家,每次家庭风波后我都希望家里多些人,这样自然就会打破冷淡气氛。爸妈的气已消去大半,但仍旧互不理睬,他们四个人的到来,较冷清的屋子里一下子热闹拥挤起来,爸妈都是那种不管家里怎么闹别扭不舒服,来了客人总会一副热情的样子,何况是这四个平时嘴甜机灵很讨他们喜欢的家伙。
爸很开心的带小七下去给我们买零食,小羽被妈叫去厨房帮忙,我们三个窝在沙发上看着电视坐等饭吃。饭桌上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胡说八道,学校趣事,娱乐八卦,邻里糗事都是他们说笑对象。爸妈偶尔被逗的直笑,偶尔听着也好奇的询问两句。晓嘉的汤喝完的时候,爸顺手拿过汤碗,妈很默契的递过勺子。也许那种气氛中,他们一时忘了互不理睬的状态,小羽看见后笑着用膝盖在桌底撞了下我,我也回撞了下他,示意我看到了。那一刻我突然很感动很庆幸,感动于那种温馨幸福的的状态,庆幸于我有这么好的兄弟,不管遇到什么事,只要想到有他们,便不再觉得孤独,不再觉得害怕…
后来得知爸妈那天去办离婚的时候是周末,吃了个闭门羹。本来约好第二天去的,爸却临时有事去不了了,妈则被大姨说教一番悔悟了,回来后两人都对离婚的事只字不提了。小羽在厨房帮厨的时候又把我卖安眠药的事偷偷告知。我妈当即含泪自责,这一场闹剧就算平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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